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同一時間,淩晨兩點,別墅徹底沉進了夢鄉。蘇晴聽著石無痕均勻的呼吸聲,鼻尖縈繞著艾草的暖香和薰衣草的清冽。


    窗外的玉蘭樹影晃了晃,像誰在輕輕哼著老調子——那調子石明皇白天哼過,說是1949年北平街頭聽來的,詞兒早忘了,隻記得旋律裏裹著股勁兒,像春草頂破凍土,像導彈車碾過大地,穩穩當當,朝著天亮的方向。


    黑暗裏,她摸了摸枕頭下的閱兵紀念幣,幣麵的齒輪硌著掌心,卻暖得像揣了塊小太陽。明天的太陽升起時,會帶著國旗的紅,叫醒滿院子的香樟,也叫醒每個帶著笑意的夢。


    另一邊,等了好幾個小時,宋家人在候機廳的長椅上都快盹過去了。候機廳的廣播剛報出登機通知,宋思遠就猛地拄著拐杖站了起來,徑直往落地窗那邊走。


    晨光正一點點漫過停機坪,把水泥地染成帶霜的銀灰色,遠處一架銀白客機的尾翼上,五星紅旗被晨風掀得獵獵作響。


    “那就是咱們要坐的?”老人抬手指著那架飛機,聲音裏還帶著點沒醒透的沙啞。宋融趕緊上前扶住他,應聲說:“是,上去睡一覺,睜眼就到海城了。”


    廊橋連接機艙的瞬間,宋婉柔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航空煤油味,混著李楠盛身上的肥皂香。


    她回頭看,宋子謙正踮腳夠行李架,想把裝著兔兒爺的袋子放上去,宋思遠拄著拐杖在後麵護著,生怕他摔著。


    飛機滑行時,宋婉柔把臉貼在舷窗上,看見王府井的燈火已經縮成了一片模糊的光暈,像撒在地上的金粉。


    引擎轟鳴起來,機身微微一抬,她趕緊攥緊手裏的半截國旗杆——塑料斷口硌著手心,卻像握住了點什麽穩當的東西。


    “看!”宋子謙突然喊,窗外的雲層正在腳下鋪開,像厚厚的棉花被,而更遠處的天際線,正橫著一道金紅的光,“那是太陽!”宋思遠眯著眼,手指在窗玻璃上跟著光的軌跡劃了劃,像在描摹剛才閱兵方陣的路線。


    李楠盛從包裏掏出麵包,分給孩子們,自己卻沒吃,隻是看著父親鬢角的白發在光裏泛著銀亮。


    她想起早上在廣場上,老人舉著拐杖敬禮的樣子,又看看現在他靠在椅背上打盹的模樣,突然覺得這趟京城之行,像場夢,卻比任何夢都更實在——夢裏有正步聲,有酸梅湯,有兔兒爺,還有此刻舷窗外,跟著飛機一起飛的夕陽。


    宋婉柔把兔兒爺放在小桌板上,讓它也對著窗外。紅漆耳朵的小泥人,在萬米高空的光裏,映著遠處的雲層,像個小小的守護神,陪著他們往家的方向飛。


    另一邊,晨光剛漫過帳篷的帆布,石無痕就把烤架支在了草坪上,炭火劈啪地舔著鐵絲網,串好的羊肉串泛著油光,撒上的孜然粉被熱氣一烘,香得林燕青從帳篷裏探出頭:“烤好了沒?我聞著味兒就醒了!”


    林海霸拎著箱冰鎮啤酒過來,軍綠色外套搭在臂彎裏:“昨晚跟明皇聊到後半夜,這老夥計當年在陣地上烤土豆,用刺刀插著轉著圈烤,焦皮裏裹著沙,照樣吃得香。”


    石明皇坐在折疊椅上笑,手裏轉著紀念章:“那時候哪有肉吃?能烤個紅薯就算過年,現在倒好,海鮮、牛排都能架在火上烤。”


    蘇晴和楊曉婷正串蔬菜,彩椒、香菇、玉米被穿在竹簽上,擺得像串彩虹。石無痕湊過來,往她手裏塞了串蝦:“剛從海鮮市場挑的基圍蝦,殼薄肉嫩,烤到變紅就能吃。”


    蘇晴剛把蝦放在烤架邊,就被濺起的油星燙了下,石無痕趕緊拉過她的手吹了吹,往烤架上墊了張錫紙:“這下不濺了。”


    石世峰和何宸瑜在搭遮陽棚,鐵架“哐當”一聲磕在地上,驚飛了枝頭的麻雀。“輕點,”石世峰彎腰撿零件,“別吵著爸睡覺。”——石明皇靠在樹樁上打盹,草帽遮著臉,嘴角還沾著點早上吃的豆沙包渣。


    林燕青搶過烤串刷醬,甜麵醬蹭到鼻尖也沒察覺:“蘇晴姐你看我這牛排,烤到七分熟,流心的!”石無敗舉著串烤魷魚晃過去:“先給我嚐嚐,不熟我可不吃。”


    被林燕青一胳膊肘懟開:“去去去,這是給我爸留的!”林海霸正跟石無痕碰啤酒,聞言笑:“還是閨女疼我,比你石叔當年搶我壓縮餅幹強。”


    張師傅特意帶來個小泥爐,埋在炭火裏烤紅薯,焦黑的外皮裂開道縫,金黃的瓤冒著熱氣。石明皇被香味勾醒,接過紅薯掰開,燙得直搓手:“這味兒,跟1953年在朝鮮坑道裏烤的一模一樣!”


    他往石世峰手裏塞了半塊:“你小時候總搶我手裏的焦皮,說越焦越香。”


    蘇晴咬著烤蝦,蝦殼烤得酥脆,輕輕一抿就脫下來。石無痕往她碟裏放了塊烤玉米,玉米粒被烤得爆開來,甜漿沾在指尖:“師傅說這玉米是老品種,比超市買的糯。”


    她看著遠處林海霸教林燕青用樹枝烤土豆,忽然覺得炭火的暖、肉串的香、老人的笑,都和閱兵場的鋼鐵洪流、餐桌上的66道菜連在一起——


    剛硬的是底氣,柔軟的是日子。就像這露營燒烤,有鐵絲網上滋滋作響的煙火氣,也有折疊椅上慢慢流淌的閑話,一口下去,全是讓人踏實的溫度。


    幾乎在同一時間,飛機降落在海城機場時,晨霧剛被朝陽撕開道口子,宋融推著行李車走出到達口,李楠盛正幫父親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圍巾——圍巾邊角還沾著京城的塵土,卻被老人攥得溫熱。


    “先去喝早茶,”宋融看了眼手機,“爸念叨好幾回海城的蝦餃了。”


    勞斯萊斯駛過濱海大道,宋婉柔把臉貼在車窗上,看晨光給跨海大橋鍍上金邊,懷裏的兔兒爺用紙巾裹著,紅漆耳朵從縫隙裏探出來,像也在打量這片熟悉的海。


    五星級酒店的旋轉門帶著海風的潮氣,宋子謙剛邁進去就被大堂的香氛驚得眨了眨眼。


    李楠盛下意識摸了摸帆布包,昨晚在飛機上補覺時,兔兒爺的泥底蹭髒了內襯,倒像印了朵小小的雲。


    宋思遠的拐杖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敲出“篤篤”聲,比在京城機場時輕快了些,“這地方比京城的酒店亮堂。”


    早茶廳臨著落地窗,浪濤聲混著茶匙碰杯的輕響。宋融翻開菜單,指尖劃過“水晶蝦餃”“豉汁鳳爪”,抬頭時看見服務生推著餐車走過,蒸籠裏的熱氣在晨光裏凝成細霧,“跟咱巷口張記的早茶不一樣,倒像把大海的鮮都包進褶子裏了。”


    蝦餃端上來時,薄皮透著粉白,隱約能看見裏麵的整隻蝦仁。宋婉柔學著鄰桌的樣子用竹筷夾起,皮破了個小口,鮮汁滴在醋碟裏,像顆小小的珍珠。


    “慢點吃,”李楠盛給她遞過紙巾,自己卻先夾了個給公公,“爸,您嚐嚐,比家裏包的滑嫩。”


    宋思遠咬開蝦餃,鮮甜味在舌尖漫開,突然指著窗外笑:“你看那漁船,跟閱兵的艦艇一樣齊。”


    遠處的漁港裏,白帆列成隊,朝陽把浪尖染成金紅,倒真像縮小版的海上方陣。宋子謙正跟豉汁鳳爪較勁,用牙齒撕著筋,“這爪子比京城的牛排好啃!”惹得李楠盛拍了下他的手背。


    宋婉柔掏出手機——昨晚在飛機上充了電,碎屏的裂紋裏,還存著京城的最後一張照片:石家的車停在紅燈前,車窗映著晚霞。她把手機往桌上放了放,晨光透過裂紋照進來,在蝦餃皮上投下細碎的亮,像把兩個城市的光,都融進了這籠熱氣騰騰的早茶裏。


    買單時,宋融接過找零的硬幣,指尖碰著冰涼的金屬,突然想起京城酒店裏那杯酸梅湯的涼。


    他看了眼父親,老人正用拐杖尖戳著桌布上的海浪紋,像在丈量這片海與長安街的距離。


    “走,回家。”宋融扶起父親,李楠盛拎起帆布包,兔兒爺的紅耳朵在包裏輕輕晃,像在說:這趟歸途,終於到了最暖的地方。


    勞斯萊斯拐進別墅區時,晨露還掛在香樟樹葉上,宋融刷開雕花鐵門的瞬間,李楠盛突然“呀”了一聲——院子裏的石榴樹不知何時結了滿枝青果,像把京城帶回的星星都掛在了枝頭。


    宋思遠被扶進主臥時,眼皮已經沉得抬不動。李楠盛掀開真絲被,把老人的拐杖靠在床頭,杖頭的木頭茬蹭過天鵝絨床旗,留下道淺痕,倒像給這過分精致的房間添了點煙火氣。


    “爸您睡,我去把兔兒爺擺好。”她剛轉身,就聽見老人發出均勻的鼾聲,嘴角還抿著笑,像夢見了早茶裏的蝦餃。


    宋婉柔的房間飄著海風帶來的鹹濕氣,她把兔兒爺擺在飄窗上,紅漆耳朵正對著窗外的海景。


    昨晚在飛機上壓皺的牛仔褲被扔進洗衣籃,換上真絲睡裙時,指尖突然觸到口袋裏的硬幣——是京城找零的那枚,邊緣被攥得發亮。她把硬幣塞進兔兒爺懷裏,像給這泥製的小玩意兒藏了個秘密。


    宋子謙早趴在兒童房的地毯上打起了盹,懷裏還抱著飛機上送的小國旗。陽光透過紗簾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睫毛顫了顫,嘴裏嘟囔著“殲-20飛得真高”。


    宋融走過去,輕輕把他抱到床上,蓋被時發現孩子手裏還攥著半塊薄荷糖,糖紙在晨光裏閃著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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