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走到廚房,把一塊毛巾在冷水裏浸濕,然後擰幹到不往下掉水滴。她拿著毛巾回到門廊,把毛巾疊成長條,敷在了梅耶的額頭上。


    梅耶終於感覺舒服了些。


    “謝謝,莎拉。”


    “沒必要為了一塊冷毛巾致謝。我的性子太急,不太會照顧人。”


    梅耶不知道該說什麽,莎拉也沒有再開口說話。他們沉默了一會兒,莎拉才問:


    “你找到妻子了嗎?雖然有些冒昧,我還是想問一下。”


    “見到她了。她在史密斯醫生的診所治病。”


    “那你還這麽沮喪,準是她不願意跟你回家。”


    梅耶很感激莎拉。她不但給他提供了房間和食物,還救了他的妻子和孩子。她還像照顧親生兒子一樣,照顧了他的孩子這麽久。


    但是,他還是想自己待一會兒。莎拉直白的推測,像閃電一樣再次擊碎了他脆弱的自尊心。


    如果不是由柱子擋住,他一定會被傷的從門廊滾下去。他坐在那裏,目光凝滯,像個呆子一樣看著莎拉。


    梅耶覺得自己的事情沒有什麽好說的,他也不想和莎拉說什麽。可是莎拉卻不停的在關心他。


    頭頂的嬰兒在不停的哭,莎拉還在旁邊不停的追問。梅耶頭疼的希望開槍把自己結果掉,就可以不用忍受這一切了。


    “她還躺在病床上。我想是因為她太虛弱了,所以我們沒有說什麽。”


    莎拉猜測,海瑟薇可能不是沒說什麽,而是一句話都沒和他說。這樣才能解釋,為什麽他回來的時候那麽沮喪。


    莎拉接著問:


    “她問小喬治的事了嗎?”


    “沒有。她還太虛弱了,我們沒有談孩子的問題。”


    “那,她還要這個孩子嗎?”


    “她沒說。”


    嬰兒在被莎拉拍著背哄了幾分鍾之後,終於停止哭鬧,安靜的睡著了。


    莎拉和梅耶坐在房子的台階上,看著遠處草原上的夜色。他們聽到了馬匹渡河時的嘩嘩聲,是科洛回來了。在黑漆漆的夜色裏,科洛的滿頭白發更加顯眼。


    “梅耶,我能理解你的痛苦,可是你得認清現實。海瑟薇不要你和這個孩子了,”


    “是的,她不要你們了。雖然我不知道她為什麽要這樣做。她生下這個孩子隻好,第二天就拋下他走了。連多留一會兒都不肯。”


    梅耶為海瑟薇辯解道:


    “一定是艱辛的旅程把她折磨瘋了,沒有那個母親會不愛孩子的。”


    莎拉歎了口氣:


    “你知道不是這樣的。女人一般是因為不想要孩子的父親,才會拋棄孩子的。”


    梅耶心情低落得無法集中精神。他沒聽明白莎拉話裏的意思,也沒有認真去聽。


    “我喜歡幼小的東西,比如小馬駒,小狗,還有小孩。哪怕不是我的,我也喜歡。”


    莎拉盯著梅耶的後背看了看,梅耶毫無反應。她知道她不想聽關於海瑟薇的任何事,但是,她還是決定把話說出來。


    “我們全家越來越喜歡小喬治了,盡管他不是我生的。你的妻子已經不要他了。如果你撫養他有困難,我願意收養小喬治。”


    “可你還要照顧你丈夫。”


    梅耶說。莎拉要照顧一個癱瘓在床的丈夫,還有兩個幼小的女兒,還要經營家裏的馬場。梅耶不認為她還有精力在撫養一個嬰兒。


    “你也看到了,我的丈夫快不行了,他陪不了我幾年了。我想撫養小喬治長大。這樣,到我老了的時候,至少有一個兒子陪伴我。”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知道,海瑟薇會不會跟我回家。”


    “而且,我離開波特城的時間太長了,他們大概已經雇傭了新的警長。我回去之後,也不知道該找份什麽工作來養活他們母子。”


    “沒關係,工作的事不重要。如果你想找份工作,我可以給你提供。我們的馬場現在就缺一個人。”


    “克裏斯癱瘓已經好幾個月了,科洛一個人應付不過來整個馬場的工作。”


    “我在波特城還有哥哥和嫂子。”


    梅耶一家一直生活在馬薩諸塞州,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移民到西部來。


    莎拉不想給梅耶太大壓力,以免把事情談崩。她微笑著對梅耶說:


    “去好好睡一覺吧。等你休息過來,我們再談。”


    梅耶從台階上站起來,去客房睡覺去了。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梅耶的情緒也沒有好多少。甚至連莎拉的兩個女兒微笑著和他打招呼,他都沒有注意到。


    莎拉等小姑娘們吃完飯,就讓她們去穀倉撿雞蛋去了。她支開女兒們,還想和梅耶單獨談談,爭取把收養喬治的事早點定下來。


    莎拉問正在喝著咖啡的梅耶:


    “梅耶先生,關於由我收養小喬治這件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梅耶不理解,莎拉對於這件事為什麽這麽著急。打從幾個月前離開家,被嫂子桃子逼著踏上追捕米格爾的道路,他就倒黴事不斷。


    他的腦子裏現在一片空白,梅耶現在隻想回家。一切都隨它去吧!海瑟薇要是不願意做他的妻子,那就隨她;莎拉想收養小喬治,那就讓她收養。


    他認為自己是一個優秀的警長,回到老家後,一定還能找到一份警長的工作。他要回家,他不知道在這一連串的打擊後,他還能支撐多久。


    莎拉問梅耶:


    “如果你的妻子不要這個孩子了,你的母親或是姐妹會撫養他嗎?”


    “我可不想撫養小喬治一兩年,有了感情之後又得和他分別。如果這樣,不如我盡早就放棄收養他的想法。”


    梅耶回答:


    “沒有。我的父母都去世了,隻有兩個哥哥了。”


    “我得問問海瑟薇的意見,一兩天我就去。說不定她現在身體好了一些,會改變主意。”


    梅耶並沒有等一兩天之後去看海瑟薇。他在吃完早飯之後,就急不可待的騎馬去了城裏。


    到了史密斯醫生的診所,他發現海瑟薇的病房是空的,連那個一聲不吭的野牛獵人也不見了。


    他離開診所,在鎮子裏四處打聽。最後,他在一家酒吧找到了史密斯醫生。史密斯醫生在酒吧的二樓,他正在給一個懷孕的女招待接生。


    醫生很忙,隻是看了他一眼,告訴他:


    “她走了。我昨天下午回去的時候,她已經走了。她沒有給我留言,我不知道她要去哪裏。”


    說完,他又忙著給孕婦按摩腹部,以保證嬰兒的頭先出來。


    梅耶喃喃的在旁邊說:


    “可是她的病還沒有好呀!”


    “心裏不快活,才是她生病的主要原因。”


    醫生頭都不抬的反駁梅耶。他為這個年輕人的執迷不悟感到煩躁。


    早上,酒吧裏沒有客人。五六個剛睡醒的女招待聽著他們的談話,當作一種休閑。旁邊的床上,是她們將要分娩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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