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去劫宜夏的人空手而歸,向戈和他手下的人一個個站在恭親王麵前低著頭。


    宋時欽語氣如冰:“說說吧,這次失手又是怎麽回事?”


    向戈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答道:“王爺,我們的人快要到的時候,江宜夏被一輛馬車先劫走了,我們追上去,但是沒追到。”


    “查了嗎?”


    向戈答道:“後來在一個偏僻的巷子裏找到了那輛馬車,但是馬車上已經沒有人了,馬車也是尋常的馬車,那夥人很謹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人沒抓到,連她身邊的那夥人也沒查到。”宋時欽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本王養著你們這幫廢物有什麽用?!”


    “王,王爺,那些應該是太子手下的人……”其中一個手下低聲道。


    宋時欽咬牙道:“太子?太子手下要是有這樣的能人,他還能陷在方如忠那件事裏脫不開身?”


    向戈道:“王爺,江宜夏就算是太子那邊的,也不過是個小棋子,咱們也沒必要費盡心思弄死她。”


    宋時欽怒吼道:“蠢貨!本王在意的是江宜夏嗎?本王在意的是她身後的那些人究竟是哪一路的!”


    向戈不解地道:“如果不是太子的人還能是誰?六皇子尚且年幼,也沒有爭儲君的能耐,這股力量不是一般人能掌控的,簡直像是能知道我們的所有行動一樣……”


    “在朝中能壓製我們的人……”宋時欽突然他想到了什麽,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神色不安地喃喃道:“難道是父皇……”


    父皇給他王爺的身份,縱著他打壓太子不是看重他,而是想要曆練太子,一旦他越界了父皇便出手敲打他,越想越有可能,宋時欽後背沁出了一層冷汗。江宜夏若真是父皇的人,那便動不得了。


    第二日一早,宋時欽剛起身,正接過丫鬟遞上來的清茶漱口,向戈臉色有異,匆匆趕來稟報:“王爺,昨晚寂雲庵失火,整個庵都被燒了,一個人都沒能逃出來。”


    “哐啷”一聲,宋時欽失手摔碎了手中的茶盞,臉色驟然緊張起來,問道:“怎麽起的火?”


    “據京兆尹查案的差役所說,應該是山裏的野貓子打翻了燈燭引起了大火,當時是半夜,發現時已經晚了,沒留下一個活口。”


    昨晚一直在下雪,雖然雪不大,但也不可能讓一個尼姑庵被大火燒得一點不剩,除非是人為的放火,並用了助燃之物。寂雲庵是宋時欽的一個聯絡點,陳雪瑤更是曾經雇匪要殺江宜夏的人,如今一夜湮滅,除了江宜夏身後的那股神秘的勢力,沒有其他人可以做到。


    一夜之間殺陳雪瑤滅寂雲庵,宋時欽越發篤定江宜夏的背後是父皇,而這就是對他的警告,告訴他收斂一些以及江宜夏動不得。


    宋時欽對向戈道:“你去找清虛道長,本王下朝後要見見他。”


    “是。”


    宋時欽懷著忐忑不安地心情去上朝,被派遣去隨州調查方如忠的都察院左副都禦史許鳴彤已經回朝了,向文景帝遞上了查案經過的奏折。


    許大人的調查詳細,暗中微服走訪了隨州治下的百姓,除了劉大船夫婦的冤情之外,還查出十餘起方如忠強搶民女、欺壓百姓、擅加稅賦、收賄收賄的惡劣行徑。


    隨州的百姓苦不堪言,而隨州上下一線的官員皆被方如忠收買,但凡向上級州府遞狀紙的百姓還未審理就先用“以民告官”的理由先打一輪,二十脊杖下來告狀之人不死也殘,久而久之便無一人敢上告,直到劉大船夫婦抱著必死的決心上京敲登聞鼓告禦狀才牽出了這件涉及官場黑暗的大案。


    文景帝大怒,當場就下發三司嚴查此案,隨州官場涉及此案的官員通通押入上京待審,隨州一下倒了這麽多官員肯定是不行的,文景帝便命內閣大學士文瀾為欽差大臣,親赴隨州官場坐鎮,誓要將隨州的官場清掃幹淨。


    而太子也因此事被當朝訓斥,宋時欽有些摸不準他父皇的脈了,為了保險起見,他最近得夾起尾巴做人,不能落井下石把太子打壓得太狠,以免為自己招來禍端。


    在下朝回府見了清虛道長以後,宋時欽更加堅信了這一點。


    清虛道長頗為神秘地告訴宋時欽,江宜夏的命格貴重,當初讓她入道觀修行不是替皇後娘娘祈福,而是借她的命數為國祈福,當時西秦來勢洶洶,破軍星現是不祥之兆,江宜夏入道觀修行之後西秦節節敗退,陛下更加篤信了這一點。


    父皇篤信道術,所以江宜夏真的動不得。宋時欽暗自抹了一把冷汗,幸好向戈昨日沒得手,否則現在大概已經成屍體了。


    折了寂雲庵與陳雪瑤不算什麽,至少他的勢力沒有傷筋動骨,還得了一個接待議和使臣的差事。而太子也被訓斥,罰在東宮思過,他和太子都各有得失。


    清虛道長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道:“王爺請聽貧道一言,陛下要製衡朝堂,王爺就不能冒頭得太快,隻能是讓對方犯錯,一錯再錯之下再多的信任也會消耗殆盡,屆時王爺還怕沒有機會?”


    “國師所言在理,得國師相助,本王何愁將來。”宋時欽很是真誠地對清虛道長一禮。


    清虛道長趕忙還禮,“王爺肯信任貧道,貧道自然也不會讓王爺失望。”


    於是一夜之間,籠罩在宜夏頭上的烏雲就散去了。作為恭親王據點的寂雲庵化作廢墟,偏偏恭親王還半點不敢找茬,默默地咽下這口氣。


    宜夏著實是佩服蕭燦的手段,他對人心與人性看得很透,知道每個人的要害所在,拿捏精準一擊必中。這還是在北齊,在南楚隻怕更是手段通天。


    今日一早天空就放晴了,蕭燦又弄了張軟榻躺在宜夏的院子裏曬太陽,一副慵懶的模樣與他的金剛手段十分不匹配。


    陳景熙和茯苓在掃著院子裏未融化的殘雪,陳景熙時不時偷偷瞄一眼蕭燦,對他十分好奇。他再一次偷瞄蕭燦時,突然對上了蕭燦的目光,似笑非笑中帶著一絲冷漠,陳景熙連忙低下了頭。


    蕭燦對一旁挑揀著藥材的宜夏勾唇道:“你把這小子撿回來,也不怕他以後會反咬你一口。”


    “人的出身無法選擇,但人生可以選擇,他與他的父親不是一類人。”


    蕭燦自然是知道陳景熙的經曆和身世,他將雙手墊在頭上,銳利的目光打量著陳景熙,“陳鐸那樣的廢物能生出了陳雪瑤那樣的蠢材,竟也能生出這等人才,好好調教是個有用的棋子。”


    宜夏翻了個白眼,“在你眼中,人與人的分別是不是就是有用的棋子和沒用的棋子?”


    “不然呢?”蕭燦理直氣壯地反問,隨即眼尾微挑,篤定地道:“你放心,你是一顆有用的棋子。”


    宜夏無語,默默地告訴自己看到別人優點的同時也要尊重別人的缺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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