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中心大樓最高層的辦公室內,曾接見過劉刕的張先生握起保溫杯,扼腕歎息:


    “年輕人,何必刨根問底兒呢?非要爛田裏壓路,越陷越深麽?”


    “嗬,老不死的東西,偷看人吃喝拉撒睡,還有臉唧唧歪歪,評這評那兒的?”坐在張先生對麵的,是麵色鄙薄的趙小姐,“就該挖了你的眼,省得你們一門心思使壞。”


    張先生是笑眯眯地喝茶,一口熱茶灌得鼻孔冒熱氣:


    “眼睛沒了,不妨礙視野共享嘛。”


    “共享?單方麵偷窺,有臉提共享?”


    “啊,咱們的網真是個好東西,監管無處不在,罪犯無處遁形…就像這水汽一樣,不知覺地圍著所有人,令人所不知,多溫柔啊。格威蘭有這麽溫柔的督察組嗎?沒有吧——”


    趙小姐奪來他的保溫杯,把茶水潑出窗外凍成冰晶,再加入冷水潑到他的臉上:


    “老不死的,你是往蛤蟆坑裏甩炮仗,煽風點火來了?我和他的恩怨用不著你們挑撥,你隻消跟我說,幹啥子關照那小毛頭?”


    “不可說,不可說啊,”張先生沒有動怒,而是用手帕擦幹臉,沒奈何地漆了瓶新茶,“我也是聽命行事,要論落井下石多此一舉,你得找議院的人撒氣,不能拿我這老頭子當受氣包啊!”


    “真的一點兒都不能透露?”


    “興許吧!如果找咱的老隊長,他沒準能替你支兩招。”


    趙小姐眼前一亮,謝不答便摔門告辭,留的張先生一人背手向光,往那茫茫雪峰奉上長歎。


    他是朝晟的前行者,他的老隊長必然是葛瑞昂,而葛瑞昂所在的地方,則是瑟蘭的首都晨曦城,一座以參天巨木為主體、人口近億的古城,足以收留天南海北的過客,令有心之人亦尋不得他們的行蹤。


    前提是沒有朝晟的奇跡之網。


    讓我們隨網而走,進入某座巨木的中層,在一處以老年居民為主體的社區裏,換上工裝的賽爾又鑽進社區綠地,在樹叢深處鍛煉他的祈信之力。


    樹叢裏擺著一張厚案板,案板旁堆著幾十條牛腿骨。賽爾盤坐在案板前,把牛腿骨放到案板上,手掌立如砍刀,朝牛腿骨劈斬而下。


    哐當,牛腿骨裂成兩截,切口比線鋸割得還要光滑。但賽爾的眼裏卻沒有成功的喜悅,反添了更多的沮喪。


    他把斷掉的牛腿骨放進布袋裏,又取了條新的擺上案板,譏誚起自己來:


    “失敗是成功的基石!再接再厲!”


    他的訓練目的並非劈斷牛腿骨,而是在關鍵時刻收力,保護牛腿骨無損。


    被阿納塔點醒後,他決定借助最擅長的廚藝來訓練對祈信之力的掌控程度。一開始,單是他揮動手刀時產生的風壓,就能劈斷牛腿骨與案板。磨煉兩星期後,當他再度劈下手刀,風壓隻能斬斷牛腿骨,案板已安然無事。如今,他已經能做到及時收發祈信之力,在瞬間壓抑爆發的力量,避免產生破壞性的風壓。


    但他的力量終究太過誇張,仍無法做到收放自如。他相信,假如能在手刀劈中牛腿骨的前一刹止住去勢,他就能像先祖和班布爺爺那樣駕馭祈信之力。


    不過從悉數斷裂的牛腿骨來看,說大功告成這種話還為時尚早。


    劈斷了備好的幾十條牛腿骨後,他修整精神,把消沉拋在腦後,背著牛腿骨走到社區的晾衣場,支起大鍋並點燃煤爐,先用水管衝洗幹淨牛腿骨,再放入大鍋中燉煮。待水沸騰,他打去湯水表麵的浮沫與油層,繼而加入香料、幹草藥,又用紗布包起兩隻炸過的雞與河魚,沉入湯裏添味。


    不多時,湯色白如牛奶,香飄四溢,綜合牛骨的肉味,加之雞、魚的鮮美,縱使生性好素食的木精靈,也忍不住開窗覓源,探出頭誇一聲:


    “好滋味!”


    自從賽爾決定訓練,社區裏的老人孩子都有口福了。因他不忍浪費,把每日劈斷的骨頭都拿來燉濃湯,且分發給每戶人家享用,這些日子下來,他赫然成了遠近聞名的小吃大師,社區的老人們還頒給他一枚獎章,誇他是“醉心公益,不賺分文”。


    他把獎章掛在齊約娜和阿納塔的家門前,希望替孤兒寡母博得鄰居們的親昵,卻被退休的老人們誤認為是齊約娜的追求者,好費一番唇舌才解釋清原委,不至於鬧出讓人尷尬的笑話。


    老人們在乎矜持講道理,學齡前的孩子們可沒這些顧慮。


    湯的香味餘濃烈,被釣出來的饞蟲愈多。半人高的木精靈小鬼頭們是拉幫結派地湧到湯鍋邊緣,若非賽爾嚴辭警告,他們早掀了鍋蓋,用舌頭探究香味的秘密了。


    見賽爾盯得緊,他們便簇在一起商議,選了幾個最可愛的孩子,揉揉眼睛,可憐巴巴地撒嬌,央求道:


    “好哥哥!先舀幾碗,給我們嚐嚐味道,好幫你添料吧!真的,我們不是貪嘴,是想讓湯更好吃,幫你的廚藝更上一層樓!”


    遺憾的是,這套在人類遊客跟前百試百靈的妙招,對賽爾起不到任何作用。他命令孩子們遠離危險的湯鍋和煤氣罐,承諾湯煮好之後一定先給孩子們品嚐。孩子們卻不依不饒,非說湯開了就等於是煮好先嚐嚐味道是合情合理的,不喝到頭湯誓不罷休。


    現在,賽爾有兩條路可走,一是召喚孩子的克星家長,盡早驅散這群調皮蛋;二是裝聾作啞打哈哈,拖到孩子們自行散夥。


    可賽爾走了第三條路,選擇向一群不懂廚藝的孩子講解廚藝知識。孩子們哪想得通色、香、味背後的原理?隻聽了一會兒,便直呼上當,又鬧著要湯喝。


    見賽爾怎麽不肯答應,他們中最聰穎的小機靈鬼竟出起歪主意:


    “賽爾哥哥!大家都等得不耐煩啦!這樣,你把火生到最大,趕快給香味煮出來,咱們不就能提前喝到好湯了嘛!”


    這主意可謂妙極了。孩子們抓緊機會,齊聲附和,逼著賽爾就範:


    “對對對,賽爾哥哥,大火熬湯!大火熬湯!加速加速,大火熬湯!”


    誰知道,賽爾不但沒有遷就,反而較起真,攔著想調火力的孩子,嚴肅地彈起他們的腦崩:


    “不!行!


    煮湯最關鍵的要素就是火力。想燉出牛骨裏的香味,務必小火慢燉,令牛骨酥軟,使骨髓的味道滲入湯水中。大火隻能在煮開湯、打浮沫前用,貿然改用大火以求速成,湯的色澤、香味會有極大的變化!


    所以,大火熬湯絕不可行!”


    幾個搗蛋鬼明顯給賽爾彈疼了頭殼,哭嚷嚷地賣慘,又出起餿主意:


    “那、那用高壓鍋!”


    “拿煤氣罐都要征得大家的許可,在小區裏添置一口巨型高壓鍋?你們的爺爺奶奶同意了,我也不敢擺出來啊!”賽爾從口袋裏掏了些零錢,打發孩子們買零食去了,“記住,沒耐心煮不出好白湯!少吃甜食,幫我捎瓶礦泉水吧!”


    眼瞅著有零食吃,孩子們立馬聽話了,應聲散場。開窗看戲的老人們適時歡聲調笑,賽爾卻無心回應,而是緊盯著托起湯鍋的火焰之花,若有所悟:


    近來是否有些心浮氣躁,才領悟不到祈信之力的訣竅?


    他抬起手,瞄準鬆軟的草坪,放空了內心的紛亂,忘了眼前的湯鍋,忘了孩子們的騷擾,把注意力集中在流淌的祈信之力上。漸漸的,他聽不到水沸騰的聲音,聽不到老人們的問候,也聽不到孩子們的嬉鬧。他忘記了來到晨曦的緣由,忘記了修行祈信之力的目標,忘記了為何要在此處舉起手,忘記了為何要對準腳下的青草。


    到最後,青翠的綠草緩緩褪去顏色,先潔白再透明,而後連那透明都融化掉,溶解為沒有具象的虛無。


    在這虛無的世界裏,唯一清晰可察的,正是他體內的祈信之力——


    無比純粹、無比馴服的祈信之力。


    原來,專注就是最完美的境界。


    當賽爾醒來時,旁觀的孩子們無不捂嘴驚呼,隻因他周圍的青草被一陣人為製造的颶風壓倒。原來,是他以五指杵地時,動作太過生猛,竟生成了席地的狂風。可細細一看,他的手指卻未插入泥土分毫,連泥土上的一朵嬌嫩小草都不曾壓傷。


    好似倒灌的天譴憐憫萬物,在洗刷世界的前一秒分為毛毛熒光,把無窮的威力化解為美好的希望。


    賽爾抽回手,望著粘在指尖的泥土,忍不住地發呆。他成功了,他做到了。他成功了?他做到了?他成功了!他做到了!


    沒錯,他已然重起爐灶,是時候把挑戰先祖的心願安排上日程了。


    現在,還是先向受驚的孩子們解釋他剛剛的行為,然後把湯分發給老人們吧。


    先喝到湯的當屬饞嘴的孩子和在綠地上休閑的老年精靈。一位拄拐的木精靈老頭子改自帶配菜,用水果刀劃拉著剛從菜園摘的新菜,給菜則唰唰片成細絲,倒入熱湯中浸泡,再戴起假牙,嚼得嘎吱響,好似嚐了帝皇的聖餐,幸福至極。一位裹絨布的木精靈老奶奶要來他的小刀,從矮樹上摘了漿果,割開後擠入牛骨湯中,讓原先濃白的湯色泛了橘黃,看得那位被拿了小刀的老頭子目露難色:


    “咦,酸漿果配鹹肉湯?還得是你們的口味刻薄,我可咽不進去。”


    “嘰歪什麽?酸鹹口沒嚐過?”老奶奶作勢要往他碗裏擠漿果汁,晃得他側身擋碗,“哈哈,瞧你那熊樣,你生下來那會兒還是我給你換尿布,誰想到你這身子比我還差。”


    “我打過棕皮,中過槍,有舊傷!”


    “別啃你那爛菜葉子啦,聽阿姨的,喝點兒酸的胃口好!”老奶奶揉著烏黑的眼眶,望向賽爾的眼神裏充斥著嫉羨與欣賞,“都是人類,這朝晟的孩子比那格威蘭人懂事,強了何止千百倍!要我說,咱們黑發的靈長類基因就是好,不會遺傳那些金毛棕龜的齷齪心!”


    “呦,怎的,春心蕩漾了?您絕經多少年了,還能重開春花?”


    “沒大沒小的,叫姨!我是說,這孩子基因真不錯,該找個姑娘跟他配對,留在咱們這兒養著也好…”


    老頭子可聽不得這些,捏了片生菜葉塞住她的嘴,叫她端莊些:


    “養寵物呢你是!說話不看場合,教壞了小孩子怎麽了得!”


    這類少兒不宜的言論,此時正霸占了晨曦醫學院心理係的教學樓。是黎思德,他搬著鐵箱進了教室,關了一公一母兩隻脫毛野猴,一手拿教鞭,一手捏狗糧。他一掄教鞭,抽得驚風乍起,趕走了同學們的睡意,總算是奪回了帶教風範。


    他清清嗓子,高嚷道:


    “未成年人自覺出列!現在是學術研討時間,動物保護主義者統統‘蓋特奧’!”


    天曉得黎思德在念哪國語言,不過同學們罕見地起了性質,無人退堂。他甚是欣慰,再提醒一次:


    “歡迎各位提出寶貴的意見!”


    眼鏡男戴上耳機,主動挪到後排,扮了個苦瓜臉:


    “別看我,我沒意見。”


    “你這本成精的中洲書!我早晚要把你的扁桃體收拾服帖了!”黎思德瞪了他一眼,打開鐵籠,放出兩隻用鐵鏈限製了活動範圍的猴子,把教鞭甩到猴子嘴邊,喊道,“立正!坐下!立正!坐下!”


    這對猴子還真聽了他的話,起起立立,立立起起,哪怕教鞭甩到嘴邊,也隻把眼睛瞪得驚恐,絕不敢有躲閃、反擊的動作。相同的表演重複了十幾次後,猴子的動作逐漸機械,黎思德忽然用教鞭抽地,喊:


    “合體!”


    兩隻猴子先是一呆,而後像是魔術貼一般緊貼在一起。它們死命摟緊對方,胳膊腿並用,纏住對方的腰胸不說,還抓得皮膚發白。黎思德很是讚許,便賞了它倆一把狗糧,說:


    “吃!”


    一得到許可後,兩隻猴子就互相鬆開,搶著狗糧吃來。它們吃一口抬一回頭,專心留意黎思德的動作,生怕錯過了指令似的。


    “媾!”


    果然,即便黎思德瞅準它們低頭的空隙下令,它們也能及時反應,一猴仰天一猴瞪前,如兩團帶皮豬肉拍打出節奏,使學生們的胃部本能地收縮,產生了惡心的衝動。


    “轉!”


    公猴子拖著母猴子,以自身為圓點,轉起呼啦圈了。此等低俗的動物演出,獨共治區來的眼鏡男皺眉醒眼,以示不悅。餘下的同學竟看得鼓掌喝彩,那位灰都來的瘦高個更是拍案稱妙:


    “好耶!黎思德,你發明了一出很新奇的表演啊!”


    “噓!”黎思德示意他安靜,舉起教鞭對準兩隻猴子,將抽不抽,“轉!轉!轉!轉——”


    顯然,黎思德想要的可不止轉體三周那麽簡單。兩隻猴子越轉越快,越轉越晃,越晃越鬆,距分離僅一線之隔。那懸在它們頭頂的教鞭是最有效的敦促,它們忍耐著眩暈,不敢放鬆。


    啪,它們分離了。


    “你!”黎思德現出奸笑,用教鞭對準母猴,抽得它吱吱求饒,“你先鬆的手!你先鬆的!該罰!”


    “吱!吱吱吱!”


    母猴的哀嚎,黎思德全當聽不到,抽得愈發賣力,愈發凶狠。而公猴呢?它看著受罪的夥伴,吃著狗糧的嘴一個勁兒顫抖,驚恐的眼裏竟含了淚花。或許,那低級而進化不全的大腦裏,破天荒地生出了名為同情的情緒。又或者這是高等動物的幻想,低等的動物僅是被本能支配著生存,沒有複雜的情緒?


    “夠了!”向來不管黎思德的眼鏡男率先衝上講台,奪走他的教鞭,“你是想幹什麽?虐打它們取樂嗎?回宿舍歇歇腦子去!”


    “呲,怎麽,急了?感同身受了?”黎思德是全不讓步,一把搶回教鞭,索性一鞭抽飛了母猴的天靈蓋,砸得腦花紛飛,“這是偉大的實驗!偉大的實驗需要犧牲!沒用你這個罪人來實驗,已是神聖帝皇格外開恩了!”


    “你!”眼鏡男的拳頭攥得堅硬,眼睛瞪得憤怒,“你再說一遍?”


    “再說一遍?廢物!廢物廢物!”黎思德的注意力卻沒在他身上,而是逮準了公猴子,又掄教鞭抽打,“怎麽,你叫什麽叫啊?叫有用嗎?哭有用嗎?老婆給我打死了,你還在這兒吃狗糧,吃吃吃,吃成了一條好狗!汪汪汪!”


    公猴子可勁兒地護著頭,可勁兒地求饒,就是不敢躲閃,也不敢反咬黎思德。縱使黎思德跟它那樣的近,縱使它的配偶兼獄友死在眼前,它的眼裏依然是畏懼…


    一種被馴服的,喪失了鬥爭心的畏懼。


    眼鏡男的怒容消退了。他看著無膽反抗的公猴子,搖頭苦笑,口吻出奇的平靜:


    “畜生。我操你媽。”


    說罷,他一拳賞在黎思德的臉上,給黎思德錘出了年老的木精靈都沒有的特級黑眼圈。


    打猴子時沒人阻攔,打人可就不一樣了。明事理的同學們匆匆忙下場,把黎思德和眼鏡男分開,免得兩人打出什麽重大事故,害得心理係關停,大家都沒有學業證拿。


    奇怪的是,黎思德沒有氣惱,而是捂著一隻眼,懊悔地心疼了:


    “不是,它沒覺醒,你咋覺醒了?我記著你力氣沒這麽大啊?來,再打一拳,我看看你是不是真覺醒祈信之——”


    “傻瓜!你的研究是白日做夢!”眼鏡男掙開同學,半回身時扭頭指向黎思德,語氣是同情多過警告,“少禍害動物了!要殺就給個痛快,別他媽的虐待!”


    “媽的,我就不信…”黎思德氣急了,他拾起母猴子的腦花,捏開公猴子的嘴就往裏塞,“他媽的畜生,吃吃你老婆的味道!還慫?還嚎?你慫什麽?你怕什麽啊!啊!!”


    嚐到同類的腦白質後,乖巧到癡呆的公猴終於變了眼神。它的眼中懷著愚蠢的怨恨,令黎思德一時間忘了教訓或躲開。接著,它賣出畢生力氣啃下的一口咬住了黎思德的手,疼得黎思德哇哇大叫。


    待同學們手忙腳亂地把它打死,且掰開它的嘴後,黎思德的食指和中指隻剩一層皮掛在手掌上了。


    黎思德扯掉斷開的指骨,呆呆地欣賞著骨肉的橫截麵,繼而推開安慰他的同學,抱起那隻被砸成軟餅的公猴子,嚎啕大哭:


    “我的寶貝啊!你咋開竅地這麽遲呢!帝皇有眼,我複現了主任的實驗!我成功啦——”


    不待他喊完,冷眼記錄現場情況的艾斯特一板凳敲暈了他。接著,艾斯特撥通附屬醫院的號碼,讓同學們送黎思德去治療。


    人很快走完了,教室空蕩蕩的,隻餘眼鏡男和艾斯特默默對望。眼鏡男望著這朝晟來的金精靈,不知從哪裏生出了無名怒火,提著書包便走,路過艾斯特時,搶在她開口前挖苦道:


    “你們朝晟人是最冷血的,對嗎?”


    艾斯特想了想,理性地回答:


    “他的實驗符合他的邏輯。”


    “不止冷血,而且麻木,”眼鏡男低垂著頭走到教室門口,忍不住悲哀地笑,“朝晟人,格威蘭人,博薩人!我替中洲人感謝你們的祖輩沒有留地去人,給我們保了條活路!”


    艾斯特歪著頭,平靜地解釋:


    “我沒有虛情假意,我在說真心話。”


    “好,你被感染得很快嘛!


    恭喜心理係又多一個癲子,恭喜!”


    眼鏡男大步告辭了。他的一舉一動,無不在回複:


    這裏的人跟黎思德一樣都是癲子,沒一個例外——


    包括你,朝晟人。


    “他是瘋的?”艾斯特坐回課桌前,通過手機檢查監控拍攝的畫麵,仍舊平靜地搖頭,“他是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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