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周海濱在家裏擺了一桌酒席,請馬國棟副鎮長當主陪,他當副陪,還有管生產副廠長王世昌、廠辦主任田新友、財務科長王坤明作陪,為李遠方辦了接風酒。


    受家族遺傳影響,李遠方起初酒量不大,在他原來那個時空,隨著應酬增加,酒量漸長,基本能喝半斤低度白酒,或者3瓶啤酒。


    不過,他有個本領,喝多了,能吐出來。盡管對胃傷害很大,可是不至於喝醉,身體恢複也很快。


    重生到這個時空,李遠方注重保養身體,有了喝酒上臉這層保護色,沒有勸他多喝酒。


    他驚喜地發現,練出來的酒量仍然保留,應付場麵沒有問題,該敬的酒都敬了,該說的話也都說了,該喝的酒也能喝下。


    馬國棟的興致很高,喝酒有些過量。


    周海濱的家離鎮政府辦公樓不到二裏路,李遠方攙著他回去,送到宿舍裏,扶到床上躺下。


    在鎮辦公樓住宿的領導幹部隻有三人,除馬國棟外,還有畢國亮、趙天宇,住宿條件差不多,他們的辦公室都是套間,外間辦公用,裏間是宿舍。


    李遠方去鍋爐房打了一暖瓶熱水,送到馬國棟宿舍,給他泡了一杯茶水,放在床頭櫃上。


    “馬鎮長,您喝點茶水解解酒。”


    “遠方,好好幹!”


    馬國棟說完這些話,還想聊天,可是睜不開眼睛,很快打起呼嚕。


    李遠方關上房燈,輕輕帶上門後,便向自己宿舍走去。


    普通機關幹部宿舍區在5樓,有8個房間為宿舍,晚上住宿的都是單身青年。


    其中,有5人是今年分配來的大中專畢業生,每天吃飯時都能見麵,特別是早飯和晚飯湊在同一張桌子前,很快就彼此熟悉。


    李遠方剛走上5樓,從樓梯口旁邊的洗手間走出來一位姑娘,手中端著一盤洗好的毛桃,紅綠相間,鮮豔欲滴,看著就能勾起人的食欲。


    這位姑娘身高一米六八,漆黑長發紮成高馬尾,白淨細膩的瓜子臉,桃花眼明亮閃動,還是雙眼皮,笑容迷人。


    一身素色連衣裙,大方得體,顯出體形婀娜。


    她是今年分配來的大學生唐怡婕,在鎮婦聯工作,年齡與李遠方同歲。


    盡管男青年們將她視為心中的白月光,可是聽說她的父母都在鎮東市工作,她遲早要調回鎮東市,沒有勇氣追她。


    李遠方一直在南津縣木工機床廠工作,早出晚歸,與她沒有過多接觸。


    在原來時空記憶裏,她在石門山鎮工作不到半年就離開,如同一陣風飄過。


    “李遠方,你喝酒了,把這些桃子拿回宿舍吃,也好解解酒。”唐怡婕遞過來盤子。


    “謝謝唐怡婕!我吃一個就足夠了。”


    李遠方沒有推辭,拿了一個桃子回到宿舍。


    他重生到這個時空,仍然有著強烈的事業心,現在想著利用開放時代,大顯身手,對男女之情看得淡了。


    況且,他不想與鎮裏的女孩有瓜葛,給鎮機關大樓裏的長舌婦留下談資,影響到自己事業的進步。


    唐怡婕端著桃子回到宿舍,裏麵還有三個年輕女孩,她們正在評論李遠方。


    “這個李遠方長得可真帥,氣質也很好,看起來比同齡人成熟多了,將來必然有大出息!”陳冬梅讚道。


    “他一點不會逗女孩子開心,簡直是不解風情,我可不喜歡他。”在計生站工作的一個女孩哼道。


    “別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人家李遠方還看不上你呢!”在財政所幹出納的女孩不屑道。


    “難道還能看上你!”計生站工作的那個女孩生氣了。


    “吃桃子啦!”唐怡婕打斷他們的議論,給每個女孩分了一個桃子。


    “我們唐姐既漂亮又落落大方,名字甜甜的,與李遠方倒是很般配。”


    陳冬梅咬了口桃子,盯著唐怡婕說道。


    “臭小丫頭,桃子也堵不住你的嘴。”


    唐怡婕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陳冬梅的後背。


    “我說中你的心事了,唐姐惱羞成怒,要來打我,救命啊!”


    陳冬梅聳肩縮頭,故意裝做害怕的樣子,引得其餘女孩笑作一團。


    李遠方吃完桃子,來到洗手間洗漱,隱隱約約聽到女宿舍傳來歡笑聲,感覺很溫馨。


    這個年代,沒有手機,沒有網絡,鎮政府機關駐地沒有什麽娛樂設施,集體辦的供銷社商店也早早關門。


    鎮機關青年除了看電視,就是組織打撲克,要不就在宿舍拉呱聊天,然後就躺在床上看書。


    李遠方回到宿舍後,忽然想起從工廠帶來的企業管理書放在辦公室,便走到二樓,打開辦公室的門。


    他找到書,正要關燈離開,一位二十七八歲男子走進來,滿身酒氣,是農技站的白春明。


    白春明4年前大學畢業分配到石門山鎮,因為在大學期間入黨,還是學生會主席,鎮黨委、鎮政府對他很重視,當作後備幹部培養,讓他協助鎮長抓工業。


    南津縣木工機床附件廠開發木工機床時,鎮政府成立新項目指揮部,由鎮長張叔傑擔任指揮部主任,白春明任副主任,實際上是把他當成副鎮長來培養。


    在工廠開始批量生產木工機床後,鎮政府撤銷指揮部,把他安排到政協當幹事,負責駐村。


    聽說他工作一直碌碌無為,沒有任何閃光點,很快找了對象結婚。


    從此,他毫無進取心,安於現狀,得過且過,很快就走上躺平混日子的道路,成為鎮政府年輕幹部的反麵典型。


    “白幹事找我有事嗎?”李遠方有些疑惑。


    “今晚上喝了三泡酒,回不了家,準備住宿舍裏,看見你屋裏亮燈,就過來聊聊天。”白春明打了一個酒嗝。


    按當地的習慣,喝白酒要用三兩三的杯子,稱為泡,喝三泡酒基本上是一斤。


    “白幹事好酒量。”李遠方關上門,為他倒了一杯白開水。


    暖瓶裏的水放的時間長了,並不太熱,白春明端起杯子一口喝掉,李遠方又給他續了一杯水。


    白春明在鎮機關名聲不好,李遠方不想與他有過多交往,出於禮貌,又不能趕他走,便使用常用的方法,不停地倒水。


    白春明談興濃濃:“鄉鎮是最基層政權,也是個小社會,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組成機構有黨委、政府、人大、政協、武裝部、婦聯,還有與縣政府對應的財政所、司法所、計生站、統計站、農業站、水利站等二級部門,號稱‘七站八所’。


    鎮機關大樓有108名幹部職工,號稱‘一百單八將’。


    人員構成複雜,有幹部身份,有工人身份,有以工代幹身份,有行政序列,有事業序列,有鎮辦企業編製,還有招聘幹部,以及臨時工。


    他們這些人大多是靠關係進來,極端排斥大學生,經常故意設套,讓我們鑽進去出醜,再趁機踩上一腳,然後看笑活。


    管你是大本,還是大專文憑,這幾年就沒有一個大學生能夠提拔上去。”


    “喝點水,消消酒。”李遠方急忙打斷他的話。


    白春明喝了口水,繼續說道:


    “你剛參加工作,不知道社會人心險惡。


    老哥提醒你,做事要多個心眼,千萬不能被當官的花言巧語迷了眼睛。


    我剛參加工作時,也是充滿著激情,對鎮政府賦予重任感激涕零。


    張鎮長拍著胸脯保證要提拔我,卻把我當槍使,他自己撈好處。用完了,把我一腳蹬開,還得讓我當替罪羊。


    張鎮長通過關係從外省銀行貸款1000萬元,上馬木工機床項目。


    結果錢花幹淨了,這個項目勉強出成品了,工廠卻不掙錢。


    他把原來的廠長姚西寧調到建築公司幹經理,把我趕到政協。


    他自己提成好處撈夠了,成功從裏麵脫身。”


    李遠方對這個項目前期並不了解,隻知道前世並沒有歸還外省銀行貸款,欠賬掛在南津縣木工機床附件廠賬上,這個工廠隻剩下空殼,後來破產倒閉。


    在這個年代,國家鼓勵銀行貸款給企業新上項目。


    有些地方政府便鑽這個政策的空子,鼓勵企業到處貸款,喊出隻要把款貸過來就是成績的口號,根本沒有打算還款,導致當時的銀行出現大批壞賬。


    白春明嘮嘮叨叨,把一暖瓶水喝幹,要上廁所方便。


    李遠方借口想早點休息,趕緊關上辦公室的門,拿書回到宿舍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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