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裴榆的院子前時,洛貞已經調整好了表情。


    “小姑,你,你這是…………”洛貞看著院子裏的場景,詫異道。


    院子裏,一個丫鬟臉朝下趴在地上。


    裴榆則一腳踩在她背上。


    另外隻有一個婆子垂首站在一邊。


    裴榆見她過來,把腳從那丫鬟背上挪開,奔過來,拉洛貞的手:“嫂嫂你可來了!我正不知道該怎麽辦呢!”


    裴家的女眷喜歡拉拉扯扯,洛貞現在都已經麻了,麵上裝著不明所以地問道:“我聽小姑派去的婆子說你拿住了賊贓,小姑這是何意,難道與我被盜的嫁妝有關嗎?”


    裴榆道:“正是呢!嫂嫂你聽我說,昨日嫂嫂和二哥哥成婚,我高興便多吃了幾盞酒,又想著這是大喜的日子,便也給我院裏的人放了假,因此今早沒能起來去見嫂嫂。


    我醒來時,聽前廳裏有鬧聲,我身邊這個媽媽便同我說了是嫂嫂的嫁妝被盜了,我心裏替嫂嫂著急,便要帶人去前頭幫忙,隻是我昨夜吃酒吃得醉了,不知我院裏還有誰在,便挨個進去找人,誰知…………”


    她說著早就編造好的謊話,一指依舊趴在地上的丫鬟,憤恨地繼續道:“誰知我進了這丫頭的房,正撞上她拿著個金貴的簪子在往頭上插,我進來,她嚇了一跳,把簪子都摔壞了,嫂嫂你瞧。”


    她把那包好的景泰藍牡丹發簪遞給洛貞看。


    洛貞拿過來仔細看看,驚訝地道:“這,這是我的嫁妝簪子!”


    “正是呢!”裴榆謊話說得越來越順溜了,眉飛色舞地繼續道,“我雖不識得嫂嫂的嫁妝,可我也知道這麽好的簪子哪裏是她一個丫鬟能用得起的,我當時便起了疑心,和媽媽一通翻找,竟從她的床底下翻出了一個箱籠,嫂嫂你來看。”


    她又把洛貞拉到那丫鬟的房裏。


    狹小昏暗的房間正中央擺放著一隻檀木包金角的箱籠。


    箱籠蓋子打開著,裏麵的頭麵首飾散發著金光與珠光交織的寶光,與這房間格格不入。


    洛貞身邊的采綠驚叫道:“姑娘,這就是您丟的那抬嫁妝!”


    “自然是嫂嫂的嫁妝,她一個禿毛丫頭哪裏來的這麽些好東西!定是昨夜趁著院裏沒幾個人,前廳裏又鬆懈,偷偷拖回來的!還又仗我的勢,曉得嫂嫂必不會來這裏搜,便藏在房裏。”裴榆更來勁兒了,拉著洛貞哭道,“嫂嫂你是不知道我當時看見這些東西的感覺,真真是兩眼一黑,要不是媽媽眼疾手快把我扶住,我定是要一頭栽下去磕得腦門出血呢!


    她是我身邊的丫鬟,嫂嫂剛進門,她竟能做出這等不要臉的事,把我的臉也丟得盡光,我真真是沒有臉見嫂嫂啊嗚嗚嗚……”


    洛貞瞧著她這一番唱念做打,不禁感歎,果然是她那婆母親生的,雖說威力還不如老的,卻已經是成形了。


    她忍著憋屈,把自己也調成個蠢的,握緊裴榆的手寬慰道:“小姑莫要自責,是那丫頭起了賊心,還帶累了小姑,自該狠狠罰那賊蹄子,與小姑可沒什麽幹係!”


    裴榆眼裏沒淚在幹嚎,聽洛貞這麽說,頓時不嚎了,心中一鬆,差點還就要笑出來。


    這時,周氏扶著許氏過來了。


    身邊隻跟著剛才過去傳話的那個婆子。


    裴榆是個什麽德行,這兩人可是比洛貞更清楚。


    聽婆子這麽一說,她們心裏就跟明鏡似的。


    許氏生怕洛貞深究,壞了她閨女的名聲,是一路跑過來的,直跑的滿頭大汗,氣喘籲籲,早上梳得齊整的頭發都掉下來一縷。


    進門來第一句就是:“媳婦啊,這是那丫頭起了賊心,可不關我兒的事,你可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把她也冤了去!”


    洛貞聽後頓覺反胃。


    她先前料的果然不錯。


    如果捅出來,許氏會護著裴榆。


    卻也沒想到她能上來就是這麽一句。


    若是她沒有思慮周全,豈不是真真要折了嫁妝,還反被她們母女給擠兌排擠!


    “娘。”裴榆喊了許氏一聲,放開洛貞走到許氏跟前,抱著她的胳膊笑道,“二嫂嫂才不會那麽壞呢,她都已經說了,這與我沒幹係的,是吧嫂嫂?”


    洛貞努力撐起笑臉,點點頭。


    許氏見狀鬆了口氣,而後臉色一厲,罵道:“那狗娘養的賊蹄子在哪兒!”


    裴榆道:“在外頭趴著呢,女兒氣不過,早抽了她一頓。”


    許氏來得急,倒是沒注意院子裏還趴著個人,聞言走出去狠狠往那丫鬟腦袋上踢一腳,罵道:“好你個狗娘養的!在我兒這裏好吃好喝的養著,你不思報主子恩情也就算了,竟還敢偷盜新婦的嫁妝,帶累我兒的名聲!看老娘怎麽收拾你!來人,把這賊蹄子拖下去打死!叫那些下人都來看,往後誰再敢起賊心,就是這下場!”


    現在這裏除了洛貞身邊的采綠,便是那兩個婆子。


    兩人應聲,走到那丫鬟跟前,將她架起來。


    那丫鬟一直趴在地上不吭聲,被許氏踢了腦袋,也隻抱頭縮著,連哼都沒哼一聲。


    現在被兩個婆子架起來就要被帶去打死,她才抬起傷痕累累的臉道:“奴婢偷盜二奶奶嫁妝罪該萬死,莫說打死奴婢,就是把奴婢抽筋拆骨,奴婢也沒二話,隻求太太別讓人來瞧,別讓奴婢的娘和妹妹瞧見…………”


    說起娘和妹妹,她終是抽泣起來,眼淚大顆大顆地滾出來:“如此,奴婢便是到了下麵也會磕頭拜謝太太大恩的。”


    “賊蹄子想得倒美!”許氏啐道,“你不說我還沒想起來,能養出來你這麽個賊,你那娘和妹妹也不是個什麽好東西,去,把她娘、妹妹帶過去一起打,然後找個人牙子發賣了!”


    那丫鬟聞言瞪大了眼睛,猛然望向裴榆。


    那眼神駭人。


    裴榆瑟縮了下,又怕她當下就叫嚷起來壞她名聲,忙拉了拉許氏勸道:“算了吧娘,她娘和妹妹挺老實的,就別打她們了,給了她們身契,打發她們出去也就算了。


    唉,她畢竟伺候我一場,這就要死了,就聽她的,先把她娘和妹妹放出去,給她個體麵吧。”


    許氏唬著臉道:“也就你心軟良善,這麽個賊蹄子差點帶累你名聲,你竟還這般為她著想。”


    裴榆聽著便也覺著自己真真是良善,下巴翹起來:“娘,你應不應嘛?”


    許氏也不想再留這丫鬟的娘和妹妹,怕她們伺機報複。


    見女兒這麽說,不想駁她麵子,便點了頭:“那你去我院裏把她娘和妹妹的身契找出來,把人趕緊弄走。”


    裴家雖說是周氏管家。


    可這錢財身契田產鋪子等要緊的物什,也都還捏在許氏手裏。


    周氏隻能算是個聽吩咐的大管事。


    許氏又把那些東西看得跟眼珠子似的,也隻有裴榆知道那些東西放在哪兒。


    裴榆立馬應聲去了。


    經過那丫鬟身邊時,警告地瞪她一眼。


    丫鬟知道自己難逃一死。


    總不能就這麽白白死了,答應裴榆後,又跟她談了條件。


    那便是把她娘和妹妹的身契拿出來,放她們出去。


    她被婆子架起時,便是怕配榆食言,這才提起。


    還好,她心有忌憚,沒敢食言。


    如此她也就沒什麽遺憾了。


    丫鬟笑了笑,重又垂下腦袋。


    架著她的兩個婆子心思各異。


    洛貞的嫁妝到底是誰偷的,大家心裏都跟明鏡似的。


    主子們為了保全體麵,都在演戲呢。


    隻是這丫頭就慘了。


    要為了主子們的體麵賠上一條命。


    唯一欣慰的是,這丫頭用自己的命給她娘和妹妹掙了條生路。


    同為下人,難免兔死狐悲。


    一個婆子心中黯然。


    另一個便是那出去傳話的婆子,她的心思卻是轉到了洛貞身上。


    她還記著自己被當眾抽嘴巴子的事。


    這婆子氣量狹小,不出了這口氣,她心裏可就要積疙瘩吃不下飯了。


    眼前這狀況倒叫她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這些個主子們不是個頂個的在乎臉麵嗎。


    那她就把她們的臉麵扯下來!


    丫鬟膽大包天偷主子一抬的嫁妝,還藏在自己房裏,這但凡不是個傻的都不會信。


    她沒別的正經本事,偏會個偏門左道,學人的語氣聲調說話能學個十成十。


    隻要她仿著那位采綠姑娘的聲氣,把真相說出來,替她主子二奶奶抱怨,叫人聽見傳出去……


    嘖嘖。


    那婆子在心裏爽快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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