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蜀鎮行記


    晨霧還未散盡,老嫗的兒子便扛著竹簍往鎮上趕,粗布圍裙上還沾著昨夜鹵肉的香氣。他臨走前將幾個熱騰騰的菜團子塞進玄霜手裏,甕聲甕氣地說:\"墊墊肚子,鎮上周記的包子也好吃。有空一定給你帶回來。\"聲音驚飛了竹籬上的麻雀,卻驚不散玄霜嘴角的笑意——這個看似粗獷的漢子,竟比昆侖虛那些自詡風雅的修士更懂得體貼。


    老嫗用藍布巾仔細包好晾曬的草藥,竹杖輕點著青石板:\"走,帶你瞧瞧蜀地的熱鬧。\"她佝僂的背影在朝陽裏拉出長長的影子,玄霜望著那抹晃動的藍,鬼使神差地伸手扶住老人的胳膊。老嫗的身子明顯僵了一瞬,隨即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像拍著自家閨女。


    蜀鎮的街巷如同打翻的顏料盒,各色聲響與氣息撲麵而來。玄霜剛轉過街角,便被一團明黃色撞個滿懷——賣攪攪糖的老漢推著木車,銅鈴叮當響個不停,車上的麥芽糖在陽光下泛著琥珀色的光。\"小妹兒,來轉個糖人?\"老漢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門牙的豁口,竹勺在糖鍋裏劃出優美的弧線,轉眼間便拉出條活靈活現的龍。


    再往前走,竹製的串串香攤位前圍滿了人。鐵鍋裏的紅油咕嘟冒泡,竹簽上串著的東西卻讓玄霜瞪大了眼睛:炸得金黃的知了、裹著麵糊的野果,甚至還有整隻的小王八!攤主是個精瘦的漢子,扯著嗓子吆喝:\"嚐鮮嘞!蜀地十八怪,蟲子串串鍋裏賣!\"幾個孩童舉著銅板擠上前,被辣得直哈氣卻還舍不得鬆口。


    玄霜下意識摸向腰間的錢袋——那是用昆侖派弟子服邊角料改製的,此刻裏麵躺著幾枚從靈石兌換來的碎銀。她駐足在藥鋪前,櫥窗裏擺著蜀地特有的川貝、川芎,想起老嫗昨夜咳嗽的模樣,便要了些潤肺的黃芪與枸杞。掌櫃的用戥子稱藥時,她瞥見街角不起眼的招牌:\"萬寶閣 靈石兌換\",這才鬆了口氣。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玄霜在布莊前停下腳步。蜀錦的豔麗花色讓她挪不開眼,最終選了匹帶著艾草香的粗棉布,又咬牙買了塊柔軟的棉絮——老嫗床上的被褥,補丁摞補丁,夜裏翻身時總發出幹草摩擦的聲響。懷裏的包裹漸漸沉重,可她望著街邊挑著擔子賣桂花糕的小販,又忍不住多買了兩塊。


    日頭偏西時,老嫗拄著竹杖拐進條青石板小巷。\"到了,這就是王記食肆。\"她話音未落,一聲洪亮的吆喝便震得玄霜耳膜發顫:\"張嬸兒來啦!今兒新宰的牛腱子,給您留點!\"隻見一個嗓門奇大的食肆老板站在櫃台後,絡腮胡隨著說話一抖一抖,活像隻炸毛的獅子。


    老嫗的兒子係著圍裙從後廚探出頭,看見玄霜手裏的大包小包,臉漲得比灶膛裏的火炭還紅:\"妹子這是......使不得使不得!\"他慌忙要接東西,卻被老板一巴掌拍在後腦勺:\"磨磨唧唧的!客人一片心意,收著!\"老板轉頭衝玄霜咧嘴一笑,露出顆金牙:\"小娘子好眼光,這小子鹵的豬蹄,整個蜀鎮找不出第二家!\"


    後廚飄來濃鬱的肉香,玄霜望著忙碌的夥計們,望著老嫗坐在櫃台邊,被老板塞了碗熱氣騰騰的酸辣粉,突然覺得眼眶發燙。在昆侖虛,靈石與靈藥是通行的硬貨,而在這裏,一塊帶著體溫的桂花糕,一句帶著鄉音的問候,便勝過萬千珍貴法器。夕陽的餘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來,將食肆裏的煙火氣染成溫暖的橘色,玄霜悄悄將剩下的碎銀,塞進了老嫗的藍布巾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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