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踏上雪原,他的靈魂重新和年少的自己融合在一起,鬱磊的心情意外的輕快。


    然而就在下一秒,眼前陸續出現了十幾隻兩米多高,渾身被粗糙夾雜著冰塊的灰白色毛發包裹的大雪怪。


    “吼——”領頭的那隻雪怪怒吼,滿口發黃獠牙的大嘴吐出濁氣,一雙狹長的眼睛發出幽藍色的寒光。


    鬱磊沒有後退,等雪怪走得近了幾步,他才看清楚,雪怪的背上有一女人,那女人全身被冰雪覆蓋,一張臉龐就像是隨意捏取的冰塊雕刻出來的,隻能勉強分辨出五官。


    是雪女,鬱磊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雪原上被獻祭給雪神的少女怨靈所化,她們數量不少,而且完全失去理智和靈性,能操縱巨大的雪怪。


    她們在極端的條件下誕生,認為風雪給了她們第二次新生,所以領地意識極強,對於闖進雪原的人毫不客氣,滿心隻有殺戮,遇上了基本沒有生路。


    雪女攀上雪怪的肩膀,由冰塊磨合的關節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她張口說話仿佛被無限擠壓的氣流從嗓子裏冒出來:“來者何人?擅闖雪原者都該死!”


    “縛月”鬱磊看向手腕間的紅繩,下意識說道:“快出來幫我”。


    “二爺,你喊我”縛月並未現身,紅繩亮起來,“抱歉,我修為不行,還沒有實體”。


    “靠,把這事忘了”鬱磊難得爆一句粗話。


    他慢慢回憶當時,他為了抵抗蛟族的詛咒,剛剛與神荼結契不久,縛月雖然有了靈識,但僅僅可以和兩人交流,還沒有任何武力。


    他的本命骨劍也沒有修煉出來,渾身上下隻有一把神荼隨手給他的青銅短劍。


    這個時點,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鬱磊抽出短劍,看了一眼陰沉沉的天空。


    “殺”雪女對著群怪做了一個上前的手勢。


    三隻雪怪一並上前,從不同的方向將鬱磊圍困其中。


    鬱磊身形微動,輕鬆飛躍而起,跳到其中一隻雪怪身後,靈力催動,短劍沒入了雪怪的後頸處。


    那雪怪嘶叫幾聲,瞬間倒地。


    龐大的身軀將地麵的風雪砸得飛揚,帶起來的雪粒和灰白色的皮毛融為一體。


    站在雪怪肩膀上的雪女見狀,僵硬的臉龐出現了裂痕。


    眼前的少年似乎和從前造訪雪原的人都不一樣,他的臉上毫無懼色,反而帶著隱隱的興奮,身形矯健,聰明狡黠,並且深諳雪怪的弱點。


    “嗚——”雪女歪著腦袋似乎思考了一會,對著身後吹了一聲口哨。


    風雪中,湧現出了更多雪怪的身影,雪怪的背上都馱著一位雪女。


    鬱磊掃了一眼,有上百隻雪怪,十位雪女。


    他暗道不妙,他如今的身體背負詛咒,靈力被壓製,就算結契獲得了神承禮一半的生命和力量,也抵抗不了如此多的雪怪。


    還有……


    轟隆隆——


    陰沉的天空中蜿蜒著藍色的閃電,這是他的第一次雷劫。


    突破詛咒限製的雷劫不算太重,若是不用對付雪怪,他會找個安靜地地方順利渡過,可是眼下如何脫身都是個問題。


    所有雪怪一起上,他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領頭的雪女似乎也察覺了,在肆虐的風雪中,她揚了揚嘴角。


    “上”雪女動了,上百隻雪怪傾巢而出,鬱磊稍不留意,被其中兩隻雪怪壓製,其他的雪怪見狀一擁而上。


    那隻雪怪粗糙的爪子將鬱磊按在地上,鬱磊幾乎喘不上氣,又不能用瞬移的力量脫身,趴在地上不能動彈。


    可他既然活了下來,當年必定是逃脫劫難的,但是怎麽逃脫呢?他半點也想不起來。


    他的心口驀然一痛,鬱磊突然笑了,他忘記了,對,忘記了。


    想不起來也好,意味著這一切和神女賜福有關。


    神女說過:“封印吾愛憂解,一切與吾有關之意”。


    她要來了,我馬上就會見到她。


    按住鬱磊的雪怪頓住,它感覺按住的人在顫抖,狹長的眼睛看去,發現那人居然在笑。


    雪怪不理解,從它們誕生之時起,它見過許多人類,看過了太多帶著恐懼、害怕、驚慌的目光,還從來沒有人在臨死之前還在笑!


    他不怕死嗎?


    僵持之間,天空中的一道雷劫劈下,想象中的人還沒來,天雷直接劈開了兩隻雪怪,厚重的雷劫之力穿透雪怪的身軀,直直劈在鬱磊的心口。


    “啊——”鬱磊驚呼出聲。


    紅繩亮了一瞬,但也僅僅是一瞬。


    彼時的連接契約還是太弱,又身隔萬裏,他不能借用神荼的能力。


    眼看得到了喘息,鬱磊忍著疼痛翻身而起,手中的青銅劍還斬落了旁邊雪怪的頭顱。


    雪女見狀,揮了揮手,雪怪群漸漸分開,她帶著那隻最大的雪怪王走到鬱磊身前,居高臨下的看著他。


    雪女麵無表情的臉上看不出半點喜怒,她拍拍手召喚來漫天的風雪,大雪迷得鬱磊睜不開眼睛。


    “散”鬱磊喊出聲,眼前的風雪散了幾分。


    蛟族屬水,能夠短暫的操控局部的天氣,他覺醒的靈根也和水有關。


    雪女也愣了一下,她沒料到少年還有這等本事。


    她從雪怪的身上跳下,召喚來了其他的雪女同伴。


    十位雪女手中冰雪聚集,變成了一柄柄鋒利的冰淩之劍。


    一道道劍鋒朝著鬱磊劈來,鬱磊分神閃避,背後卻被雪怪打了一掌。


    幾道血痕出現在他的背上,鮮血染紅了他曾喜愛的蓮子白色衣衫。


    鬱磊疼地跪在地上,青銅劍勉強支撐著他的身體。


    雷劫並沒有放過他,鬱磊在原地無法動彈,疼痛席卷了他的全身,絲絲縷縷的紅色從他的眼角冒出,逐漸占據了他的整個眼白。


    他的理智在一點點渙散消失。


    這樣的感覺百年間他經曆了無數次,這是詛咒的力量。


    從父親的隻言片語中,他聽說過詛咒,似乎是將他的身體瞬間催發到極致,然後會生出詭異力量,將身邊的活物全部殺死。


    很多次,他靠著自身和家族中其他人的妖力將詛咒生生壓製。


    如今已經到達了極限嗎?


    可是他不想死,不想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人世,他還想見一見心中心心念念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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