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漱石而鳴玉,鬆搖月以篩銀,山中歲月靜好,但南湘那顆初涉人世的心,卻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麵,再也無法平靜。


    她認定了那個清冷如月的小和尚,便如同藤蔓找到了攀附的大樹,再也甩不脫了。


    夙塵離開山林,南湘看著他清冷瘦削的背影,不遠不近地跟在其後。


    走了一段路,南湘發現夙塵停了下來,她有點刹不住腳,撞上了青年的後背。


    南湘低頭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夙塵轉過身,看向南湘,聲音清和溫潤:


    “女施主,當心一些。”


    南湘低低地“哦”了一聲,猛地才發現自己偷偷跟著他的事已經被青年僧人發現。


    她抬頭看向夙塵溫和卻淡漠的眉眼,尷尬地笑了笑。


    夙塵歎息,眼眸依舊無波無瀾:“人間雖繁華但人心險惡,女施主涉世未深,還是莫要跟著貧僧了。”


    南湘聽出了夙塵的拒絕,一顆心有些酸脹,於是她閃身跑遠了。


    夙塵看著離開的緗葉色裙角,不知為何卻有些失落,他低眸淺吟一句“阿彌陀佛”便繼續往前趕路。


    南湘其實沒有走遠,她坐在了一棵樹上,看著夙塵的背影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就將自己安慰好了。


    小和尚是在關心自己,怕自己遇到危險才拒絕她的跟隨,真的太好了。


    將自己哄好後,南湘又跟上前去。


    夙塵駐足,望向身後,歎了一口氣:“女施主。”


    南湘解除隱身,出現在夙塵麵前:


    “小和尚,我想了很久,你佛法高深,實力很強,跟在你身邊最安全啦。”


    夙塵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隻好低歎一句“阿彌陀佛”,便起身繼續趕路,前往下一個目的地——竹溪鎮。


    南湘沒聽到小和尚明確的拒絕便當他默認了,心情好極了,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雀,不遠不近地綴在他身後,嘰嘰喳喳,理由充分得很:


    “小和尚,你看你一個人多孤單呀!我認識路,我保護你!再說了,我還沒見過你們怎麽降妖除魔呢!長長見識嘛!”


    夙塵無奈。


    他試過疾行,她化作清風緊隨;他試過瞬移,她竟能憑著與草木的感應追蹤而至;他板著臉訓斥,她便眨著那雙無辜又帶著金暈的眼睛,委屈巴巴地說:


    “這路又不是你家的……”


    最終,夙塵隻能默許了這條甩不掉的小尾巴。


    隻是那平靜無波的眼底深處,似乎多了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攪動後的無奈漣漪。


    竹溪鎮,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鎮中心告示牌前圍滿了驚恐的百姓,議論紛紛。


    夙塵上前查看,南湘也好奇地擠了進去。


    告示上赫然寫著:近月以來,鎮中及周邊數鎮,已有七名青壯男子遇害,死狀淒慘,皆是被生生挖去心髒!傳聞有專挖人心的狐妖作祟,鬧得人心惶惶,夜不敢出。


    “挖心狐妖?”


    南湘小聲嘀咕,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她看向夙塵,隻見他眉頭微蹙,清冷的眸中掠過一絲悲憫,但那悲憫如同鏡花水月,浮於表麵,並未真正觸及眼底深處的澄澈與疏離。


    他似乎對世間的苦難有所觸動,卻又仿佛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悲憫著眾生,卻也未真正將任何一人納入心間。


    “小和尚,這妖好凶殘!”


    南湘扯了扯夙塵的袖子,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


    夙塵微微頷首,聲音平靜:


    “妖邪害人,自當伏誅。”


    依舊是那副心懷蒼生卻又不染塵埃的佛子模樣。


    就在這時,一位衣著華貴、麵容憔悴的婦人帶著仆從匆匆趕來,對著告示牌旁的衙役哭訴:


    “官爺!我家老爺……我家老爺昨夜也……也被那妖怪挖了心啊!”


    來人正是竹溪鎮首富謝員外的夫人。


    夙塵上前一步,表明身份:“貧僧乃萬佛宗弟子,途經此地,聽聞妖邪作祟,願助夫人一臂之力,查明真凶,告慰亡魂。”


    謝夫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泣不成聲地懇請夙塵過府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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