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前麵便是折衝府的大營了!”


    聶隱娘和薛仁貴兩人分列李奇左右,形成保護拱衛的站位。


    李奇站在中間,觀察了一番。


    如今天下太平,折衝府除了日常的訓練任務之外,其實警惕性非常一般。


    尤其是江南這一帶,並沒有外敵入侵的可能性。


    突厥、吐蕃等都在西邊北邊,因此這兒的府軍,就更是鬆散一些了。


    也難怪身為都尉竟然開始謀劃那等生意。


    李奇點點頭,道:


    “這次行動的代號,叫獵鷹。”


    “我們的目標人物,是折衝府的都尉張守吉!行動!”


    話音剛落,三人便分了三個方向,偷偷潛了進去。


    李奇這還是第一次身著夜行衣。


    這種體驗……


    恩,感覺非常的獨特,而且刺激。


    他仿佛有一種步入古代江湖,將要去劫富濟貧、鋤強扶弱、匡扶天下爭議的錯覺,左手握緊的劍,便是正義之劍!


    前世的時候,李奇沒少做這種夢。


    此刻真的身臨其境了,李奇才發現,事實上的場景,遠遠少了行俠仗義的浪漫,反而多了一絲風險。


    雖然折衝府警戒一般,但若是不小心驚動了任何人,那麽自己麵對的,可能就是三千府兵。到時候,不管亮不亮身份,都會是一場血戰。


    因為張守吉不會管自己的身份!


    他有且隻有一個選擇:就是殺掉自己!


    隻有這樣,才能確保事情無聲無息。


    即便朝廷追查起來,到時候死無對證,連屍體都找不到,還怎麽查?


    李奇小心翼翼。


    貓著腰,腳步極輕。


    折衝府的大營,一共有三十個軍營紮帳,中軍位置,藏在最中間的地方。


    這途中,起碼有七八支巡視的小分隊。


    雖然是走個過場,但你若真要若無其事的走出去,那一準要被發現。


    李奇躲在一個大帳後,心中思索對策。


    獵鷹計劃,分為三條支線。


    李奇直駁中軍大帳,一舉擒下都尉張守吉,現場拷問。


    薛仁貴尋找軍中糧草,適當製造軍糧著火的假象。


    至於聶隱娘,則要去尋找都尉張守吉私藏賬本的地方。


    拐賣女人的生意,所涉龐大。


    一定會有一個賬本,記載每一個女人的來路、去處,以及售賣的價格,這個價格的分潤。


    隻要找到這個賬本,那麽可謂鐵證如山。


    “嗯?有人來了?”


    李奇貓著腰,緩緩的蹲了下來。


    他已經感應到,前方有人正朝自己走了過來。


    隨即而來的便是一陣口哨聲。


    “來哥們這兒方便?”


    “這可真是瞎了你的狗眼,你要是敢尿哥們臉上,哥們一定會送你進宮!”


    李奇躲在草叢中,一動不動。


    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府兵解下褲子,掏出水龍頭,就要對外放水。


    他突然一個電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記手刀,砍在了對方的後脖子根。


    隻這一下,那府兵便暈厥過去。


    汨汨暖流,有點失禁的緩緩流出。


    李奇很想一劍將這砍下。


    隻是想了想,現在還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於是將那府兵拖至昏暗處,用茅草稍作掩體,便又往前行進了一個營帳!


    眼看中軍大帳就在眼前!


    李奇沒有輕舉妄動,越是暴風雨來臨前,就越要保持鎮靜。


    所謂每逢大事有靜氣!


    他雖然才十五歲,但兩世為人,心智成熟的可怕。


    仔細觀察中軍大帳的警戒情況後,李奇終於確定一件事情:


    門口的兩名府兵侍衛,是雷打不動的。


    早知道,剛剛應該把那個尿尿的府兵衣服給扒了,自己化成折衝府的小兵一名,說不定就能光明正大的走進營帳了。


    眼下隻能等。


    等薛仁貴那邊的動作。


    如果要強行進入,當然也可以,李奇大可以一劍把那兩個守衛的人頭給削去。


    隻是這些府兵也都是大唐的兵!


    無緣無故削掉人家的頭,多少顯得有些不禮貌。


    所幸,薛仁貴並沒有讓李奇等太久。


    從軍營的西邊很快就傳來了一道火光!


    “糧草著火!救火!”


    “救火啦!”


    一時間,整個軍營便叮叮嘣嘣的響了起來。


    執勤的隊伍拿盆的,拿桶的,拿勺的不一而足,全都往火光處趕去。


    李奇依舊貓著頭,沒有探出身子。


    中軍大帳裏,終於傳來一道聲音:


    “外麵何事吵鬧?”


    “回都尉,軍營著火,從方向看,應該是軍糧儲備的營帳。”


    “混賬!”


    裏麵的聲音顯得有些憤怒:“軍糧怎麽會突然著火?你們倆還蹲在門口幹什麽?還不快去救火?!”


    這個時候,突然有個女聲道:


    “都尉大人,不要緊吧?”


    隻聽都尉淫笑著道:


    “就更好了!”


    李奇微微皺眉。


    營帳中,居然還有女人?


    這個張守吉,不僅賣女人,自己還帶女人回軍營淫亂?這是嚴重違反軍紀的事情,立斬了都不冤!


    見門口的兩名府兵守衛走開,李奇終於按耐不住。


    他大步流星,提劍而入!


    “張都尉,好興致啊!”


    這聲音仿若一道驚雷,嚇得張守吉從床榻上立馬就翻身起來,手裏摸著床邊的大刀,盯著李奇,陰冷的道:


    “閣下是誰?為何擅闖折衝府的大營?”


    李奇笑了笑,自顧自的坐了下來。


    營中有酒有肉。


    他剛好有些餓了,便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品了品,然後感慨道:


    “要不說,還是張都尉會過日子啊。”


    “這種有酒有肉有女人的生活,給個神仙做也不換啊!”


    張守吉手中握著刀,心中稍微安定。


    但是他也知道,能夠無聲無息的摸到自己的中軍大帳,眼前這個年輕人,一定非同一般。


    隻是,對方一身夜行衣,倒是不好辨認。


    最近自己可有得罪過人?


    想到這裏,張守吉猛的一驚,身子顫了顫。


    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張守吉盯著李奇,問道:


    “閣下深夜造反,不會隻是為了來看本都尉玩玩女人的吧?”


    李奇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然後拿起一塊蹄髈,道:


    “無妨無妨,請繼續。本少爺保證不打擾,再和你聊聊。”


    張守吉推了推身邊被嚇懵逼了的女人,低聲道:


    “你先出去!”


    聽見這話,李奇就不樂意了。


    哥們還在這準備看戲呢?


    怎麽就能出去了呢?


    他冷冷的道:


    “我讓你動了嗎?”


    那女人瞬間就呆立當場,一動不敢動。


    張守吉手心有些出汗,他眼角抽了抽,如果真的是那個人,那麽今晚,可是不死不休的結局了。


    隻是令他想不通的是,對方怎麽摸進來的?


    堂堂一位皇子,入千人大軍中,如入無人之境?


    這聽上去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咽了咽口水,張守吉便道:


    “小兄弟若是求財,本都尉自然可以傾盡所有。若是想要在折衝府求個職位,本都尉也可以安排。不知道,這位小兄弟……”


    雖然張守吉內心中有所猜測,但是,他隻能裝作啥都不懂。


    李奇剛剛啃完一個蹄髈,道:


    “哦?”


    “怎麽個傾盡所有?”


    張守吉不明白李奇的意思,但是此時此刻,也隻好硬著頭皮道:


    “這就看小兄弟要多少了。”


    說白了,這玩意,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張守吉也不怕李奇獅子大開口。


    能開多大的口?


    這些年,自己累積的財富,足夠揮霍幾輩子了。


    當然,他的打算也很簡單。


    先穩住李奇,然後再徐徐圖之。總之,從李奇出現在軍營中的這一刻開始,就住定了李奇的命運,隻有取死一道,別無他途!


    李奇若有所思。


    這個張都尉,果真有些底子啊。


    他就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想到這兒,李奇道:


    “既然這樣,我也不和張都尉廢話了,三萬兩黃金。今夜之事,本少爺就暫且擱置不議。”


    李奇這話明裏暗裏都在說:


    三萬兩黃金,隻是換來今晚的平安。


    至於你的破事,咱們明晚繼續聊也是一樣的。


    隻不過,在聽到這個數字後,張守吉明顯愣了一下。


    他雖然設想過李奇會獅子大開口,但是打死也不曾想到,這個大,是他媽的大寫的大啊!天大地大,都沒老弟你的胃口大!


    你這他媽的一張嘴,我這些年都白幹了!


    張守吉故作為難的道:


    “小兄弟,你這……這個數字,本都尉有心無力,就算是想要給小兄弟湊,也是湊不齊的。”


    李奇拍拍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然後非常明事理、非常善解人意的道:


    “這樣啊……”


    “那就算了吧,錢就不要了。張都尉,咱們來談談,你半道上派人刺殺本少爺的事情吧!”


    張守吉隻覺得後腦勺一陣充血,心裏抖的不行。


    他停了好一會,才懵逼的問道:


    “小兄弟,你……你在說什麽?”


    李奇笑了笑,嘖嘖嘖道:


    “演,接著演。”


    “不得不說,演得真像。你這演技,比很多小鮮肉的演技要好多了。可惜,生不逢時啊。這要是換個時代,沒準就是一戲骨了。”


    張守吉握著刀的左手青筋暴漲。


    似乎隨時都刻意抽刀而出,將李奇砍個稀巴爛。


    他壓住自己的衝動,告訴自己,一定不能衝動。


    外麵突然著火。


    用腳趾頭也能想到,一定是麵前這人做的。


    否則,折衝府的大營幾年來風調雨順,一丁點異常都沒有,為何今夜突然就著火了呢?


    這說明,對方還有同夥!


    張守吉苦澀的道:


    “小兄弟,三萬兩黃金,本都尉是真的沒有。”


    “一萬兩!一萬兩如何?”


    黃金萬兩,居然這麽輕飄飄的說了出來。


    李奇都感到有些訝異。


    張守吉旁邊的女人,更是呆滯中略顯激動,原來自己服侍的都尉大人這麽有錢?看來,等會等這個穿黑衣服的王八蛋走了,我得更加賣力的服侍好都尉大人。


    見李奇短暫的沒有出聲,張守吉又道:


    “小兄弟,這真的是我的全部身家了。”


    李奇笑了笑。


    然後開口說道:


    “張都尉,看來你的耳朵不太好。我都說了,不要你的錢,你幹嘛還非要送黃金萬兩給我?”


    “不要錢?”


    張守吉心中的警覺更甚了。


    不要錢,通常,那就是要命了。


    他突然抽刀而起,呈防守的姿態,道:


    “小兄弟莫非是要本都尉的命?”


    李奇壓壓手,道:


    “冷靜,冷靜點。”


    “你的女人還在這旁邊看著你呢,你這麽緊張,可不像是個男人。”


    張守吉斜眼一看,當下一刀過去。


    噗呲~


    那女人的脖子上劃過一道血痕,瞬間斃命。


    他冷冷的道:


    “不該看的東西,就不能看。”


    “好了。現在咱們倆之間,沒有女人了。小兄弟,你劃下個道來,究竟要本都尉如何做?”


    李奇腦袋短暫的宕機了一秒鍾。


    這尼瑪……


    這也太凶殘了吧?


    你剛剛還讓人家再緊一點,這一言不合,就把人給送走了?


    張都尉,果然有一套啊!


    李奇看著地上死去的女人,暗暗道:


    “也不知道,這些年,死在你手上的女人到底有多少?”


    張守吉冷冷的回應:


    “你是來查案的?”


    李奇抬起頭,很認真的點了點頭,然後道:


    “你這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在廬州城的時候,張都尉派人來行刺本少爺,隻不過沒有成功而已。不過說真的,若不是本少爺天賦異稟,今兒個換個人,保證早就死的透透的。”


    “關於這一點,回長安後,本少爺得大大的倒一番苦水。”


    這話基本上相當於把事情和關係都挑明了。


    張守吉橫刀在前,腳步微微拉開,隨時準備一擊而上。


    能夠做到都尉這個位置,本身手上的武功都不會太差。


    他嘴角抽搐,道:


    “賢王殿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你倒是說說,要如何才能放過本都尉?”


    “要錢,還是要女人,還是要揚州折衝府永遠效忠於你?”


    李奇看著張守吉,心中歎道。


    真是可悲啊。


    連自己的對手都沒有摸清楚,就敢和本少爺作對。


    你這不是作對,是作死。


    要說錢,本少爺差你這點?


    要說女人……呸,在本少爺十八歲之前,別跟本少爺談女人。


    女人,隻會影響我賺錢的速度!


    要說效忠?


    誰他媽的要你這麽一條惡犬效忠,哪天被反咬了一口都不知道。


    李奇搖搖頭,然後道:


    “張都尉剛剛說的那些,我都不感興趣。”


    張守吉一愣,又道:


    “殿下要什麽,可以盡管提!”


    這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李奇淡淡的道:


    “我隻想要替那幾百個女子,討一個公道。”


    張守吉冷眼看著李奇:“殿下這是不準備給本都尉一條活路了?”


    你看這話說的。


    這不搞笑嗎?


    你都不給我活路,現在我來到你麵前,你卻說我不給你活路?


    合著好的歹的,全讓你一個人做了。


    李奇撇撇嘴,搖頭道:


    “有沒有活路,那得大理寺說了算。本少爺讀書少,對你這種行為,也不知道是該判淩遲呢還是該判五馬分屍,唉,實在是傷腦筋啊。”


    這話一出。


    張守吉知道已經沒有了談判的餘地。


    今晚這一遭,就是生死有命!


    他大喝一聲:


    “來人!有刺客!”


    然後便一刀揮來。


    隻可惜,外麵早就沒了人,鬧哄哄的,全跑去救火了。


    再說,誰都知道:


    這個時候,都尉大人一定睡在女人的肚皮子上麵,能躲遠點就躲遠點。


    那兩個守衛,巴不得這火晚點才撲滅,好讓自己兩人可以晚一些回到崗位上。


    張守吉一把大刀,虎虎生風。


    但是遇上李奇,那可就坐蠟了。


    隻見李奇從桌上抽出寶劍,鏗鏘一聲,格擋開張守吉的攻勢。


    然後突然懸身而下,劍尖如雨。


    直接朝著張守吉的麵門攻去


    張守吉大駭!


    他此刻終於醒悟,為什麽廬州的刺殺會失敗。


    這尼瑪是朝廷的賢王殿下?


    隻怕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也沒有這麽恐怖的劍法吧?


    “唰!”


    一柄冰冷的劍,就橫在張守吉的脖子上。


    並不費力。


    張守吉的大刀已經被打落,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李奇這才道:


    “張都尉,現在咱們能說說麽?”


    “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本都尉輕敵在先,如今落在殿下手中,也不過是成王敗寇,沒什麽好說的。”


    張守吉倒是硬氣。


    不過李奇也不著急。


    對付這種硬氣的人,大理寺那邊有足夠的用刑套餐,可以讓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痛苦的叫爹喊娘。


    李奇點點頭,道:


    “你倒有幾分硬骨頭,就是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這一路回大理寺,還有些時日。”


    “我聽說過很多傳聞中的酷刑,想想都不寒而立。張都尉,你說,如果本少爺餓上你三天,再把你丟進一個關滿了死刑犯的監牢中,會怎樣?”


    “那些人反正要死,能爽一頓是一頓了。”


    “至於是男人還是女人,我想他們應該是不會太介意的。”


    聽見這話,。


    他像看著魔鬼一樣看著李奇:


    “殿下,你可是當今賢王。怎麽可以做出這等事情?”


    李奇很無辜的道:


    “男犯人和男犯人關在一起,天經地義啊!”


    “張都尉你平日裏和女人玩在一起,本少爺就不說什麽了。難道下了獄,也想著和女犯人關在一起?這個要求未免就太過分了吧?”


    見張守吉喘著大氣,李奇又道:


    “當然了,還有一種酷刑,比剛剛那個可甜蜜了。”


    “你且聽聽看哈!”


    “本少爺讓人把你綁牢了,然後脫去衣服褲子,對,得全部脫掉,一件不剩。然後呢,再讓人往張都尉身上塗滿蜂蜜,雖然有些糟踐,也就隻能這樣了。”


    “塗完蜂蜜後,本少爺親自將一萬隻螞蟻倒在張都尉的身上。”


    “哇!這對螞蟻們來說,簡直是過年啊。它們會歡快的在你身上奔跑,啃食你的皮膚,甚至鑽你的鼻孔、耳朵。”


    “當然了,你肯定會閉上嘴巴和眼睛,也算是保留了一方清淨。”


    “不知張都尉覺得是這個套餐好,還是剛剛那個套餐好?”


    張守吉都快哭了。


    從來都是他嚇唬別人,但是今天,李奇讓他真正感覺到了什麽叫毛骨悚然,什麽叫比死還可怕的東西。


    這個賢王殿下一定是魔鬼!


    一定是魔鬼!


    朝廷怎麽會允許這樣的皇子存在?


    本都尉要上奏陛下,彈劾賢王……


    媽的沒機會彈劾了!


    張守吉咬著牙齒,終於開口道:


    “殿下想知道什麽,盡管問,本都尉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隻求殿下給我個痛快。”


    要打,肯定是打不贏的。


    想要呼叫救兵,這一時半會也是沒有的了。


    張守吉隻能投降。


    他知道,一旦他交出那些證據,那就是真正的必死無疑。


    即便是現在,如果扭送大理寺,但是沒有足夠證據的情況下,朝廷頂多是免了自己的都尉之職,想要砍自己的頭,卻是不能的。


    隻是,張守吉不想博弈了。


    落在李奇的手上,讓他明白,比落在朝廷手上,要慘多了。


    他甚至終於有一絲明悟:


    都說陛下最寵愛的就是賢王殿下,又怎麽會派他南下江南,查這種重大的案子呢?


    還是陛下有遠見啊!


    李奇想了想,道:


    “你這幾年,拐賣江南女子,必有記賬的本子吧?”


    “……有……”


    張守吉艱難的回答道。


    李奇點了點頭,有就行,隻要確認有,那麽那本賬本遲早會到自己手上。


    不過,李奇心中還有另外一個疑惑:


    “張都尉,其實這一路上,本少爺一直有一個疑惑,深深的不解。”


    “你在安陽縣的時候,就已經安排人跟蹤本少爺。並且給了本少爺一個錯誤的指引,讓本少爺把注意力放在揚州麗春院的歌伎花姐身上,這個舉動是何意?”


    張守吉想起這事,就想起被宰相裴寂拋棄的這門生意。


    若是上頭有裴寂的照拂,朝廷絕對注意不到這樁案子。


    揚州刺史呈上去的奏報,在裴寂那一關,可能就會被篩下來。


    換句話說,案子爆發,某種意義上就是裴寂在推潑助瀾。


    想到這兒,張守吉道:


    “我故意引你往麗春院的花姐身上靠,自然是不想讓你查到本都尉。實際上,在廬州城刺殺失敗後,本都尉就應該立即走人,而不應該托大。”


    “隻是本都尉沒想到,殿下昨天才到的揚州城,今夜就闖到了本都尉的中軍大帳。”


    李奇繼續問道:


    “可惜你錯算的是,本少爺在查完花姐之後,立即就明白上當了。”


    “這一切,都是個圈套。”


    “是你的故布疑陣!”


    張守吉聽見這話,仰天哈哈一笑。


    這個時候,聶隱娘和薛仁貴也衝進了營帳,道:


    “殿下,咱們差不多該走了。”


    李奇頭也不回,問了句:“東西拿到了嗎?”


    聶隱娘道:“賬本已經找到。有此賬本為證據,這位都尉大人,已經是死罪難逃。”


    李奇點點頭,看著張守吉,道:


    “你剛剛笑什麽?”


    張守吉仿佛終於贏了一次,嘲笑的看著李奇,道:


    “殿下聰明伶俐,沒想到,你連同你手下的人,居然在花姐那什麽都沒查到?”


    李奇心中一動。


    他當時見花姐,雖然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可是仔細回想起來,一言一行,卻並沒有什麽過失的地方。


    難不成這個花姐,當真有問題?


    聶隱娘和薛仁貴彼此看了一眼,他倆親自調查過那個花姐,沒查出什麽來啊。


    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時間倉促。


    加上這幾天若是那個花姐有意隱藏起來,那可能就真的什麽都查不到。


    李奇冷眼看著張守吉,道:


    “張都尉,你不用如此作態。”


    “這個時候,無論你說什麽,都減輕不了你的罪狀,也不存在什麽戴罪立功的說法。”


    張守吉不屑的道:


    “本都尉既然已經落得如此下場,自然不奢望有什麽好結局。”


    “不過,他們也別想有什麽好日子過!”


    李奇緊跟著問道:


    “他們是誰?”


    張守吉惡狠狠的、一字一頓的道:


    “揚州府司戶、江南一帶的殺手柳秋水!這兩人,是當朝宰相裴寂的狗腿子,一個在黑,一個在白,一直借著漕運和官鹽,在擠兌朝廷的錢。”


    “揚州富庶之地,連續五六年,賦稅一年比一年低!”


    “他們卻個個吃的腦滿肥腸!”


    “既然本都尉活不成了,他們也別想幹淨得了!”


    李奇眯著眼。


    這可真他娘的是抽出蘿卜帶出坑,一個坑接一個坑啊!


    聶隱娘有些擔憂道:


    “殿下,再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李奇咬咬牙,手中長劍突然一拍,直接擊打在張守吉的後腦勺,然後道:“老薛,你背著人,趁著府軍還在救火的慌亂中,咱們撤!”


    “是,殿下!”


    三人趁著夜色,火速躥出軍營。


    回到客棧後,李奇便閉了門,並且讓薛仁貴在門後應著,無論是誰,都不能放進來。


    他還有很多事,必須問張守吉。


    揚州府的司戶和一個江湖殺手勾結在一起?


    居然都是裴寂那老狗的狗腿子?


    這事可就大發了!


    雖然未必能有直接的鐵證,搬倒這位當朝宰相,但是拔掉他幾顆牙齒,還是可以的。


    李奇讓聶隱娘端了一盆冷水過來,直接從張守吉的頭上澆下。


    張守吉幽幽轉醒,看見周遭的環境後,便知道大勢已去!


    自己的部下,還是沒能及時救回自己。


    這一次,是真的有死無生了。


    想逃都沒地兒逃。


    咱們這位殿下武功出神入化,怎麽可能逃得掉?


    他頭上滴著水,看著李奇,然後問道:


    “殿下把我帶到這裏來,是想問關於司戶和柳秋水的事情吧?”


    李奇點點頭:


    “不錯,張都尉是個聰明人。”


    “和聰明人說話,常常會很省心省事。本少爺想知道,花姐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麽角色?”


    想起這個,李奇就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


    簡直就是自己調查史上的滑鐵盧,居然被那個花姐完全給蒙騙過去。


    隻聽張守吉道:


    “揚州麗春院的花姐,是柳秋水的駢頭!”


    “她對柳秋水和司戶盧桂義之間的齷齪事,自然再清楚不過,假公肥私,中飽私囊,這位花姐為什麽能在麗春院賣藝不賣身,還不是仗著這些?”


    李奇點點頭。


    他不動聲色的問道:


    “這些事情,按理說,他們要做,也一定會做得謹慎不為人知。”


    “怎麽聽上去,張都尉不僅知道,而且還知之甚祥呢?”


    張守吉不屑的道:


    “這又算得了什麽?”


    “三年前,這門賣女人的生意,也是宰相大人親自抽利。隻不過,後來宰相大人覺得事情再做下去,會無法收拾,所以才要斷了這門生意。”


    “他要斷掉我的生意,我自然也要斷了他的水分。”


    李奇慢慢的分析著張守吉的話。


    這些話,有幾分可信,有幾分合理,有幾分是真,這些都需要仔細考慮。


    畢竟,這些事情,涉及到一地的官場。


    更是波及當朝宰相。


    不得不慎重。


    不過人家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想必這個張都尉,這個時候了,不會胡亂攀咬一些不相幹的人吧?


    李奇淡淡的道:


    “張都尉,你說的這些,本少爺都明白。”


    “隻是……你有什麽證據?”


    張守吉反而對李奇道:


    “以賢王殿下通天的手段,想要找到這些證據,不是易如反掌嗎?”


    事實上,要看揚州的賬本,李奇的確可以辦到。


    可是這麽明顯的事情,會記在賬本上?


    李奇不相信。


    但凡是個腦子沒有被門夾過的人,都不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李奇笑著搖搖頭:


    “本少爺要查,自然有的是手段。”


    “隻是,萬一張都尉是誆騙本少爺的呢?因為你隨口的一句話,讓本少爺跑斷腿,故意折騰本少爺呢?”


    “本少爺既然拘捕了你,你懷恨在心,想惡心本少爺一把,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啊!”


    張守吉一聽。


    媽的天地良心啊!


    老子都不指望戴罪立功了,沒有任何條件就給你透露了這麽重要的事情。


    你居然還不信?


    張守吉心一狠,道:


    “殿下若是不信,再去一趟麗春院,在花姐的閨房,必定有柳秋水和盧桂義等人的罪證。這些罪證,他們自然不敢藏在自己家裏,所以藏在青樓中,卻反而安全的很!”


    李奇眼神一亮。


    他親切的握著張守吉的手:


    “老張,你是個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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