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氏回到自己院子時,已經快正午了。


    她還照往常去看了女兒,又吩咐人去廚房做兒子愛吃的吃食,送去前院書房,這才回自己房間,屏退丫鬟,說要小睡一會兒。


    待房門關上後,她從床上坐起來,彎腰頭朝下從床底下拉出來一個上了鎖的舊箱籠。


    這箱籠裏裝的是她的嫁妝。


    她的床從不讓丫鬟婆子們靠近。


    更不準任何人碰她的箱籠。


    並且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打開箱籠一遍又一遍地查點嫁妝。


    誰都知道她看這點嫁妝跟看眼珠子似的,連裴端都不敢碰。


    可現在,她卻格外心慌。


    鑰匙在鎖口晃過去好幾次才插準。


    打開後,在一眾灰撲撲的粗銀,無樣式的金手鐲、老氣首飾、幾張銀票並一疊綢緞中,泛著金光與珠光的精致頭麵與精巧花瓶格外的亮眼。


    毫無疑問,這頭麵與花瓶也是洛貞的。


    洛貞那一抬抬的嫁妝叫她看得眼熱,直恨不得拿一件來,便去言語撩撥裴榆。


    這個小姑子是個什麽德行,她最清楚不過。


    這人想得手的東西,怎麽著都會得手。


    做事又顧頭不顧尾,莽的不行。


    如果她能出手。


    她跟在她後麵撿幾件漏就行了。


    就算事發,有她在前頭頂著,誰也不會懷疑到她頭上。


    事實也照她設想的發展著。


    裴榆是趁著那些看守嫁妝的小廝婆子吃酒吃醉時,帶著身邊的一個丫鬟偷偷摸摸過來搬了一抬箱籠回去。


    她一直跟在她們後麵,她們走後,她也悄悄順了兩件回來鎖在箱籠裏。


    她想過事發後,裴榆會被責罵幾句,然後洛貞會認下來,不予追究。


    對外宣稱箱籠被堆在角落裏,一時沒看見,其實箱籠沒丟。


    這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可沒想到竟是能鬧成這般………


    周氏從床上滑下來,坐在地上,抬手撫著自己胸口。


    那丫鬟被拖下去時,她心都快跳出來了。


    現在都還沒全部下來了呢。


    那丫鬟現在恐怕已經沒氣,被扔給她那放出去的娘和妹妹了吧……


    唉,真是造孽啊。


    周氏自己坐了會兒,漸漸平靜下來,看著箱籠裏的精巧頭麵和花瓶,又笑起來。


    幸好沒人注意她。


    隻可惜這些東西留不住,找個機會拿出去賣了,把銀票攥到手裏才是實在的。


    東側院裏。


    洛貞一回來,衣裳不換,發髻不拆就躺到了床榻上。


    這樣不守規矩、沒有禮儀的事情,放在以前,她是絕對不會做的。


    可她現在實在是太累了。


    那丫鬟當了替罪羊。


    裴榆保住了名聲。


    可許氏竟眼熱起她那一箱子嫁妝起來,話裏話外讓她把這抬嫁妝當見麵禮給小姑子。


    洛貞真是從沒見過這麽厚顏無恥的人。


    她煩透了,憋屈透了。


    咬死沒給,隻說趕明兒尋個合意的禮物再給。


    許氏臉拉得老長,她也不想理會了。


    現在腦仁還在突突直跳,眼前也在飛出成片的星星。


    哪裏還有心思守什麽規矩,講什麽禮儀。


    可事情並沒有就這麽結束了。


    “姑娘!這嫁妝不全!”


    采綠等四個大丫鬟在清點從裴榆那裏搬回來帶那抬箱籠。


    可清點完後發現,與前廳裏缺的那些對不上。


    采綠道:“還少了一隻描金琉璃瓶和一套金鑲玉的頭麵。”


    洛貞牙都要咬碎了。


    竟還是昧了去!


    那對母女難道是盜賊出身?


    “真是狗娘養的!”


    這句話罵出來後,房間裏頓時一片寂靜。


    四個大丫鬟震驚地看著她。


    洛貞自己也愣住了,眼中有不可置信,更有恐懼。


    她為什麽會說出這種汙言穢語!


    她學了經年的宮廷禮儀與雅音去哪裏了!


    她為什麽跟那個許氏一樣說出這種話!


    洛貞差點把嘴唇都咬破了。


    抓起枕頭砸出去,尖叫道。


    “滾!都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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