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無聲彎了彎唇,身體微微前傾靠近小哥耳邊。


    粉潤的唇瓣一張一合,嗲甜的聲音輕巧又認真,在他耳畔留下一句。


    “我不嫌棄。”


    小哥輕攬著少女的腰肢,透過單薄的衣料,掌心逐漸上升的溫度將她後腰泛涼的肌膚染上灼人的熱量。


    倆人膩歪的模樣讓胖子酸了臉,他憤憤在烤兔上刷滿一層厚厚的蜂蜜。


    讓你倆甜,甜我我就甜死你們!


    胖子沒有空口說大話,他手藝的確超乎尋常。


    野兔烤得外酥裏嫩,焦香四溢。


    野山果汁的酸和蜂蜜的甜兩相中和,既不澀口,也不會過分甜膩,有種獨具風味的果蜜香氣。


    除了野兔,胖子還熬了一鍋清淡白粥。


    煮得軟爛的米粒香甜可口,表麵上撒了一層鹽巴醃過的翠綠野菜。


    紀初桃還從沒吃過野菜。


    翠綠色的野菜有些微微發苦,但摻和進白粥後,苦味便被米粒的清甜所掩蓋,流入胃部後直升起厚重的暖。


    三人剛吃完晚飯,天空便突然開始下起蒙蒙細雨。


    遠處天邊劃過一道閃電,整個山穀一瞬間亮如白晝,濃白雲霧蔓延,將湖麵渲染成模糊不清的幻境。


    這幾天的物資早被胖子嚴嚴實實蓋上防水布,即便是大雨滂沱,也不會弄濕一點。


    細雨打在身上有種無法言說的黏膩,空氣中漂浮的水珠潮濕發腥。


    熄滅篝火後,幾人各自回了帳篷。


    拉鏈拉下,帳篷內的世界瞬間與外隔絕。


    一聲驚雷炸響,雨勢忽地增大。


    雨點落在頂布發出滴滴答答的白噪音,穩定又不間斷,像是催人入眠的奏樂。


    偌大的山間隻有他們這幾頂帳篷在雨中林立,散發著淡淡幽光。


    紀初桃還想和小哥說自己想起來的回憶,換好睡衣鑽進羽絨被,拍拍身側的枕頭示意他躺下。


    山間溫度低,薄薄的羽絨被遮住少女半張小臉,隻露出一雙輕霧含水的眼眸。


    清澈純淨,明媚柔嫵。


    身姿婀娜,容色姝麗。


    在這樣的山間野林,像極了魅惑人心的花妖。


    小哥步伐微不可察一頓,喉結上下滾動,漆黑深邃的眼眸略過異色,須臾間又重新恢複平淡清冷。


    掀開羽被剛剛躺好,少女就直接擠過來,鑽進他的懷裏。


    柔軟細膩的臉蛋緊貼著他的胸膛,微末涼意被他的體溫烘散。


    小哥動了動肩膀,下意識放鬆肌肉,讓初桃靠得更舒服些。


    不過此刻她一門心思想要說湖底的狀況,完全沒注意這些細節,手環過小哥的腰,粉唇一張,開始慢慢念叨自己下水後看到的東西。


    “我落下的地方剛好是一處高腳木樓,從木樓可以看到整個湖底瑤寨,不過水底下光線太暗,隻能憑借直覺一點點向中心走。”


    瑤寨的中心,便是紀初桃深入的張家古樓。


    “昏迷的時候,我想起了一些有關張家的記憶。”


    張家樓實際上並不是張家人居住的地方,那是張家人的終點,是所有已故張家人的群體墓葬樓。


    張家古樓除了送葬以外,其他時候不會經常開啟。


    小哥成為最後一任族長後,紀初桃曾經和他一起送過幾個張家人入樓,但最近一次都已經是還沒有建國的六十幾年前。


    記憶隻恢複一小部分,紀初桃難以斷定張家古樓還有什麽。


    不過關於鐵塊,她已經有了些朦朧的記憶。


    “那是從張家古樓裏拿出來的東西,具體是什麽我不知道,但我記得張家古樓裏有很多這種東西。”


    “我想當年考古隊來廣西,很有可能就是為了張家古樓,他們一定從什麽地方知道了張家,還一定程度上有所了解,知曉了張家一部分的秘密,所以才在全國範圍內開始尋找你,尋找張家族長。”


    在紀初桃看來,組織尋求的無非就是長生。


    九門的張家,極有可能便是東北張家的一個分支,張大佛爺,或許就是這支分支的後人。


    而不知道什麽契機,張大佛爺得知了張家本家的存在。


    並且張家長壽的這個消息最後傳到上麵,有人坐不住了,貪婪之心促使下,張大佛爺開始尋找“張起靈”,東北張家正式進入眾人視線。


    “除了這些,我還想起來了我們曾經被人追殺,那些人很厲害,身手和張家人不相上下。”


    準確來說,那些人追殺的是張起靈。


    一直靜靜聆聽的小哥到此刻終於皺了下眉,抑製在眼底的情緒開始翻湧。


    紀初桃還沒意識到,揪著他的睡衣繼續說著自己的猜測。


    “追殺你的人一定是陳文錦口中的‘它’,我猜也是這些人戳破了你的身世,在張家分崩離析後又不斷獵殺張家人,而你作為張家最後一任族長,一定是在他們的重點名單裏。”


    “你說這次我們來到巴乃,會不會——呀。”


    抵在腰間的手掌忽然收緊,帶動少女整個身體向上移了兩分。


    猝然的動作讓沉浸在思緒中的她忍不住驚呼一聲。


    反應過來後,抬起小臉不解地看向始作俑者,嬌嗲的聲音帶著疑惑。


    “你幹嘛呀?”


    小哥沒出聲,濃墨似的眼眸沉沉地看著她,眼底翻湧的是毫不掩飾的擔憂與後怕。


    四目相對,紀初桃默然噤聲。


    她很少見到張起靈這樣外露的情緒。


    小哥的情緒一向是清淡的、內斂的,更確切地說,他是不理會別人,也不會讓別人讀懂他自己。


    他知道自己不是正常人,一輩子無法從宿命中脫離,也從不奢求會有人一直在他身邊。


    可命運會給人希望。


    從前小哥可以毫無情緒地孑然一身,不與世界產生任何聯係。


    然而現在,他已經不能當作初桃從沒有到過他身邊。


    尤其是初桃是無辜的。


    她是真真正正和所有秘密都沒有任何關聯的人,卻因為他選擇留下來,留在這個世界,留在他身邊,陪伴他一起尋找丟失的記憶。


    這是紀初桃自己的選擇,可也恰恰達成了小哥不想表露的私心。


    “對不起,這次是我心急了。”


    少女抿了抿唇,語氣諾諾。


    “不過你別擔心,我知道自己會恢複所以才沒顧水壓,我——”


    她話還沒說完,張合的唇瓣便被噙住,頓時失了所有言語。


    灼熱的薄唇在她唇上輾轉纏綿,紀初桃能感覺到他帶著氣憤的力道,被重重親吻的唇瓣傳來一陣刺痛。


    秀麗的眉微微蹙起,想鬧脾氣,卻被男人抓住這空檔。


    濕熱的舌瞬間探入她的檀口,勾纏著她嫩紅的舌尖。


    “唔——”


    急切強勢的吻讓紀初桃有些呼吸不過來。


    纖細手指微微蜷縮,無力推搡著小哥的肩膀。


    舌尖被他糾纏,不斷地舔咬吮吸,口腔之間浸滿男人清冷卻又灼人的氣息。


    “別,呼吸——呼吸不上——”


    “嗯——舌尖痛——”


    在紀初桃呼痛的下一瞬,小哥放開了她,手指輕輕捏著她的臉頰,讓她不由自主張開嘴。


    露出的一小截舌尖紅嫩得滴血,眼睛濕漉漉的,睫毛被淚珠黏在一起。


    空氣中掠過一聲歎息。


    小哥重新躺下,將少女撈進懷裏抱緊,薄唇輕輕落在她的額頭上。


    聲音低沉,卻也輕得像雲霧。


    “不要離我太遠,不要讓我看不到你。”


    紀初桃伏在小哥的胸膛,沉默了好半天,最後顫著聲音認真回答。


    “好。”


    雨持續下了一整夜。


    紀初桃清晨醒來時,帳篷外的雨聲都還沒有停止。


    她剛擰了身子,手搭在她腰間的小哥便瞬間睜開眼,眸底清明,顯然已經醒了很久了。


    一晚上充足舒適的睡眠讓紀初桃心情不錯,見小哥也睡醒,便親親熱熱摟住他的腰,小臉貼在小哥胸口。


    親昵的模樣,顯然已經忘記昨晚自己眼淚汪汪推搡小哥叫著舌尖痛的事情。


    兩人沒躺多久,大概七八點鍾,天氣突然開始放晴。


    一夜的雨下完,整個山穀間空氣煥然一新。


    雨後的土木氣息夾雜著青草特有的芬芳,遠處山巔出現一道巨大彩虹,絢麗的色彩將天空渲染。


    天氣好得離奇,吃完早飯,胖子提出他想下水看看。


    “小天仙兒,你昨天說的那湖底瑤寨胖爺實在是好奇,你看咱們安全繩也夠,就讓我下去開開眼,看看怎麽個事兒。”


    相比胖子,小哥顯然更想下水。


    昨天聽初桃說湖底下是張家古樓時,他就已經想好要等天氣晴時下去一探究竟,試試能不能想起什麽。


    見胖子率先提出,他的將目光轉移至初桃身上。


    “我跟胖子下去,你在岸上等我。”


    紀初桃坐在躺椅上,看了幾眼平靜的湖麵,眉頭微微一蹙,不知道為什麽覺得心裏不太舒服。


    不過湖底她早探過,隻要兩人不到最深的地方,基本上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想了想,她點點頭。


    “那你們一定要小心一點,安全繩係好,我會看著的,有問題就拉繩子,我拽你們上來。”


    接下來一天,胖子和小哥下水十幾次。


    胖子體重大,需要的氧氣也比小哥多,每次時間潛入的時間都不長,兩三分鍾。


    小哥憋氣的時間明顯高於他,最長一次足足有十分鍾。


    兩人從湖中打撈上來不少東西,並且在湖水中找到了一整套重裝潛水設備,包括潛水服和牽引繩。


    他們還在水下發現了一處屍骨堆積的地方,不過深度太深,並且天空又下起了小雨,讓原本還算順利的打撈陷入僵局。


    天氣似乎故意不想讓他們繼續下潛。


    往後兩天,山間的雨勢由小增大,雨點打在帳篷上劈啪作響,像極了一顆顆從天墜落的流星。


    第三天,雨終於逐漸減弱。


    相比前幾天的瓢潑傾盆,今天的蒙蒙細雨打在臉上,簡直比被撫摸的力道還小。


    胖子忍了兩天,見到雨勢漸小,臉上根本憋不住笑,叫嚷著要下水繼續打撈。


    紀初桃不讚同,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天仙兒,你就放寬了心,胖爺我命大得很,刀山火海殺進過三進三出都不掉一根汗毛,絕對不會有事。”


    胖子再三保證,又利用那套打撈重裝裏的頭盔和橡膠做了一個簡易潛水設備,裏麵的空氣能供他呼吸到七八次,潛水的時間也能延長到五分鍾。


    這樣央求下,紀初桃也不好再拒絕。


    和小哥商量過後,她直接拿安全繩拴在胖子腰上,準備隻要五分鍾一到,不管情況如何,都要把胖子扯上來。


    這個方法非常有效。


    胖子前兩次下水都很順利,不僅從湖裏勾出來幾個爛得隻剩一半的潛水鏡,還撈上來一支老式步槍,不過也同樣爛得差不多了。


    第三次下水前,紀初桃眉心重重一跳。


    她想勸胖子別去,但還沒開口,胖子就深吸一口氣,按亮手電,直接紮猛子跳進湖裏。


    頭盔沉重,很快就帶著他往湖底墜落。


    五分鍾的時間對於潛水來說是漫長的,更別提是無保護的自由潛。


    但在水上,這點時間無疑轉瞬即逝。


    紀初桃默默數著時間,接近四分半的時候,她抓住小哥的手臂。


    “可以拽他上來了。”


    小哥點點頭,手上開始慢慢用力。


    不過很快,紀初桃就察覺到他的眉頭一皺,緊接著向上拉繩子的速度驟然加快,幾乎幾秒,湖麵上露出一個東西。


    是胖子做的頭盔。


    而他本人,不知道怎麽回事,根本就不在繩子的另一端。


    胖子,還在水下!


    小哥立即撿起剛拉上來的頭盔,握著紀初桃的手,麵色冷肅叮囑。


    “留在岸上,哪裏都不要去!”


    頓了頓,他聲音放輕。


    “等我回來。”


    說完,直接戴上頭盔、紮緊安全繩跳進湖裏。


    紀初桃死死捏緊繩子,壓抑著越來越急促的心跳,無聲等待湖裏的動靜。


    安全繩最開始還在不斷下墜,但一分鍾後,下墜的繩子安靜下來,開始左右晃動。


    是小哥在湖裏變換位置,尋找胖子的蹤跡。


    三分鍾過去,安全繩的位置沒再變化,就那麽垂在水裏。


    紀初桃眼睛一眨不眨盯著水麵,開始拽著繩子向上拉。


    水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咬住了小哥,她剛拉了幾下,安全繩就忽然繃緊。


    見此,她加大力度,兩下便把繩子扯動。


    可是這一拉,紀初桃瞬間明白了剛剛張起靈為什麽是那樣一副奇怪表情。


    因為繩子的負重變輕了。


    離水麵越近,安全繩就越拉越輕。


    幾秒之後,紀初桃看到了自己拉上來的東西。


    一個空空如也的頭盔。


    張起靈,消失了。


    雨在這時突然加大,打在少女臉上、身上,如同散落的珠豆,砸的她生疼。


    心頭的恐慌幾乎將她吞沒。


    紀初桃下意識向前走了兩步,想直接進水,卻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忽然後退。


    雪白小腿被豆大的雨滴砸出一片片紅痕。


    她後退的步伐一頓,纖細五指捏合在一起,變成緊攥的拳。


    眼底的堅定轉瞬即逝。


    紀初桃抿著唇瓣,毫不遲疑縱身跳進湖裏,冰冷的湖水瞬間從四麵八方向她壓來。


    幽暗深邃的湖水中,她如同一條靈活的美人魚,急速向湖底瑤寨的位置遊去。


    三十秒後,她重新回到了幾天前曾經下過的張家樓。


    湖底黑得嚇人,此刻頭頂已經一片灰暗,陰雨的天氣連光都透不進來,所有亮度隻有紀初桃手裏那一點電光螢火。


    她沒再繼續向內,隻是靜靜漂浮在湖底,感受湖水的流動。


    剛剛下潛的時候,她就忽然明白了為什麽胖子和張起靈會消失在湖裏。


    這是一個和其他大湖聯通的堰塞湖。


    幾天的暴雨讓湖的水位急速升高,為了平衡水量,另外一邊沒有顯著變化的大湖產生了吸力,通過地下水係將堰塞湖多餘的湖水吸到大湖裏。


    紀初桃現在要做的,是先找到湖中的虹吸口。


    很快,她就察覺到水流帶著她的身體向張家樓內部慢慢地漂。


    紀初桃沒反抗,順著湖水流向進入張家樓,一路穿過內部回廊,進入最後一道通往地下的大門。


    這是張家古樓最後一道門。


    穿過走廊來到底部,下麵是一間磚頭砌成的地下室,不大,但非常狹長。


    紀初桃拿手電筒晃了下。


    看到磚室兩邊是一排排鐵架子,上麵一具一具平躺著無數鐵人,是鐵水澆灌凝結成的鐵俑。


    這些鐵俑都沒有右手。


    這些鐵俑曾經都是張家人。


    她抿了抿唇,眼中蔓延的色彩異樣複雜。


    時間容不得紀初桃展露過多情緒,她直接遊到磚室盡頭,盡頭是一口向下的井,井裏有凸現的、便於攀爬的階梯。


    一瞬間,紀初桃想起曾經和張起靈順著階梯向上爬,穿過樓層的記憶。


    模糊不清,但又十分熟悉。


    她立刻意識到,這不是井。


    這底下,應該就是藏在山體中的真正有主體部分的張家古樓!


    紀初桃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極其幽深的走廊,另外一端的黑暗像蠢蠢欲動的怪獸,要將水底的一切吞噬。


    此刻的水深已經足有七十米。


    沒有氧氣瓶,也已經憋氣四分鍾,返回的路幽長狹窄,算上水壓更是難上加難。


    這是真正生死攸關的時刻。


    三分鍾之內,如果再找不到小哥和胖子,紀初桃就必須要進行上浮。


    此刻她頭向下,腳踩在井邊,用力一蹬,直接躍進漆黑的井道。


    通道筆直狹窄,紀初桃體會不到疼痛,卻能清晰感覺到湖水對身體的擠壓,皮膚出現一種怪異的拉扯感,喉間湧動著一陣陣惡心。


    過度增強的水壓帶給身體的不隻是這些,還有眼前瞬間發黑發花。


    片刻之後,她又感覺血液衝刷周身帶來的一陣輕鬆。


    不久後青磚消失,露出地下的岩石脈絡,井底空無一物,根本沒有小哥和胖子的身影。


    紀初桃沒放棄,繼續依靠著水流向深處遊。


    很快,她察覺到水底的流速忽然加快。


    幾乎是一陣天旋地轉,急速的水流將她衝到了一條狹窄的水道,水道與井道垂直,顯然是存在時間很久,凹凸不平的岩石已經被經年水流衝刷成光滑的平麵。


    虹吸效應開始了。


    急促的水流壓得紀初桃動彈不能,隻得隨著流速飄搖到水道盡頭。


    她盡可能睜開眼,想要看清周圍是否有小哥留下的線索,卻發現周圍根本沒有任何東西,全是結實無比的岩壁。


    朦朧的白光晃過,岩壁似乎透出一抹剔透的綠。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紀初桃不知道自己又閉氣了多久,隻能察覺到體內越來越灼熱的窒息感。


    眼前的黑濃鬱得嚇人,更有力的水流打過來,將她打著旋衝到岩壁邊。


    意識消失前,她感覺到似乎什麽東西抓了一下她的胳膊。


    耳邊沒有聲音,安靜得如同深處虛空。


    紀初桃忽然想起很多事情。


    那些她刻意忽略,不想過多回憶的過去,樁樁件件、幕幕清晰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她站在黑暗中回望,能看到坐在書房裏拿著食指寬的厚重書籍、認真瀏覽的小小的自己,看到在老宅中期盼父母每月看望的自己,看到不再等待,每天忙碌往返於學校、公司和老宅的自己。


    紀初桃想起某一年在老宅書房中看到爺爺和賀家老爺子通話的場景。


    背景音一片嘈雜,亂得躁人。


    “紀難,我和你可是多年兄弟,這次你一定要幫我,不然我家這臭小子也要嗝屁了。”


    “你新研發的藥物,讓這臭小子的女朋友先用用,不然那姑娘沒了,這不讓人省心的小子也要一起去。”


    “是真的,已經割兩次腕了,你可也是看著臭小子長大的,我求你的事不多,這個你一定要幫忙。”


    紀初桃安靜坐在沙發上看項目書,直到嘈雜聲結束,才看向書桌後的爺爺。


    “那款藥目前還沒有完成二期臨床試驗,而且兩成以上體弱患者使用後有明顯副作用,爺爺,您真要把這個藥給他們試用?”


    紀爺爺沉默無聲,眼中的神色複雜難辨,讓紀初桃有些讀不懂。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開口。


    “賀家那孩子什麽都好,隻是太情深,愛上一個短命的姑娘,要死要活,難堪大用。”


    “你是紀家未來家主,要記住沒人比你的命更重要,紀家要在你的帶領下走到頂峰,其他人,必要的時候都可以是你的墊腳石。”


    紀初桃知道爺爺的話沒有任何道理,可這就是所有家族都會告誡子弟的一句話。


    他們可以善待所有人,但同時,他們也要最保護自己。


    紀初桃從前一直不能理解為什麽賀之舟會為了一個人要死要活,可當她自己深陷其中時才發現。


    愛情的確可以讓人失去理智。


    她愛上了張起靈。


    所以可以為他生,也甘願替他死。


    耳邊似乎出現了朦朧的呼喚聲,迫切叫著她的名字。


    胸腔傳來一陣陣擠壓的疼痛,臉頰被捏起,灼熱的氣息順著口腔傳遞到她的氣管心肺。


    紀初桃費力動了動手指,隨即便聽到一個粗獷喜悅的聲音。


    “動了動了,小哥再親,有用,小天仙兒有意識了。”


    又是一陣蓬勃的熱氣。


    紀初桃覺得自己已經停止的心跳在慢慢重新啟動,堵塞的鼻腔也豁然一通。


    她半睜開眼,像沒有見過空氣的人一樣,大口大口地呼吸著。


    小哥緊摟著她,掌心在她後背上一下一下安撫。


    黑暗之中,小哥臉上閃過後怕。


    “到底,怎麽回事?”


    紀初桃緩過來後,身體一陣酸痛,靠在小哥懷裏無力動彈。


    察覺到周圍的低溫,她偏頭看了幾眼。


    借著手電的光,看見他們身處的是一個人為開鑿出來的扁平洞穴,大概三十幾個平方,高度也不到兩米。


    四處滲水,像下雨一樣,地麵都是濕的。


    周圍的岩石呈現出一種墨綠相間的顏色,手電光晃過,形成一道絢爛綠光,像琉璃一樣迷眼。


    紀初桃一愣,覺得這顏色有點熟悉。


    洞穴另一邊還有一個半人高但很狹長的洞口,像被刀捅出來的,不知道通向哪裏。


    小哥攬著紀初桃沒鬆手,隔著濕漉漉的衣服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灼熱的溫度。


    見小哥不答,摟著小天仙兒不知道在想什麽,胖子便主動開口。


    “小天仙兒你先別急,我慢慢跟你說。”


    第三次下水,胖子原本也是很順利的,當時他已經準備上浮,卻看到有東西在手電筒的照射範圍內閃了一下。


    光芒有些綠,轉瞬即逝,似乎是某種金屬。


    他這貪財的手哪能控製住,自然馬上被吸引過去。


    可等人到了,卻發現那邊什麽都沒有,隻有一些大塊的石頭。


    “我尋思著可能是縫隙裏掉了什麽小塊的金屬或者玻璃,這東西沒辦法仔細找,當時的氧氣也要耗盡了,就準備上浮。”


    “沒想到剛準備走,就有東西咬了胖爺一口,娘的,幾秒鍾就直接全身麻痹,這時候我想再走已經來不及了,兩腿一蹬,醒來就躺在這個山洞裏。”


    胖子說完,小哥冷肅的臉色也緩和不少,握住紀初桃兩隻冰涼涼的手,慢慢揉搓。


    “我和胖子差不多,進水裏後下潛到一處岩石邊,感覺到背後有東西動了一下。”


    “要回頭已經晚了,醒過來的時候我也出現在這個地方。”


    聞言,紀初桃不禁皺起眉頭。


    他們三人前後下水,中間相差時間隻有幾分鍾。


    從邏輯上講,這點時間是不足以讓一夥人完成從下水到暗算他們這整個過程。


    除非這些人一直都躲在水下。


    可這樣一來就又形成一個新的悖論,他們這幾天並沒有看到過任何人上山,亦或是來到羊角湖邊。


    哪怕水下提前準備一百個氣瓶,也絕不可能支撐人水下生存一個星期。


    那……如果不是人呢?


    少女腦海中忽然閃過一抹幽綠,還不等她想出所以然,身體便忽然騰空。


    思緒拉回,她看見浮光下張起靈那張清絕的臉。


    手電筒的餘光打在他的側臉,一半暴露在光暈中,氤氳出朦朧細碎的柔和,一半蟄伏在黑暗裏,凝結成肅然深邃的清冷。


    紀初桃下意識抬手環住小哥的脖頸,被他抱起往那條洞口走。


    察覺到懷中人的目光,小哥輕聲解釋。


    “洞穴頂上有裂縫在滲水,這裏太潮濕,不適合長時間待著。”


    少女乖乖點頭,拿著手電指路,胖子摸摸鼻子,看著兩人的背影無聲一笑。


    蹚水穿過洞口,三人進入另一邊相對幹燥的山洞裏。


    這裏別有洞天,比起剛剛的矮洞起碼大了兩倍,裏麵堆滿了東西,都是一些生鏽的工具,木頭的架子背簍,堆起來的青磚,還有些像石磨一樣的東西。


    除此以外,洞的角落裏擺著幾隻高達洞頂的架子,上麵躺著紀初桃才看到過的鐵俑。


    洞裏的洞頂和牆壁上布滿墨綠色的條紋,在手電筒的光暈下,折射出翡翠琉璃似的火彩。


    洞穴中間有一隻倒放的罐子,上麵是一個神像,前麵還有祭奠的香爐。


    看到墨綠色岩石的瞬間,紀初桃心底升起一絲奇異的違和感。


    “這裏好奇怪啊。”


    她喃喃出聲。


    “看著樣子應該是個礦坑,小哥,你看看岩壁上那些綠色的條紋,他娘的不會是翡翠吧?”


    胖子眼睛瞪得像銅鈴,都顧不上看別的,整個人直接扒在岩石上,嘴裏叫著發了發了。


    “就算不是翡翠也高低應該是個玉脈,還是一條非常好的玉脈,這麽老大一塊,要是能開采出來,咱們這輩子都不愁了。”


    相比胖子的激動,小哥顯然並沒有將這些玉石放在眼裏。


    甚至還專門挑了一個沒有玉脈形成的地方,抱著紀初桃坐下。


    見胖子人還沉浸在巨大的興奮中沒緩過來。


    小哥幹脆也沒叫他,深邃漆黑的眼眸對上少女清澈的雙眼。


    對視片刻,他歎了口氣,抬手輕輕摸了摸初桃濕漉漉的長發,聲音很輕。


    “不是讓你在岸上等我嗎。”


    紀初桃咬著唇,心頭漫上一陣酸澀,眼角不自覺沁出兩滴滾燙的淚。


    下一秒,她的臉被捧起,帶著溫熱的指腹輕輕從她眼角拭過。


    男人清淡的聲音像隔了一層水膜,朦朧傳進紀初桃的耳朵。


    “別哭。”


    “聽話。”


    “沒有說你。”


    他隻是擔憂,萬一在水下真有什麽難以逃脫的困境,那初桃下來以後該怎麽辦。


    紀初桃此刻是真的驚恐害怕。


    天知道她在水道盡頭找不到張起靈的時候有多慌張,那種黑暗的狀態下,她一個人抵抗著近百米的水壓。


    絕望,窒息。


    她不表現出來,不代表她不怕。


    淚水撲簌落下,紀初桃緊緊摟著小哥的脖頸,無聲地大滴大滴掉著眼淚。


    滾燙的淚珠砸在頸間。


    不痛,卻讓小哥覺得心頭漫上一陣潮濕,濕潤中帶著鋒利的針尖,全部紮入他的心髒。


    他抱住初桃,掌心一下下撫在她的後背。


    從後頸到脊背,像一遍遍給受了驚嚇的小貓順毛,平和而耐心。


    “我在。”


    低醇清冷的聲音一直在紀初桃耳邊響起。


    直到她情緒穩定下來,小哥才認真幫她擦幹淨臉上殘餘的淚痕,詢問起她下水的過程。


    紀初桃沒隱瞞,將自己從下水到出現在這之間的事情盡數說了一遍。


    聽到她被虹吸水壓困在岩壁上動彈不得,小哥眼底閃過一絲晦澀,薄唇抿在一起。


    少女沒發現他的表情,還繼續說著自己的疑惑。


    “我失去意識前,感覺有東西抓了一下我的手,就是這裏。”


    紀初桃抬起胳膊,手指點了點小臂外側,裸露出來的手臂纖細潔白,沒有一點瑕疵。


    小哥垂眸看了一會兒。


    就在紀初桃以為他還在想下水的事時,卻見小哥忽然低下頭,鼻尖湊到她的手臂側邊,輕輕嗅了嗅。


    不知他聞到了什麽,臉色忽然變得有些怪異。


    “怎麽了?”


    紀初桃好奇,也想聞一下自己的手臂,但手腕被小哥握著,她抽了一下,沒抽開。


    指腹在那塊凝脂般的肌膚上輕輕蹭了幾下,不過一秒,小哥忽然開口。


    “是鐵塊的味道。”


    鐵塊?


    少女一愣,下意識抓住小哥的手指,麵上有些恍然。


    “怎麽會……”


    兩人談話間,胖子已經在山洞裏轉了好幾圈,眼中的財迷之色漸漸散去,狐疑開口。


    “我說這不對呀,小哥、小天仙兒,這山洞裏怎麽沒有出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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