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抽外煙就抽,別逼逼我。”張鐵軍看了劉彪一眼。


    “我也抽不慣,就這一盒再不買了。”王玉剛搖搖頭,從張鐵軍這要了一根畫苑換上。


    “幾年沒見,鐵軍你現在脾氣漸長啊。”劉彪話裏有話的說了張鐵軍一句。


    初中的時候,劉彪做為年級混混的一員,平時就是以欺負好學生為樂,不過他和張鐵軍到是沒直接對上過,兩個人其實也算是發小,從小就認識的。


    劉彪,黃玉朗,張玉軍他們那幾個選廠片的成天和礦山片那些人混在一起。


    當初他們那一群人大部分都是礦山那片的,有幾個欺負過張鐵軍,不過也就是罵幾句戲弄一下,到是沒真動過手。


    張鐵軍初中的時候就長的人高馬大的還有勁兒,還有小力二哥護著,到是不怎麽挨欺負。小力二哥能打,還是進過宮的,在山上山下都有點名氣。


    張鐵軍斜了劉彪一眼:“現在都上班了,不是上學那會兒,別成天整那些不能行的,好好幹你的活得了。”


    徐大個問張鐵軍:“你們幾個都是同學?”


    張鐵軍說:“我和劉彪他們是從小就認識,他也是選廠片長大的,和王玉剛是初中,他家在礦山。薑延虎是技校才認識,他初中在二中。”


    “你們選廠片的沒都上技校?”


    “上了,都在選別呢,三廠五廠都有,就我們幾個被扔到細碎來了。”


    薑延虎說:“我們這屆特麽最特麽倒黴,全特麽都是幹部子弟,就我們這些個沒根兒的。”


    張鐵軍笑起來:“一共六十三個同學,減去七個女生,五十六人裏二十多個幹部子弟,剩下十來個也都是有關係的,家裏不是退休幹部就是幹部家親戚。”


    徐大個搖了搖頭:“沒招兒,天生的,你還能怎麽的?其實你家要不是當初你現在也是幹部子弟。慢慢混吧,在哪還能怎麽的?還不都是臭工人一個?”


    張鐵軍想了想,還真是。自己這些同學裏麵,好像就有四五個人後麵混起來進了科室,大部分就是幹工人混到了退休。


    一朝天子一朝臣,現在感覺牛逼的沒有幾個人能牛逼到終點。


    說到技校劉彪插不上話,他估計也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其實不是技校生,說:“薑延虎,你真要結婚了呀?”


    “昂,就十月份,到時候你們都去。”薑延虎點了點頭。


    “我靠,”王玉剛驚訝了一下:“這麽快?十月份就結呀?”


    “嗯呐,日子都訂好了,”薑延虎說:“她懷孕了,再不結不行了。”


    “牛逼。”張鐵軍比了比大拇指。


    “你們歲數不夠吧?敢生嗎?”徐大個問了薑延虎一句。


    “沒事兒,”薑延虎搖搖頭:“她是農村戶口,廠子這邊不管。”


    “娶農村戶口還有這好處?”王玉剛看了看薑延虎。


    “嗯,農村戶口廠子的規定管不著。”


    “最慘的是特麽雙職工的,”劉彪笑起來:“得特麽二十七才行,都特麽熬老了個屁的。”


    技校生的年紀都不大,基本上都在二十以內,但是處對象的可不少,也就是說進了廠還要等七八年才能結婚生子,有的時間磨了。


    弄不好好不容易熬到了時間都特麽分手了。


    “廠子不是不讓結婚,”郭崇亮說:“是特麽不讓生孩子,計生辦天天盯著,沒事就特麽拉過去檢查檢查,操他個哥的,那些老娘們沒有一個好人。”


    郭崇亮是結了婚的,但是年紀不夠一直不敢要小孩兒。這個年代的人對孩子特別看重。


    徐大哥問郭崇亮:“我聽說人家生下來了的都給悶死了。”


    “那可不,真事兒,直接大頭朝下扔水桶裏了。操特麽的,多狠。”


    “不怕人家玩命啊?”


    “有幾個能玩得起的?玩命工作就打了,一家人不活啦?”


    “不對呀?”張鐵軍看向薑延虎:“你多大?廠子不管你歲數也不夠吧?”


    “先結,歲數到了再補證唄,我家那邊不少都是這麽幹的。我二十,差兩年。”


    “少數民族可以二十結。”


    “那個是祖宗的事兒,現改也來不及呀。”


    “行了,差不多了,回崗吧都。”徐大個看了看手表:“鐵軍你不趕緊上去,一會兒該轉車了,小廣你去崗位上檢查一下,飯盒我幫你拎回去。”


    “我靠,我那不會是真的容易壓吧?”王玉剛看向徐大個。他小名叫小廣。


    大家收拾飯盒,徐大個笑著看了看王玉剛:“你知道啦?三十六那在咱們車間是有數的,隻要壓了十有八九,那可不是吹出來的。”


    三十六號皮帶道在地下,是連接在新廠和老廠之間的中樞皮帶,是四廠五廠兩個方向生產線的分料點,雖然不長但是工作任務重負擔大,所以出事的機率也就大。


    三個碎礦車間,最繁重的生產環節都在地下,隻要是地下的崗位就沒有輕鬆的。半地下就要好很多。總而言之就是崗位的水平位址越高越輕鬆。


    全廠生產線的最高點就是細碎和選別的礦槽供料皮帶。


    幾個人拎著飯盒回崗,王玉剛看了張鐵軍一眼沒說什麽,匆匆的去了崗位上,看背影此時他的心情比較沉重。


    “明天中午別忘了。”張鐵軍提醒了王玉剛一句,拎著飯盒去了一三九,結果皮帶道剛走一半就聽嗷的一聲尖嘯,嚇的他一哆嗦。


    皮帶道轉動起來,很快就聽下麵漏嘴那裏嘩嘩的響起來,一股灰塵從下麵順著皮帶道向他追了過來。


    張鐵軍趕緊扣上豬八戒。在大斜坡上可不敢跑,那是真累,隻能增加呼吸量沒有任何好處,萬一沒走穩再蹭到皮帶上可得了。


    皮帶道隻有四米多寬,運輸皮帶在正中間,皮帶本身不到兩米寬,加上鐵架和輥輪就有兩米多,兩側的人行道大概隻有零點九米左右的樣子。


    人行道和嘩嘩運轉的皮帶輥輪之間是沒有任何防護設施的,皮帶運轉的速度大概是每秒兩米左右,看著不快,搭上去那感覺就不一樣了,而且根本下不來。


    很多人都會感覺就算是被拽到皮帶上麵去了,跳下來不就完事了?我站不起來那翻身打滾不行嗎?事實是,不行,那麽多人用生命告訴了後來者,根本沒有任何可能下得來。


    皮帶是安裝在u型的輥輪架上的,兩邊起翹,輥輪是一米遠一組,一秒兩米的前進速度中運轉的皮帶會產生一種連續不停的向中間拋動的力量。


    人在上麵站不起來也翻不了身,根本就沒有任何能夠借力的地方,你怎麽使勁兒都會被更大的力量抵消掉,除了絕望再就什麽也沒有了。


    這是被拽上了皮帶,如果是卷到了輥輪裏那就更慘,隻能被動的享受從絞進去的位置開始全身被絞碎的過程。隻有上去了,才會知道平平穩穩運轉的輥輪的破壞力有多大。


    一三九皮帶道屬於新廠,到九零年這會兒也就是運轉了五六年的時間,皮帶道的寬度也是整個廠最寬的,老廠那邊的更窄,人行道隻有零點六米,已經相當接近成年人的肩寬了。


    走在那裏的感覺相當壓抑,有一種自己馬上要倒到機器上去的感覺。而且上下兩層的皮帶運轉方向相反,會讓人產生一種暈眩感。


    在這裏上班,膽子小根本不行。


    半夜的時候,一個人拎著鐵鍬,順著零點六米寬幾十一百米長四十五度斜角濕漉漉的人行道下到地下,在遮眼的灰塵中清掃地麵,把散落礦石撮回到皮帶上,那感覺幹過一次就終身難忘。


    事實上轉車的時候轟轟隆隆嘩嘩啦啦的噪音時刻衝擊著耳鼓,還不算最嚇人。


    停車的時候整個廠房裏一點聲音都沒有,滴水的聲音都能聽到,昏暗陰森的地下皮帶道裏就你一個人,聽著自己的腳步聲和喘息聲……


    張鐵軍拎著飯盒穩穩當當的走到最上麵,然後順著鐵梯子下來,從一四零皮帶側後鑽下去,繞過嗷嗷吼叫著的皮帶電機,就遠遠的看到李孩兒站在卸料車上。


    這上麵的人行空間就寬多了,足有三米多,不但可以跑,還可以跳著舞跑,隻要不跳進礦槽就好……下去那就再也上不來了,根本沒有可能,喊也沒用,上麵根本聽不到。


    最好的結果就是你的身體把漏嘴堵住了,然後被從下麵掏出來落一個全屍,不過被壓進球磨機漏嘴然後被皮帶一點一點磨沒有的可能性更大。


    在破碎車間裏出事,會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觸發技能:真?粉身碎骨。


    選別車間和破碎車間最大的區別就是,在選別車間出事故死亡率特別低,基本上都是負傷,是輕傷和重傷的差別,輕傷排在前麵。


    但在破碎車間,那就是死亡和重傷的差別。死亡排在前麵。堅硬的骨頭在這裏啥也不是,連嘎嘣脆都算不上。


    當然,礦坑是有護欄的,隻要不作死基本上不會發生什麽危險情況。


    看到張鐵軍走過來,李孩兒遠遠的比劃讓他去休息室。上午的活都是張鐵軍幹的,即使是師傅他也有點不好意思,讓張鐵軍去休息室看書。


    張鐵軍也沒客氣,進屋把飯盒裝到飯盒兜裏,拿著書爬到鐵床上躺下來。


    身下的褥子透著一股子汗味和鐵鏽的味道,不過在廠子裏到處都是這種味道,沒有人會在意。


    剛翻了兩頁,電話鈴響了起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回過去,我做曹賊那些年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南溪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南溪仁並收藏重回過去,我做曹賊那些年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