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大學士的去留,顯然不是小事。


    朱由檢低估了這件事的影響,也沒有想到自己隻是讓蘇茂相把賀屏送給張瑞圖,便讓很多人覺得看到了機會。


    十二月三日的常朝上,很多官員上疏彈劾張瑞圖,還有人把黃立極、施鳳來、李國普牽連進來,把四個大學士一並彈劾。


    這四人是閹黨遺留下來的,朝堂上一直有很多人想要把他們趕下去。隻是朱由檢力保,才讓他們留任。


    但是張瑞圖附逆的證據,是朱由檢讓人送過去的。這讓他還能怎麽保,隻能給張瑞圖定罪。


    思考之後,朱由檢道:


    “張瑞圖給魏逆題寫坊額碑文,本應定為第六等。”


    “念在他輔佐朕登極有功,沒有追隨魏忠賢附逆,那就定為第八等,削去大學士之外一切官階。”


    “加銜議政大臣,仍舊參預機務。”


    放棄了把張瑞圖趕回去的念頭,仍舊把他留任。隻是加銜由從一品弼政大臣變成正二品議政大臣,算是降了一級。以後張瑞圖在內閣的排序,要在李國普後麵。


    這個結果,讓那些彈劾張瑞圖等人的官員,自然心有不甘。


    如果張瑞圖都隻是定為第八等,那麽比他程度更輕的黃立極、施鳳來、李國普,豈不連第八等都算不上?


    這樣還如何彈劾他們附逆,把他們給趕下去?


    黃立極等人是不是附逆,朱由檢心裏自然清楚。這幾人依附魏忠賢是有,但是要說他們追隨魏忠賢謀逆,朱由檢絕對不會信。


    如果他們盡心為魏忠賢做事的話,朱由檢這個皇帝,沒那麽容易掌權。


    所以在懲治了張瑞圖後,朱由檢看朝臣還不罷休,黃立極也有些支撐不住,想要以病求退,當即出言否決,向他道:


    “黃卿在先帝病重時,率領文武百官問安,這件事朕是記得的。”


    “你能在魏逆當政時順利輔佐朕登極,這裏麵的辛苦朕一直都記得。”


    “傳旨,加大學士黃立極太保,蔭一子金吾衛副千戶世襲。”


    “今後要用心辦事,不要隨意辭職。”


    又是一位生加三公,黃立極激動得老淚縱橫。彈劾他的官員卻無奈了,皇帝是多記得登極功勞,一直以這個名義封賞黃立極。


    這還沒完,朱由檢又向施鳳來和李國普道:


    “大學士施鳳來,在魏逆圖謀攝政時,曾說‘居攝遠不可考,且學他不得’,阻止魏逆攝政。”


    “傳旨,加左柱國勳級,食正一品俸祿,蔭一子金吾衛百戶世襲。”


    “大學士李國普,在魏逆指使劉誌選劾張國紀以撼中宮時,出言保全張國紀,挫敗魏逆陰謀。”


    “傳旨,加左柱國勳級,食正一品俸祿,蔭一子金吾衛百戶世襲。”


    一連封賞了三個人,顯示對他們的看重,總算穩住了局勢。


    群臣這下都明白了,皇帝對這三個人的信任一如既往,沒有受張瑞圖的事情牽連。


    隻有張瑞圖,這時候心中懊悔。早知道就在魏忠賢圖謀攝政時說句話,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此時此刻,張瑞圖對皇帝的處置是認可的。


    就像皇帝說的,能在魏忠賢當政時輔佐他登極,黃立極這個內閣首輔就立下了最大的功勞,不可能說他附逆。


    施鳳來、李國普兩人,都有挫敗魏忠賢陰謀的行為,同樣算不上附逆。


    唯有他這個大學士,沒有違逆魏忠賢不說,題寫的坊額碑文賀屏還被皇帝看到了,不處置他處置誰?


    如果皇帝不處置,那些因為詞頌、頌美被定下附逆罪行的官員,誰都不會心服。說不定以後還會有人盯上他,想拉著他下水。


    可以說,皇帝把他定為第八等,隻降一級留任,已經是寬大處理。


    張瑞圖能這麽想,但是朱由檢心裏卻已經有些後悔。他是實在沒有想到,自己讓蘇茂相送個賀屏,在朝堂上引起這麽大的動蕩。


    如果早知道這一點,他會做得更隱蔽些,不讓其他臣子得知。


    哪像現在,張瑞圖要留任不說,還得給黃立極、施鳳來、李國普封賞,才能撫平動蕩。


    對此實在氣不過,也不想張瑞圖成為晉江官員的核心,朱由檢道:


    “大學士張瑞圖,以後專注圖書和文字事宜。”


    “著其和禮部侍郎孟紹虞一起製定印刷通用規範字表,探究文字演變,編纂通用字典。”


    讓他由掛名修書轉為實際修書,再用他在書法上的名氣,讓將來印出來的字典好賣一點。


    這樣或許能多賺點錢,彌補之前加俸加蔭所需要的錢糧。


    群臣也都聽出來了,張瑞圖雖然留任,以後卻隻在圖書和文字上有權力。


    這樣一個職務,需要大學士嗎?


    看來張瑞圖轉為資政大臣修書的日子,已經為期不遠。


    張瑞圖同樣這麽理解,他決定回去以後就主動辭職,不讓皇帝為難。如果他一直戀棧不去,再次讓群臣彈劾,那才真是難堪。


    勉強撫平因為張瑞圖的事情帶來的動蕩,朱由檢更加認識到大學士的分量。


    這是真正的無相名而有相權,所有文官都夢想的職位。離任的大學士,在民間被稱為故相,有些臣子奏疏中也這樣稱呼,明目張膽地違背《皇明祖訓》。


    甚至,張居正曾公然說出“我非相,乃攝也”,連丞相都不滿足,把自己當成攝政。


    這讓朱由檢更堅定削弱內閣的決心,不能讓內閣權力繼續膨脹下去。


    他的做法是抬高九卿地位,首先就需要九卿完整,發出更大的聲音。


    廷推空缺九卿的事情,已經在上次朝會上已經定下,昨日也已經發出具知帖,告知群臣候選人。


    今日常朝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廷推刑部尚書和左右都禦史,以及空缺的侍郎職位。


    刑部尚書的職位,蘇茂相活動已久,在得到皇帝認可,不會被皇帝找個理由拿下後,順順利利地成為正推。


    朱由檢也按先前的許諾,任命蘇茂相為刑部尚書。他這個之前的總督倉場戶部尚書,終於實際當上尚書,成為九卿之一。


    《崇禎長編》:


    天啟七年十一月辛卯:倉場總督戶部尚書蘇茂相仍以太子太傅改刑部尚書。


    《大明會典》戶部:


    總督倉場一員【宣德五年、添設本部尚書一員、專督倉場。後或用侍郎。無定銜、俱不治部事。


    嘉靖中、令兼理西苑農事。隆慶初、罷兼理。萬曆九年、裁革、命本部左侍郎分理之。十一年複設】。


    《萬曆野獲編》:


    【三詔亭】江陵以天下為己任,客有諛其相業者,輒曰:我非相,乃攝也。


    攝字於江陵固非謬,但千古唯姬旦、新莽二人,今可三之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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