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映諾一向待下人極為和顏悅色。自其回府略顯其能後,無論是燕靝書還是南靜月,舉凡是吹雪院裏的月例銀子、四時衣衫、布匹成衣,乃至吃食果飲,也定是遣人早早的來請懷夕去領。因而,在這吹雪院裏當差的奴才們所得,從來是隻多不少,更遠勝於這府裏後院各處的。且除了府裏給的,燕映諾時常還會自掏腰包,將手中的鋪子、田莊的進項,拿出些盈餘,來打賞自己院子的奴才們。尤其年節裏,吹雪院裏的奴才們,自燕映諾的大丫頭們手中所領到的紅包,甚至比那些在前院裏伺候的奴才們,自管家燕嶽手中領到的紅包,還要豐厚許多。加之燕映諾回府當年,捉了兩個處心積慮打探消息的婆子,和兩個向蘭馨苑裏傳話遞信的丫頭。當即讓半夏喚齊了滿院子的奴才們,讓奴才們看著自己命小廝取來竹板,狠抽了每人五十個嘴巴子,直打得兩個婆子的嘴巴鮮血滿溢,兩個丫頭的嘴角都爛了。最後命人送到蘭馨苑裏,請大娘子發落。直把大娘子氣得仰倒,破口大罵:“這個黑了心的貨!人是她打的,卻送到我這裏來發落,竟是打量著,讓我做惡人麽!”卻也不得不喚人去前院,請了管家燕嶽來。最後,兩個丫頭直接發賣了,兩個婆子因是前院撥來去吹雪院伺候的,又因著是府裏的老人,便又被帶到前院裏,綁在凳子上被打了二十板子。七八個板子下去,兩個婆子已是被打死了。而燕映諾,卻是恩威並施,當眾直接提了,未向打探之人露出任何口風、反來告知燕映諾、蘭馨苑有人來打探吹雪院的小丫頭,帶喜,為二等丫頭之首,還給取了個好聽的新名字,喚做,青黛。自此,這滿府裏的下人們,誰也不敢再小覷了燕映諾,漸漸都歇了心思。吹雪院裏本有些搖擺不定的下人們,更不敢造次,幹活當差,俱皆卯足氣力。


    隻是,下人們空了閑了,又哪裏會少了聚攏紮堆說閑話呢。這一日,眾人便趁著歇晌,來到那個素日裏,都覺得很是能背著人偷懶、說些閑話不被發現的地方,又齊聚在一起,私下裏胡亂的扯著閑篇。


    有人就說了,咱這位主子,看起來是不大受相爺的寵,也不見大娘子有多待見她,可架不住她自己是個厲害的呢。咱覺得吧,這主子和主子,還是不一樣呢。咱可是知道的,就岑姨娘和桂姨娘,倆院子裏頭的奴才,除了些偷盜的,瞞哄的,糊弄的,竟還有兩個厲害的家生婆子,還敢扣了月例銀子和做衣服的布匹,逮著機會就欺負她們呢。兩個姨娘不也算是半個主子麽,不也是拿那些奴才不能如何麽。是吧。你們也知道咱沒胡謅吧。你再看咱這位主子,那合著就不是個好糊弄蒙騙、能任人隨意欺負了去的主子啊。單隻看她發落那兩個婆子和兩個丫頭,那份心計,那等手段,比起大娘子來那也是不輸半分的啊。誰讓咱投錯了胎,天生就是個奴才命呢。那咱既是個奴才,咱又哪敢不恭敬著些咱這位厲害的主子啊。


    接著便有人開口了,誰說不是呢!咱就說管著咱這府裏的燕管家,厲害吧。燕管家哪次給咱訓話,咱那小腿肚子不都是抽的慌。可咱看燕管家哪次來咱這吹雪院回事、傳話,哪次不都是端著捧著咱這位主子啊。咱可是見過燕管家去給後院裏其他主子們回事、傳話的模樣的啊。咱瞅著那可隻是麵上恭敬呢。那可跟來咱這吹雪院裏回事、傳話的模樣,那就是不同啊。你想啊,咱這位主子吧,她要不是個極為厲害的,燕管家也不能這樣似的,讓咱總覺著吧,那前後就不是同一個人啊。就燕管家此等對待咱這位主子,可是這燕相府獨一份的呢。


    跟著也有人搭腔了,嗯,咱也覺得你說的有理。再說了,咱這位主子吧,她除了厲害,還有個最大的好啊!咱這位主子吧,她是從不會如大娘子那般的,恣意作踐和苛虐咱這些奴才啊!咱在這吹雪院裏幹活掙的銀兩,現如今可是足夠咱一家老小足足八口人維持生計開銷的,且咱手頭還能少有積餘呢。對了,咱這位主子也從不缺銀子呢。時不時的還拿出些她自己那鋪子田莊的進項盈餘,來打賞咱們呢。隻要是在咱這吹雪院裏伺候的奴才,都有呢。就咱主子此等對待咱這些奴才,倒也是這燕相府獨一份的呢。


    立馬也有人言道,是了是了,咱領到的年節紅包,也比那前院當差的,還要豐厚呢。還有,隻要是在咱這吹雪院裏當差的,不拘是誰,每月裏還能有兩日輪休呢。就此等對待,那也是這燕相府獨一份的呢。咱隻要盡力做好份內的事,盡心效忠,主子就能讓咱好好的過日子啊。


    又有人接過話頭,此等對待可不就是獨一份的麽!咱就是個灑掃院子的小廝,可咱也著實羨慕咱這吹雪院裏的丫頭們啊。眾人便七嘴八舌的起哄笑道,丫頭們有何羨慕啊,不也和咱們一樣的骨頭渣子燒成了灰,不過也都是些奴才麽。是啊,難不成,你做了丫頭,還能像半夏、懷夕、京墨、蘇木姑娘她們四個那樣,能進咱主子的屋裏,近身伺候不成麽。對呀對呀,那你就算是做了丫頭,怕也隻能是個三等丫頭吧。沒見那二等丫頭可是有六個呢,也就是那青黛丫頭,還能和咱主子說得上話呢。就是就是,再說了,就你這模樣,也長得屬實難看了些啊。你沒見那四個大丫頭,那模樣,那氣派,咱看啊,就連咱這相府裏頭的柳姨娘和莫姨娘,喔,還有那死了的岑姨娘和桂姨娘,都是真真的比不上她們呢。你也就能幹個灑掃的小廝,好好掙銀子了吧。若是你這等模樣,真給咱主子做了丫頭,那還不得把咱主子嚇著了啊。眾人好一通哄笑。去去去,搗什麽亂啊。咱也就是羨慕那些個丫頭們,每個月來葵水時,還能一直歇著,等到身上幹淨了,才去當差。就連婆子們,也是一樣的,能歇著。還聽她們說,歇著的每日,都能領到一碗薑湯紅糖水呢,說是喝了就不體寒手涼了,對身子好。那你們說說,就咱這位主子此等對待丫頭們,那也是這燕相府獨一份的吧。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稱是。於是有人便轉了話題,說起輪休兩日出府,回家路上見到的趣事。眾人很自然的順著話茬,都不再議論吹雪院裏諸多的獨一份對待。


    就在眾人因了一個婆子說的一句趣話,笑的前仰後合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在問眾人:“方才,你們說了這許多,我聽著,竟都是在說這位主子的好呢。難不成她竟是個仙女?讓你們連她的半分錯,竟是都說不出來麽?”


    眾人止住談笑,紛紛把目光投向了發聲之處。


    隻見西院裏莫姨娘的貼身丫鬟,冬青,正站在離眾人不遠處,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掛在那張擦了得有二兩脂粉的臉上,望著眾人。


    因是歇晌,吹雪院裏的奴才們居多,待等眾人看清是誰,便都默契的起身,然後散開,不發一言,轉頭就走。


    跟著一起扯閑篇的,有一個是廚房裏頭的夏婆子,女兒是吹雪院裏的三等丫頭,大暑。這會兒,聽到冬青的問話,又見眾人散去,便也轉身欲走。


    誰料冬青衝上前來,攔住了她,用一副陰惻惻的語氣問著她:“夏婆子,你走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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