贓罰庫中,抄來的珍寶不少,但是朱由檢對這些並不感興趣,更關心它們值多少錢。


    不過這麽多的貨物,大批量販賣估計價格會降低,朱由檢開始思索,要不要舉辦司法拍賣。


    撲賣由來已久,朱由檢覺得可以仿照後世的拍賣改進一下,成立拍賣和鑒定機構。


    每次小批量出貨,盡量多賺些錢。


    想著後世有名的春拍、秋拍、四季拍,朱由檢決定讓內府監成立拍賣行,先小規模拍賣。摸索出完善的辦法,再於明年科舉後,舉行一次拍賣。


    那麽多的士子進京,還有武道大會吸引來的人,有錢人一定更多,市場消化能力更強。


    以後形成了影響,外地人就會定期進京,參加四季拍賣。


    向身邊隨行的太監吩咐這件事,朱由檢看著抄獲的魏忠賢生祠坊額碑文,眉頭微微皺起,詢問左右道:


    “這上麵的字誰寫的?”


    “怎麽看著這麽怪?”


    揣摩著皇帝的意思,司禮監掌印王體乾小心翼翼回道:


    “這是張瑞圖大學士的親筆,逆賢生祠碑文,多其手書。”


    “張學士的字,和華亭董其昌、順天米萬鍾、臨邑刑侗並稱,人稱刑張米董。”


    “又以董其昌和米萬鍾並稱,人稱南董北米。”


    朱由檢仔細看著碑文上的字跡,和張瑞圖的票擬文字對照。微微點了點頭,說道:


    “確是張學士的字跡,隻是更加奇逸。”


    “他的字雖奇怪,卻另辟蹊徑,卓然一家,稱得上是大家。”


    對張瑞圖的字嘖嘖稱奇,朱由檢實在沒有想到,他還有這樣奇怪的文字。


    如果說董其昌的字讓人一眼看到就覺得好的話,張瑞圖的字,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非常奇怪。


    再對比他平時寫票擬用的台閣體,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真不知道張瑞圖是怎麽練出來的,竟然寫出這樣的字。


    欣賞著這些文字,朱由檢詢問王體乾道:


    “張學士的作品,贓罰庫裏還有嗎?”


    王體乾見皇帝沒有生氣,說道:


    “逆賢家中抄出來的東西,有很多張學士寫的。”


    “陛下看這個賀屏,就是張學士的字跡。”


    指著從魏忠賢家中抄出來的金字賀屏,朱由檢仔細看去,正是張瑞圖的親筆,上麵還有落款。


    這個賀屏上的字寫得更好,卻讓朱由檢看得大怒,對張瑞圖有了成見。


    如果說生祠碑文還能是不得已寫的話,這個賀屏,就是張瑞圖主動送過去的。


    可以說,張瑞圖有主觀附逆意圖,主動依附魏忠賢。


    王體乾還不知道皇帝變了想法,在一旁誇著這個賀屏有多好,上麵的字有多用心。朱由檢突然詢問王文政道:


    “蘇茂相那邊有動靜嗎?”


    “朕昨日允許刑部尚書廷推,他有什麽動作?”


    這是前幾日安排錦衣衛調查的,蘇茂相的活動,一直在錦衣衛監視之中,王文政道:


    “陛下昨日許可刑部尚書廷推後,蘇茂相就開始四處活動。”


    “昨日他去見了楊景辰,臣派人去詢問,楊侍郎說蘇茂相想投靠陛下,想當刑部尚書。”


    “這件事他不敢擅專,想請陛下聖裁。”


    蘇茂相活動刑部尚書的事情,朱由檢早就知道了。隻是此前他一直礙於朝中晉江出身的高級官員太多,不想讓這個人當九卿。


    這時終於鬆口,說道:


    “刑部尚書的事情,朕現在可以答應。”


    “但是要讓蘇茂相做一件事,讓他出錢把這個賀屏買下來。”


    “然後把賀屏送給張瑞圖,告訴張瑞圖好好寫字,多寫些能傳世的作品。”


    “這麽奇怪的風格,說不定以後就失傳了,讓張瑞圖多寫一些,不要為雜事分心。”


    此言一出,眾人都知道張瑞圖的仕途算是完了。


    皇帝的意思,明顯是讓張瑞圖在家裏好好寫字,不要插手政事。


    如果張瑞圖識相的話,就會主動辭職,不讓皇帝為難。


    實在不明白皇帝為何突然變了態度,在贓罰庫決定一位大學士的去留,眾人都想到了一個詞:“伴君如伴虎”。


    當今皇帝的心思,實在讓人難猜。


    有些人覺得皇帝之前看到生祠碑文就生氣了,隻是要讓人找出張瑞圖的其他作品,暫時沒有發作。


    有些人則覺得皇帝不至於在這件事上還要耍心眼,沒有這個必要。一定是這個賀屏讓皇帝看了不悅,所以態度轉變。


    但是區區一個賀屏,怎麽能和生祠碑文比呢?


    皇帝就是生氣,也該在看到生祠碑文時生氣。為何在看到賀屏時,才會態度轉變?


    想不明白這個問題,一眾宦官隻能歸結為皇帝心思深沉,態度讓人難猜。


    朱由檢卻不覺得自己的心思讓人難猜,一是他注重主觀附逆傾向,這是早就向群臣明說的。二是他嫌朝中的晉江人太多,張瑞圖又和南京吏部左侍郎林欲楫是親戚,很可能成為晉江人的核心。


    他可不想壓下東林黨和閹黨後,冒出來一個晉江黨。所以就趁著這件事,警告一下張瑞圖。


    讓蘇茂相去送的意思也是如此,有個晉江人想上去,就得有個晉江人下來。官位就那麽多,不能讓晉江人占太多。


    蘇茂相能領會到這個意思最好,領會不到的話,明年還會有調整。他要趁著晉江人沒起勢,把他們給壓下來——


    大學士張瑞圖,通政使呂圖南,吏部左侍郎楊景辰。南京兵部尚書黃克纘,南京吏部左侍郎林欲楫,南京工部右侍郎張維樞。


    再加上同屬泉州府、臨近晉江的南安縣人洪承疇,還有即將受招撫的鄭芝龍,也是泉州南安人。


    泉州的官員太多了,有朝廷有地方,有文官有武將,要稍微壓製一下。


    蘇茂相想當刑部尚書,張瑞圖就得下來。


    盤算著晉江人的官職,朱由檢還想到了在翰林院的蔣德璟、黃景昉,這兩人也是晉江人,未來有可能成為大學士。


    如果不加限製,晉江人在這樣有序的傳承下,再過一段時間,就可能形成晉江黨。


    曆史上洪承疇官運亨通,大概就有這些鄉黨做助力。


    致力於壓製黨爭的朱由檢,當然不願看到這個情況。


    《明季北略》張瑞圖回籍


    十二月,法司追論魏忠賢等罪,上命磔忠賢屍於河間。一日,上至贓罰庫,見逆賢珍寶。歎曰:天下脂膏,被奴刻剝殆盡。


    忽顧金字賀屏,乃次相張瑞圖親筆,上大怒,即著回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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