望海城的沙灘,一夜之間爬滿了詭異的沙痕。


    不是海浪衝的波紋,是像蛇爬過的深溝,蜿蜒著往城內延伸,沙粒裏還嵌著細碎的白骨,被日頭曬得泛白。李長生帶著阿木在沙灘檢查防鯊網,就聽見“救命”的驚呼——個趕海的少年陷在沙裏,半截身子被流沙吞住,沙麵鼓起個腦袋大的包,包上裂開道縫,露出顆模糊的頭顱,眼窩淌著黑沙,正對著少年獰笑,流沙像活的觸手,往他口鼻裏鑽。


    “是‘沙鬼首’!”玄誠子的羅盤針身裹著沙粒,針尖紮進盤底,“焚天宮用百具溺亡者的頭骨混著煞氣煉的邪物,能操控流沙,每顆鬼首都藏著怨魂,專拖沙灘上的活物當替身,沙越聚越多,最後能堆成吞人的沙墳!”


    他說得沒錯。沙灘上的沙痕突然炸開,數十個沙鬼首從沙裏冒出來,個個頂著腐爛的頭骨,黑沙組成的脖頸連著沙地,嘶吼著撲向趕海的百姓。有的鬼首噴出沙箭,射穿了漁民的草帽;有的張開嘴,流沙凝成的舌頭卷向孩童,眼看就要把人拖進沙裏。


    “用漁網套!”趙將軍讓人撒漁網,可漁網一觸流沙就被蝕爛,沙鬼首反而順著網繩爬得更快,“這邪物靠沙聚形,散得快聚得也快,砍碎了還能重組,比奪舍魂還難纏!”


    李長生沒去拽漁網。他盯著那顆吞少年的沙鬼首,沙粒在它周圍旋轉,形成小小的漩渦,頭骨的眉心有塊發黑的骨核,正是怨魂聚氣的地方。他突然想起三爺爺在曬穀場打穀的法子——“穀子裏的石子,得用石碾子硬碾,力道夠了,再硬的殼也能碎,就像打沙包,準頭和力氣湊齊,才能打中靶心”。他瞥見沙灘上的排球,是漁汛後年輕人玩的,皮革縫製的球膽,填著曬幹的蘆花,表麵還沾著海水和沙粒,拍起來“砰砰”響,帶著股韌勁。


    “阿木,把那幾個沙灘排球抱來!”李長生的聲音壓過了沙粒摩擦的“沙沙”聲,“再備些地脈金砂、桐油和麻繩!”


    阿木立刻抱著排球跑過來。這幾個排球是望海城的後生用老牛皮縫的,說“海水泡不壞,沙磨不爛,夠結實”。李長生往排球皮上潑桐油,又撒了把地脈金砂,金砂順著皮革的紋路滲進去,球身瞬間變得沉甸甸的,他再用麻繩把排球捆緊,讓球膽更硬,拍在手上“嘭”的一聲,震得手心發麻。


    “看好了,怎麽讓沙鬼變老實。”李長生抓起最重的排球,對著吞少年的沙鬼首眉心骨核,運起靈力猛地一砸——排球帶著桐油金砂,像顆小流星,“嘭”地撞在骨核上!沙鬼首發出刺耳的尖嘯,黑沙組成的頭顱瞬間潰散,流沙失去控製,陷在沙裏的少年趁機爬出來,連滾帶爬地往岸邊跑,“得救了!這球能砸散它!”


    “有用!”阿木看得眼睛發亮,也抓起排球,對著另一個剛冒頭的沙鬼首猛砸,少年的臂力練得精準,排球正中鬼首的嘴,沙粒“嘩啦啦”散了一地,“師父,它碎了!”


    “不是球能砸碎,是金砂的煞和硬力能破散沙邪。”李長生邊教阿木調整角度,邊往排球上再裹層浸油的麻布,“沙鬼首靠煞氣聚沙,看著散,其實骨核是根,就像沙堆裏的石子,砸中了根,沙自然就散了。排球沉實,力道足,比刀劍更適合打這種散形邪物。”


    沙鬼首顯然被激怒了。沙灘下突然傳來“轟隆隆”的震動,數十個沙鬼首同時從沙裏鑽出,頭骨疊著頭骨,組成個巨大的沙怪,黑沙凝成的巨手拍向岸邊,所過之處,防鯊網被拍得粉碎,漁船被掀翻在淺灘。


    “把排球串成鏈!”李長生讓阿木用麻繩把排球串成流星錘,自己則抓起兩個排球,左右開弓,“專砸它的關節!沙怪靠骨核連綴,關節處的骨核最脆!”


    阿木立刻串起排球鏈,掄起來往沙怪的膝蓋砸去,排球鏈帶著風聲,“嘭嘭”砸在沙關節上,黑沙飛濺,沙怪的腿瞬間矮了半截。李長生則瞄準沙怪的頭顱(最大的那顆鬼首),運起地脈靈力,將排球狠狠砸向它的眉心——金砂在骨核上炸開金光,那顆巨首“哢嚓”裂開,裏麵滾出數十顆小骨核,被隨後趕來的士兵用鐵鍬鏟起,扔進火盆,燃起淡藍的火苗。


    最險的是沙怪的手掌拍向一群躲在礁石後的孩童。阿木見狀,抓起最後一個排球,用盡全身力氣扔過去,排球像顆炮彈,正好撞在沙掌的骨核上,沙掌瞬間潰散,化作流沙落回沙灘,孩童們抱著礁石哭出聲,卻都安然無恙。


    日頭偏西時,沙灘上的震動漸漸平息。沙鬼首的骨核被火盆燒得焦黑,散在沙裏的黑沙被海風吹散,露出底下幹淨的黃沙灘。趕海的百姓們撿起草叢裏的排球,有的皮麵被砸裂,卻還能拍響,阿木正用麻繩修補裂開的排球,掌心被球繩勒出紅痕,卻把結打得格外牢。


    “這排球……比錘子還趁手。”趕海的後生拍著排球,上麵的金砂還在閃微光,“砸下去‘嘭’的一聲,沙鬼就散,比啥符咒都實在!”


    “散沙怕硬砸,邪祟怕實在。”李長生往排球裏填了些新蘆花,讓球更沉,“就像桑田峪的打穀場,穀穗得用連枷硬打,力氣到了,穀粒才肯出來。”


    玄誠子走過來,羅盤的指針在沙灘上空平穩轉動,針身的沙粒全被震落:“焚天宮想用散沙藏鬼首,卻忘了海邊的人,最懂‘硬碰硬’的理。這排球砸出的響,不隻是破了邪祟,更是敲醒了沙灘的安寧。”


    趙將軍讓人把排球分給沙灘巡邏隊,說以後趕海的人都得帶個排球,“看哪個沙鬼還敢冒頭,就用排球砸它的腦殼!”他拍著阿木的肩膀,笑得爽朗,“小師父扔排球的準頭,比弓箭手還厲害!”


    阿木抱著修好的排球,往海裏扔了扔,球在浪裏浮了浮,又被他接住。他突然覺得,這帶著海腥味和蘆花暖的排球,比任何鋒利的兵器都讓人安心。


    李長生望著退潮的海麵,夕陽把沙灘染成金紅,排球在沙地上投下圓圓的影子,像無數個踏實的句號。他知道,焚天宮想用沙鬼首斷了望海城的海路,卻忘了這沙灘的筋骨裏,藏著“硬砸破邪”的勁。


    因為排球沉實能砸散沙,金砂鎮魂能破怨,更有把“海邊打鬧的力氣”用在正途的人。


    阿木突然把排球往空中一拋,又穩穩接住,對著李長生笑:“師父,明天咱們還來練球吧?”


    李長生笑著點頭,海風吹起他的衣角,帶著沙灘的暖沙味。


    風穿過望海城的沙灘,帶著排球的皮革香和海水的鹹,像一聲輕快的漁歌。守護望海城的沙灘,靠的不隻是堅固的防鯊網,更是這些能砸破邪祟的排球,和一顆顆懂得“以力護生”的心。


    戰鬥,仍在繼續。而那些藏在沙裏的鬼首,終究敵不過這一記記帶著海風的硬砸,敵不過這沙灘上滾來滾去的、帶著笑聲的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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