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灶火融融


    老嫗的女兒,小翠早些時候,趁著雨小,匆匆回家去了,臨走時,悄悄給老嫗拍了個公布包的小包。老嫗推推搡搡說著不要不要,最終到底是沒扭過女兒……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瓦上,發出炒豆子般的聲響。老嫗往灶膛裏添了把幹透的竹枝,劈啪作響的火苗瞬間竄起,將她眼角的皺紋照得忽明忽暗。玄霜蹲在灶台邊扇風,煙霧嗆得她直揉眼睛,卻舍不得離開這跳動的暖意。


    \"咳咳......\"門外傳來粗重的咳嗽聲,一個魁梧的身影撞開木門,帶進一陣潮濕的風。來人穿著沾滿油漬的粗布圍裙,腰間別著把明晃晃的菜刀,絡腮胡上還掛著雨珠。\"娘!王老板今兒高興,多賞了壇好酒!\"他的嗓門大得震得窗紙發顫,說話間卻小心翼翼地將酒壇放在桌上,生怕碰碎了壇口的封泥。


    玄霜被這突如其來的聲浪驚得手中蒲扇落地。男人這才注意到屋裏的陌生人,黝黑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局促地搓著圍裙:\"喲!家裏來客人了?對不住對不住,嗓門大慣了......\"他的聲音突然低下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與方才的洪亮判若兩人。


    老嫗笑著解圍:\"這是你霜妹子,快把路上買的零嘴拿出來。\"男人撓了撓頭,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結結巴巴道:\"紅糖糍粑,剛出鍋的......\"他遞東西時特意伸長手臂,生怕身上的油煙味熏著玄霜,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此刻卻像個做錯事的孩童。


    竹桌上很快擺滿了吃食。婦人將鹵好的豬頭肉切成薄片,肥瘦相間的肉片顫巍巍地堆在陶碗裏,油亮的醬汁順著碗沿往下淌。她用短刀細心地剔除魚骨,刀刃在他手中卻溫順得像繡花針:\"這鹹魚要配白米飯才香,等下我去淘米。\"他說話時偷偷瞥了眼玄霜,發現她在看自己,又慌忙低下頭,耳朵尖紅得像熟透的柿子。


    \"快吃快吃!\"婦人往玄霜碗裏夾了塊帶皮的鹵肉,\"我們山裏人沒那麽多講究。\"她自己卻隻夾些青菜,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老嫗坐在上首,眯著眼看孩子忙前忙後,不時用圍裙角擦拭眼角——不知是被煙熏的,還是另有緣由。


    雨漸漸小了,屋簷下的水滴答滴答落在青石板上。玄霜咬了口軟糯的糍粑,紅糖的甜香混著黃豆粉的醇厚在舌尖散開。記憶裏,昆侖虛的靈膳雖精致華美,卻總帶著冷硬的仙氣,哪裏比得上這帶著柴火味的粗茶淡飯。


    \"妹子是北邊來的吧?\"男人突然開口,聲音比之前小了許多,\"聽這口音,像關中那邊?\"見玄霜點頭,他眼睛一亮:\"我年輕時跟著商隊去過!那邊的羊肉泡饃,嘹咋咧!\"說起熟悉的話題,他的話匣子終於打開,連比劃帶說,嗓門又漸漸大起來。婦人笑著踹了他一腳:\"小聲些!嚇著妹子!\"可眼裏卻滿是縱容。


    灶膛裏的火苗漸漸變成暗紅的炭,映得每個人臉上都泛著柔和的光。玄霜望著眼前的其樂融融,聽著他們拌嘴時帶著鄉音的調笑,突然覺得胸口某個冰封的角落正在融化。原來在這煙火人間,沒有複雜的身世糾葛,沒有暗藏玄機的對話,有的隻是這般直白的善意,與這能將人心煨暖的灶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大荒故事見聞,山海沉舟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樹下沐楓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樹下沐楓並收藏大荒故事見聞,山海沉舟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