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盧府。


    盧桂義此刻陰沉著一張臉,神色間,愁容都可以擰出水來了。


    身為揚州府衙的司戶,盧桂義當然心慌。


    當今陛下最為寵愛的賢王殿下,無聲無息下江南來,用腳趾頭也能猜到,肯定不是來遊玩的。


    賢王殿下最擅長搞什麽?


    搞錢!


    稅製改革、大唐錢莊這兩件史無前例的手筆,都出自這位賢王殿下。


    眼下賢王殿下悄無聲息的造訪江南,傻子也知道,賦稅財政這一塊必然是殿下關照的重點。所以盧桂義很惆悵,他自認為賬麵上幹幹淨淨,即便是刺史吳大人,也看不出任何問題。


    但是麵對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賢王,盧桂義有些不知所措。


    “我說盧大人,賢王下江南,這一路盡是遊山玩水逛窯子,沒你想的那麽可怕吧?”


    坐在盧桂義對麵的一人,漫不經心的喝著茶。


    盧桂義搓著手,道:


    “柳兄弟,你不在官場,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當今陛下的幾位皇子之中,就屬這位賢王殿下難對付的很。”


    “聽說這位殿下,在朝堂之上,可以公然將一眾禦史罵得啞口無言,以至於滿朝禦史,無人敢彈劾他。”


    那位柳兄弟,似乎頗不以為然。


    他淡然道:


    “在下雖然不混官場,但是好歹也和宰相大人喝過酒,官場和江湖,其實並沒有多大的不同。”


    盧桂義猛然一驚。


    這才驚醒:眼前這個柳秋水,乃是宰相大人在江湖的代言人,一身武功出神入化,而且勢力龐大。


    整個淮南道,所有綠林人士,基本上都要賣柳秋水一個麵子。


    隻是……


    這和自己有什麽關係?


    他柳秋水再怎麽樣,那也是江湖中人,不受賢王管轄。可自己是揚州府衙的司戶,若是賢王殿下奉旨而來,自己就得乖乖聽命。


    盧桂義想了想,道:


    “柳兄弟,揚州城賦稅,五年時間減少了三萬貫,甚至去年還要朝廷的救濟。”


    “這中間,當然有因為旱災的原因。”


    “可是真要細查起來……”


    “宰相大人那邊是什麽意思?”


    柳秋水有意無意的看了盧桂義一眼,淡淡的道:“你放心,這位賢王若是遊山玩水,去麗春園戰幾個回合就回長安,大家自然相安無事。”


    “他若真是衝著咱們來的,那麽出了什麽意外,就不關咱的事情了。”


    意外?


    盧桂義驚恐的看著柳秋水。


    這兩字的信息量可太大了。


    不等盧桂義轉過彎來,就聽柳秋水道:


    “其實,早在廬州城的時候,就有人對這位賢王動手,可惜,一根毛也沒傷到。”


    “實在是一群廢物!”


    盧桂義的心顫了一顫,失聲道:


    “有人行刺賢王殿下?”


    隻聽柳秋水繼續道:


    “當然。你真以為那個賢王下江南,是來查咱們的?”


    “其實有人比咱們更著急。”


    “在下早就和宰相大人說過,賣女人這門生意不能做,傷天害理,遲早有報應!”


    “宰相大人倒是聽了,可惜那群人不聽。”


    “油水太肥了,誰舍得放棄呢!”


    盧桂義驚訝道:


    “是他們?”


    柳秋水點點頭,喝了一口茶。


    然後淡定的道:


    “你就放心做你的司戶,隻要刺史大人沒有說話,這揚州城就一切安穩。別說是賢王了,就是太子來了,又能如何?”


    說罷,柳秋水起身撣了撣衣袂。


    向盧桂義告辭:


    “盧大人,在下就不奉陪了。”


    “柳兄弟慢走!”


    盧桂義也沉靜下來。


    如果是那件事情讓賢王殿下來到揚州,那自己這點微末小事,倒的確不用擔憂。


    這幾年,崔綱那家夥,恐怕從江南一帶,拐賣了幾百個無辜女子吧?


    的確是傷風敗俗!


    的確是該查查了。


    自己頂多就是個貪墨公款而已,又不曾害人性命,贏無大礙。


    想到這兒,盧桂義居然變得有些心安理得起來。


    第二天。


    李奇在客棧內用完早膳,便領著長孫衝和房遺愛,聲稱要逛遍揚州。


    “衝哥、小愛,你們倆第一次到江南,咱可得好好逛逛。好吃的好看的,全都安排上。”


    “完事後再去秦淮河上聽個曲!”


    (秦淮河十大名妓應該是在南京,先借用一下。)


    長孫衝興奮道:


    “這個行程怎麽說呢,不能再滿意了!”


    李奇摟過房遺愛的肩膀,故意道:


    “小愛,別悶悶不樂了。等晚些時候,本少爺一定帶你去麗春院看看。”


    “那可是個傳奇的地方啊!”


    “甭說你,本少爺也很想知道,傳說中的麗春院,到底是什麽模樣?”


    房遺愛臉色微紅:


    “奇少爺,我可什麽都沒說啊!”


    李奇哈哈一笑:


    “是是是,什麽都沒說,什麽都寫在臉上呢!”


    倒是長孫衝有些不屑。


    廬州城的那個風雪院,看著也就那樣啊,比起長安城的平康坊,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想來,這揚州也不過如此。


    “奇少爺,我就不信,天底下還能有比春風樓和暖閣更厲害的青樓?”


    李奇用一副看鄉巴佬的眼神看著長孫衝:


    “衝哥,你這格局就小了。”


    “一時一地,都有它的風情所在。長安固然是美不勝收,但是江南女子,卻別有一番婉約意味。”


    “這種事情,說是說不出味來的。得親自去體驗體驗。”


    房遺愛深以為是:


    “奇少爺此話,深得我心啊!”


    三人仿佛浪蕩公子一般,勾肩搭背,這就上街了。


    揚州城內,最有名的,那得數城內的搖船遊城,沿著小秦淮河,遍遊整個揚州城。


    不得不說,雖然遠離長安。


    但是江南富庶,確實不是其他地方能比擬的。


    漕運和官鹽帶來的上下遊產業鏈,帶來巨大的利益,因此,藏富於民這話說的一點不錯。


    揚州自古繁華,此話不虛。


    李奇左右遙望,古色古香,不由得嘖嘖稱奇。


    “怎麽樣?哥幾個,這揚州城還算入眼吧?”


    長孫衝讚同道:


    “絕對可以!”


    “還別說,坐在船上,的確別有一番風味。”


    李奇卻頗有些遺憾:


    “這還隻是遊船,隻有搖船的艄公而已。等到了晚間,咱們去畫舫上走一走,那才叫人間天堂。”


    房遺愛有些不解的問道:


    “奇少爺,你也從未出過長安,怎地對江南如此熟悉,好像曾經來過一般?”


    這個嘛……


    不能告訴你。


    李奇眼珠子一轉,笑著道:


    “所以說,人還是要多讀書。關於江南的地理風貌,我記得曾在一本古籍上,就看過記載。”


    房遺愛更加疑惑:


    “奇少爺,那本古籍上連揚州畫舫也記載了?”


    額……你這孩子幹嘛這麽死腦筋?


    李奇歎了口氣。


    然後幽幽的說道:


    “那本古籍當然沒有專門記載這些,它所寫的,無非是山川地貌、風土人情。隻是在介紹城池風光時,以春秋筆法稍微帶了一下。”


    “不過,本少爺是什麽人,自然一眼就抓住了重點。”


    長孫衝和房遺愛都大為佩服。


    當然不是佩服李奇博覽群書的本事,而是佩服李奇抓重點的本領。


    遊船咿呀而過,遇橋穿洞。


    見著行人在河的兩岸行走,偶有叫賣聲傳來,倒也顯出一番興旺。


    長孫衝坐了一會兒,有些不耐煩:


    “我說,咱們不會就在船上枯坐一天吧?”


    “不上岸看看,怎麽知道這揚州城有什麽好吃的?”


    李奇拍了拍長孫衝的肩膀:


    “衝哥,稍安勿躁。”


    “你瞧見前頭那個碼頭沒有,咱們就在那上岸。我估摸著,岸上應該有個風情街。”


    “風情街?”房遺愛聽著新鮮,問道:“奇少爺,是什麽樣的風情?”


    李奇沒好氣的道:


    “別想了,我說的風情街,它是正經的風情。”


    艄公很快就將遊船劃到碼頭附近。


    聽著李奇三人剛剛的言語,不由得問道;


    “公子,咱們這兒靠岸麽?”


    “靠!”


    李奇慢慢的站起身子:“老丈,多少錢?”


    那艄公憨憨的道:


    “三個人一共六個銅錢!”


    倒是不貴。


    甚至可以說,很便宜。


    李奇很爽利的付了錢,身後立馬有一艘遊船也跟著靠岸,童方緊趕慢趕,總算沒有跟丟。


    殿下可真是隨心所欲啊。


    可惜老竇不在,不然兩個人一起跟著殿下,也不用這麽提心吊膽了。


    上了岸,果然不出李奇所料。


    沒走兩步,便看見琳琅滿目一條街,遊人如織。


    長孫衝這下是打心底服氣了:


    “奇少爺,你那本古籍什麽時候借我也看看。這也太神奇了,連這小小的一條街都給記上了?”


    李奇怔了怔,你咋還在這兒沒翻篇呢?


    他頗為遺憾道:


    “這條街的事情,古籍沒有記載。是本少爺我推測出來的。”


    長孫衝聞言,眉頭緊皺:


    “那不可能啊,你又沒來過,如何能推測出這個?”


    李奇指了指身後的碼頭:


    “這還不簡單?”


    “遊客在這裏登岸,必定會想要消費,那麽,隻要在岸邊隨便賣點什麽,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有一就有二,慢慢的,可不就形成了一條街?”


    還能這樣推測?


    聽上去毫無嚴絲合縫的邏輯,不過,卻又似乎很有道理啊!


    正走著,便聽見吆喝聲:


    “四喜湯圓,剛出鍋的四喜湯圓!客官來一份?”


    “保證吃完您是滴溜溜的滿意。”


    李奇聞見湯圓的香甜味,當下停住腳步。


    轉過身,道:


    “這也算是揚州地道小吃之一,要不搞兩個?”


    “搞!”


    長孫衝和房遺愛異口同聲。


    在那艄公的破遊船上,可算是千年等一回了。


    現在有點東西吃,誰能錯過?


    三人落座。


    李奇招了招手,喊道:


    “店家,先來三碗!”


    “得嘞!”


    很快,三碗熱氣騰騰的四喜湯圓就端了上來。


    果然是剛出鍋的。


    長孫衝滿心歎道:


    “奇少爺,要說這吃食,揚州城還是不錯的。”


    “但是比起長安,在種類上,還是要少一些。”


    李奇吹著湯圓,看都不看長孫衝,道:


    “你這不廢話嗎?”


    “長安乃京城,東西兩市雲集天下好貨。甭說大唐的,就說大唐之外的不少好東西,也都會流到長安。”


    “遠的不說,就說那個你上次提到的那個波斯商團,恐怕就帶了不少好東西來。”


    提起這個,長孫衝頗有些遺憾道:


    “唉,可惜錯過了。”


    李奇有些歉意的道:


    “甭可惜了,等下次有機會,本少爺帶你們親自去波斯轉轉。”


    長孫衝和房遺愛眼前一亮。


    親自去波斯?


    山高地遠,隻怕走半輩子也走不到吧?


    但是,殿下既然這麽說,那麽肯定不會大放厥詞。


    要知道,殿下所說的事情,幾乎是言必中!


    房遺愛有些期待的問道:


    “奇少爺,咱們騎馬去?”


    李奇搖了搖頭,回道:


    “不,坐船。”


    李奇內心已經有一個隱隱的計劃,目前深水大船的製造工藝已經逐步成熟,釘接榫卯,使得大船的強度大大增加。


    不過,船塢還沒開發起來。


    或許揚州就是個不錯的試驗田,打造大唐的第一個船塢,開始造大船。


    同時派人去開采石油回來。


    到時候給大船裝上發動機,嘖嘖嘖,天下雖大,盡可去得!


    想到這兒,李奇不禁露出了姨母般的微笑。


    三人圍著揚州城,一通爆逛,直到走得雙腿發酸,李奇才叫了馬車,道:


    “走吧!眼下天色將暗,直接去麗春院。”


    長孫衝和房遺愛兩人相視一笑。


    眼神中都是“你懂的”的意思。


    李奇卻有些憂心。


    他隱隱覺得,這件事太過順利了,如果那個花姐真的是江南賣女案的重要人物,沒道理這麽多年,還這麽光明正大的在麗春院活動啊。


    難道就不怕中途有人逃回來,檢舉揭發?


    就比如那個柳雨。


    想起柳雨,李奇突然心中一動,自從進了揚州城後,柳雨便仿佛消失了一般。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或許犯了一個錯誤。


    一個大錯。


    如果那個柳雨有問題呢?


    李奇愁眉不解。


    長孫衝和房遺愛見狀,不由得關心道:


    “奇少爺,你身體不舒服?”


    “沒有。”


    “那你表情為何這般痛苦?”


    “有嗎?”


    長孫衝和房遺愛異口同聲的道:“有!”


    房遺愛道:


    “奇少爺,你若是心有所屬,隻鍾情於玄機姑娘或者小小姑娘,也無妨。”


    “咱們這是出來玩玩,又不是真心相托。”


    李奇轉過頭看著房遺愛,好你個薄情的渣男!


    他淡淡的道:


    “沒有的事,我和玄機姑娘、小小姑娘,也不過是知己相交,大家非常禮貌,點到為止,連一句曖昧的話都沒說過。”


    房遺愛: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


    長孫衝:反正不管奇少爺信不信,我肯定是不信的。


    你都睡在人家閨房了,竟然說什麽點到為止,怎麽,你倆擱床上鬧比武呢?


    見兩人滿臉不相信的神情,李奇也沒打算解釋。


    這解釋起來太費勁了,而且的確沒什麽說服力。


    這場景就好像,你去了一趟某某水療會所,然後和警察說,你和床上那個脫了衣裳的姑娘在談論莎士比亞,你說,警察能信麽?


    信了你的話,豈不是要把莎士比亞的士和亞去掉?


    李奇招了招手,喊過老鴇:


    “你們麗春院,是不是有個叫花姐的姑娘?叫她出來。”


    那老鴇也是老江湖了,一看李奇三個乳臭未幹的小子,便知道是貴公子哥,床上能不能折騰不太清楚,但是錢包一定是能折騰的。


    當即就笑眯眯的回話:


    “哎喲,三位公子當真是來得巧,花姐今日正巧有一首曲子,會在廳堂表演。”


    李奇皺皺眉:


    “花姐的房間在哪?”


    “啊?”


    那老鴇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是不是太心急了一些?


    正常的一套流程,不應該是先聽曲,打賞一些銀錢,再單獨約見嗎?


    怎麽上來就問房間?


    李奇冷冷的道:


    “花姐今日的應酬,我都包下了。要多少錢,你直管說就是。”


    大氣啊!


    長孫衝和房遺愛羨慕的看著李奇。


    奇少爺別的不敢說,但是論有錢,那是真有錢。


    一百個長孫衝和房遺愛加起來,可能身家都不如李奇富有。


    那老鴇仿佛看著一坨金子一樣。


    春風滿麵的道:


    “當然,當然。老身這就帶公子去?”


    “走著吧!”


    李奇站起身,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對長孫衝和房遺愛道:


    “衝哥、小愛,你們倆隨便玩。”


    “今天晚上,所有的花費,算我的。”


    房遺愛撓撓頭:“那怎麽好意思……”


    長孫衝卻義正嚴詞的道:


    “奇少爺,你盡管去。”


    “外麵的世界,交給我們倆就行了。”


    李奇轉過身,跟著老鴇徑直上了樓,然後在回廊的盡頭一拐,再走十幾步,便看見那老鴇停下腳步,溫柔的道:


    “公子,花姐就在裏麵。”


    “那老身就不打擾公子了?”


    李奇微微點頭,示意老鴇趕緊滾。


    他推開房門,果真見得有位姑娘,年紀約莫二十三四的樣子,和魚玄機相仿。


    此刻正在案桌前輕輕擦拭一把古箏。


    見李奇進門,花姐有些意外,也有些淡定。


    “小女子花姐見過公子!”


    “公子想獨自聽曲,不知想聽什麽曲?”


    李奇打量了一番房間。


    終於不是那個麗春院啊,這花姐就不對了。看樣子,韋小寶也沒戲了。


    李奇眼睛一直看著花姐。


    這讓花姐有些微微不自在,然後再次道:


    “公子?”


    李奇回過神,道:


    “不聽曲。”


    不聽曲?


    那你進我房間……不會是……


    花姐神情一震,有些幽怨的道:


    “小女子素來隻賣藝,還望公子體諒。”


    李奇突然想起後世那句著名的台詞:


    我玩完了,不給錢,就不算賣了?


    不過,這個場合這種台詞明顯不符合自己的人設。


    他清了清嗓子,淡淡的道:


    “你放心,你就是想賣身,我也不感興趣。”


    “公子你……”


    花姐有些惱羞,臉色掛滿紅霞。


    隻聽李奇沉聲問道:


    “花姑娘……啊不,花姐姑娘,不知你是否認識一個叫柳雨的姑娘呢?”


    花姑娘這稱呼的確有些怪異。


    總讓人有一種鬼子來了的奇怪聯想。


    花姐見李奇果真是來問人的,不由得仔細回憶了一番,柳雨?倒的確不曾有什麽印象。她搖搖頭,道:


    “不好意思,小女子並不曾認識和記得這個名字。”


    李奇很有耐心,道:


    “我再提醒你一下,這個人三年前還在揚州。”


    “後來隻是因為一些變故,離開了揚州。但是現在,她回來了。”


    李奇故意透露一些信息出來。


    想著怎麽樣也給對方一點提示的機會。


    豈料,花姐聽完後,更是不明所以。


    三年前?


    花姐看了看李奇,不解的道:


    “公子想要打聽何人,不妨直說。若是花姐有印象,定當為公子解惑。”


    “隻是,柳雨這個名字,花姐的確不曾聽聞。”


    事情要糟!


    李奇心裏麵已經升起了不好的聯想,看這樣子,這個花姐是真不知情。


    反推一下,那個柳雨就是個假的!


    想想這件事情就變得很恐怖。


    自己在廬州城下榻客棧的時候,竟然就被人盯上,先是故意搞出一個訛錢的戲碼,然後再提前藏到自己的馬車下。


    這一步步,自己的行蹤全在對方眼中。


    狄仁傑該不會有問題吧?


    應該不至於……


    見李奇神遊物外,花姐不由得出聲道:


    “公子?公子……”


    李奇猛的回過神,然後淡淡的道:


    “沒事。”


    李奇一直盯著花姐,剛剛所設想的情況,隻是最糟糕的情況之一。但是,萬一是這個所謂的花姐老江湖,當麵和自己扯謊呢?


    自己這樣過來唐突發問,的確是稍顯孟浪。


    有些過於不講究方法了。


    原本李奇以為,隻要搬出柳雨的名字,那麽這個花姐就算掩藏的再好,也一定會露出破綻。


    隻是現在看來:


    啥玩意破綻……一點都不破啊!


    花姐輕輕的將一杯溫茶遞到李奇的邊上,道:


    “公子許是操勞過度,不妨喝杯茶解解困。”


    “待花姐為公子撫琴一曲,以安公子心神。”


    李奇當即打斷道:“不必。”


    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花姐身上,此刻突然道:


    “我的確要向花姐打探一個人。”


    花姐微微點頭,等待下文。


    隻聽李奇道:


    “不知道花姐和揚州折衝府的都尉大人,熟不熟悉?”


    “都尉大人?”


    花姐的神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


    這種變化說明,花姐果然是認識折衝府的都尉的,做不了假。


    見李奇死死的盯著自己,花姐有些猶豫道:


    “公子問這個作甚?都尉大人乃朝廷軍伍中人,若非必要,小女子覺得,公子還是少和此人打交道比較好。”


    果然有搞頭!


    李奇不依不饒,繼續問道:


    “這又是為何?”


    隻聽花姐猶猶豫豫的道:


    “很多事情,花姐也並不知曉內情。不過,揚州折衝府的都尉大人,也偶爾來麗春院,我聽說,這位都尉大人手段通天,在揚州府那可是跺跺腳地都要震三震的人物。”


    “公子若是公門中人,就當小女子這話沒說過就是了。”


    李奇暗自思量:


    聽花姐這話的意思,這女人的本性應該不差。


    否則,若真是和那折衝府的都尉是一夥的,絕對不會如此規勸自己。反而會打聽,自己為什麽要問都尉的事情,套自己的話。


    如此看來,那個柳雨必是假的無疑!


    她將線索導到這個什麽麗春院的花姐這裏,無非是想誤導自己,耽誤自己的時間而已。


    可是,這樣做的意義在哪呢?


    是警告自己,好讓自己知難而退;還是他們想要爭取時間,轉移什麽東西?


    李奇一時間想不通。


    他想了想,淡然問道:


    “沒事。我就是聽說這個都尉大人也做些生意,剛好我手裏有些路子,想找這位都尉大人談談合作。”


    “聽說他常來麗春院,所以想著打聽打聽,都尉大人喜歡什麽,好投其所好而已。”


    聽見這話,花姐的臉色又變了變。


    她不可思議的看著李奇:


    “公子手裏有都尉大人生意的路子?”


    “怎麽?不能有?”


    李奇反問。


    花姐略有些失望的道:“據我所知,都尉大人所做的,乃是人頭生意。把江南這一帶的女子,拐賣到其他地方,獲利頗豐。”


    “你連這個都知道?”


    李奇這一下是真的驚到了。


    按理說,這種生意都是無法見光的生意,自然是少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安全。


    但是一個青樓女子,居然對此知之甚祥,這難道不奇怪嗎?


    這樣的女子,就像是一個中轉站。


    一個人知道了,基本上就相當於全部人都知道了。


    比如李奇,就簡簡單單幾句話,把這件事情給套牢了。


    花姐笑了笑,道:


    “那有什麽不知道的?若不是我以死相抵,或許幾年前,我也被賣到外麵去了。”


    李奇眉頭緊皺:


    “據我所知,都尉大人隻對良家女下手,花姐你身在麗春院……”


    花姐接話道:


    “身在麗春院,反而不需要調教。若是賣的地方選對了,獲利更豐!”


    這話沒毛病。


    有些人喜歡沒有**的,有些人卻偏愛經驗老到的。


    各人品味,各不相同。


    李奇歎了口氣,道:


    “抱歉,沒想到,惹起姑娘的傷心往事來。”


    花姐隻是搖頭。


    想了想,然後道:


    “小女子既然身在麗春院,自然就是這個命。隻不過,久在江南,實在是不願離去而已。公子付了錢,便是小女子的恩客,能為公子解惑,也是應該的。”


    李奇很欽佩的看了花姐一眼。


    然後道:


    “今日多有打擾,告辭!”


    再坐下去,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所以李奇選擇抽身離去。


    這個花姐有沒有問題,李奇尚且無法完全下定論。


    如果柳雨有問題,那麽她為何要把自己引到麗春院的花姐身上來?


    不可能是毫無目的和毫無意義的舉動吧?


    這些事情,看著錯綜複雜,李奇相信,總有真相浮出水麵的那一天。


    下了樓。


    見長孫衝和房遺愛還在喝著酒,李奇轉身從人群中穿過,他低聲對右邊緊跟著自己的童方道:“你留在此處,照顧長孫公子和房公子。”


    “奇少爺,那你呢?”


    童方問道。


    李奇看了看前方,然後道:


    “我先回客棧休息,今日逛了一天,著實有些乏了。”


    童方:殿下你這話你自己信嗎?


    以你的武功底子,就算是從揚州跑到廬州去,也未必會累吧?


    隻是這話童方沒法接。


    他隻好道:


    “奇少爺,要不我先送您回客棧,再回來照顧兩位公子?”


    李奇淡淡的道:


    “不必了!”


    說罷,便大步流星而去。


    隻剩童方一人在風中,有些落寞的道:


    “唉,但願不要有不開眼的人,撞上少爺的槍口。看上去,少爺今兒的心情很不好啊!”


    從麗春院回客棧的某個街角。


    李奇突然身形一轉,走入到一個死角巷口。


    沒多久,便看見聶隱娘尾隨進入。


    “屬下參見殿下!”


    李奇擺擺手:“隱娘,你安排兩個人,給我盯死了麗春院的花姐。”


    “是!”


    聶隱娘抱拳應道。


    隻見李奇眼中精光一閃,又道:


    “你和老薛兩人,今天晚上陪我去一趟折衝府。”


    聶隱娘微微一愣:


    “殿下不想別人知道?”


    “不想。”


    既然不想別人知道這事,那就是說,必須潛伏進折衝府了。


    揚州折衝府有三千軍伍,軍營便設置在城西的校場。


    想要無聲無息的潛入進去,難度不小。


    聶隱娘想了想,道:


    “殿下,需要什麽東西,或者需要帶什麽人回來,我和薛仁貴兩人即可辦到。殿下不必以身犯險。”


    畢竟是夜闖軍營。


    以李奇的身份,一旦被人發現,到時候在朝堂之上,有理都說不清。


    李奇搖搖頭,道:


    “這件事情,從一開始,我就被人牽著鼻子在走。”


    “很明顯,這裏麵不僅僅隻有一股勢力,包括廬州城的刺殺案,到底是聽誰的命令在行事,我現在一頭霧水。”


    “這揚州城的魑魅魍魎,我必須親自去會一會。”


    聶隱娘聞言,當即道:


    “屬下遵命!”


    既然是李奇決定了的事情,那便盡管去執行就好。


    打不了,就把揚州折衝府鬧個底翻天而已,也沒什麽打不了。


    李奇獨身回了客棧。


    等夜色再濃一些的時候,他已經換好夜行衣,一個起落,人就沒入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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