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城寨建設相關的種種技術研發,讓朱由檢想到了一個名詞:


    項目牽引。


    這是後世很常見的模式,朱由檢上次因為通政司辦報之事,推動印刷技術研發、印刷文字規範,就屬於這個模式。


    在大明這樣一個農業國度,推動工業技術發展,最適合的就是項目牽引——


    就像新中國一五計劃的156項重點工程一樣,通過設立重大工程項目,促進相關行業和技術的發展。


    報紙是一個項目,朱由檢通過這個項目讓工部設立大明印刷工坊、讓翰林院製定印刷通用規範字表,把這些以前需要一件一件做的事情,放到一個項目裏來。


    城寨建設是一個重大項目,遠比報紙重要。因為它關係到“結硬寨,打呆仗”戰術的實施,影響遼東戰局。


    甚至更大點說,它還關係到井田製——


    不把建虜打敗,不把遼東收回來,怎麽給功臣分封井田,再次實行井田製?


    可以說,這個項目非常重大,朝野上下都會有很多人支持。


    朱由檢可以把自己想發展的工業技術,往這個項目裏塞。


    建築是一個很重要的行業,建材除了水泥之外,還有五金、鋼材、玻璃、陶瓷衛浴用具,甚至還有供暖設備以及需要的煤炭——


    遼東的冬天太冷,城寨裏麵需要燒煤取暖。最好是用取暖鍋爐集中供暖,節省人力不說,還會更加安全。


    有了這個基礎,蒸汽機需要的技術,可以奠定下來。


    無論是煤炭、鋼鐵,城寨建設都很需要。


    鍋爐這個對蒸汽機很重要的技術,也可以用取暖鍋爐的名義發展。


    這三個技術成熟了,朱由檢就能推動工業革命,讓大明向工業國發展。


    這讓他下定決心,把城寨建設立項,找一個專門機構研發。


    『現有的衙門之中,文思院最為適合,可惜它的名聲有點差,而且級別太低。』


    『一個正九品衙門,也無法調動足夠多的資源。』


    文思院帶個文字,聽起來似乎很文雅,其實是工部機構,主要負責器物製作。


    最初設正九品大使一人,從九品副使二人,一共三名品官。


    但是從成化年間開始,憲宗皇帝任命工匠姚旺為文思院副使。自後相繼不絕,一傳旨姓名至百十人,稱為傳奉官。


    傳奉官由宦官傳奉聖旨直接任命,而且後來還由雜職轉為文官職位,自然被文官深惡痛絕。對文思院這個機構,也是很不待見——


    一說節省開支革除冒濫,必然提到的兩個衙門,就是錦衣衛和文思院。


    像是專督倉場侍郎蘇茂相,便在二十七日奏疏,建議革除錦衣衛和文思院冒濫官員。


    不過對他提到的文思院匠官“三千二百八十八人,多支米三萬餘石”,朱由檢卻頗是疑惑,不知如何計算:


    文思院副使從九品,俸祿是六十石,隻算本色的話,就是四十二石。


    三千多名匠官,為何隻是多支米三萬餘石?


    難道文思院大使和副使,每年本色俸祿隻有十幾石?


    對此很是疑惑,朱由檢召來內官監的人,詢問這件事情。


    被任命為內官監提督太監的劉若愚道:


    “本朝匠戶有兩種,一種是住坐,一種是輪班。”


    “住坐的工匠,每月上工十日。”


    “輪班的工匠,最初以二年、三年為班,更番赴京、輸作三月。景泰五年,俱改為四年一班。”


    “文思院匠官有住坐,有輪班,三千多人實際同時在值班的,隻有七八百人。”


    “所以每年多支米三萬餘石。”


    微微點頭,朱由檢表示明白了,又詢問道:


    “有品級的工匠發俸祿,沒有品級的呢?”


    劉若愚回道:


    “洪武十一年令,工匠月糧直米,上工者日給柴米鹽菜,歇工停給。”


    “成化十二年令,營造軍民人匠,每名月給食鹽一斤。”


    “工匠有軍匠、有民匠,在內廷監局服役的,月支糧多在三五鬥。”


    朱由檢思索了一下,覺得匠戶服役的時間並不多。坑的地方在於,這是強製服役。無論是對在京城住坐的工匠、還是對外地進京輪班的工匠來說,這個製度都很坑。


    住坐工匠每月上工十日,意味著他們隻有二十天的自由接工時間,超過二十天的大活,他們就沒有時間接。


    外地工匠隻需要每四年進京服役三個月,聽起來似乎更好。但是以大明的交通,來回路上需要兩三個月。可以說一次服役,就要耗費半年。


    而且更坑的是,他們還得自帶路費。趕路時也不可能上工,同樣不會有工錢。


    想著以後要改變這種製度,給匠戶減輕負擔。朱由檢詢問道:


    “有不願上工的匠戶嗎?”


    “對那些人怎麽辦?”


    劉若愚道:


    “不赴班者,輸罰班銀月六錢,故謂之輸班。每班有三個月,故而征銀一兩八錢,分為四年,每名每年征銀四錢五分。”


    “有些匠戶的手藝好,能夠輕易交上這個錢,所以他們就不來上工。”


    “朝廷隻能給他們加文思院官銜,才能讓這些人過來。”


    “文官說要把文思院匠官革了,都是無知之言。”


    朱由檢聽到這裏都驚了,知道大明的匠戶製度,已經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


    匠戶覺得他們服役苦,朝廷覺得現在的匠戶不好管,讓他們上工還得加官銜——


    雙方都覺得吃虧,隻能改變製度解決。


    工部的匠官牽扯太大,朱由檢決定從內廷改起,說道:


    “統計一下內廷的匠官,看看吃糧的有多少人。”


    “內廷需要發多少俸祿,又能收到多少輸班銀?”


    劉若愚對這個已有統計,說道:


    “內府各監局匠官,帶文思院副使銜者,總計二千二百五十有奇。”


    “如果這些人的俸祿全部由內廷支出,每年需要支米二萬多石。”


    “班匠工銀都是地方官員征解,不會運到內廷。”


    這句話讓朱由檢無語,又想起大明的財政根本就是一團亂麻,沒有統一的轉運衙門。


    這些錢地方收上來就用了,根本就不會轉運到朝廷。誰能說清楚它們的去向,那才真是人才。


    這更讓他覺得,戶工二部不能不改,九邊數百萬欠餉、大明工業化的推進,都要求他調整戶工二部,讓兩個部門適應時代發展。


    《崇禎長編》


    天啟七年十一月庚寅:


    倉場總督蘇茂相上言:


    京軍歲支漕米約計所入每年嚐侵放六十五萬石,目前猶以舊積支吾,不出三年,舊糧已盡,新糧未至,庚癸之呼必不能免。


    伏願皇上念積貯為天下大命,以後除鮮運外,斷斷不得分外請截,凡漕折輕齎等銀悉貯為多放折色之用,不得那借一毫作邊餉,庶乎日積月累,猶有續命之膏。否則倉廩一竭,民無粒食,將來京師岌岌之勢有不可言者。


    然京中兄食之大蠹莫甚於錦衣衛文思院。


    臣據主事趙建極查下糧廳冊,萬曆四十八年,錦衣衛官旗等項僅一萬七千七百六十餘員名。自逆璫亂政以來,三四年間增至三萬六千三百六十餘員名,此前增一萬八千六百餘員名,歲多支米二十二萬有奇。


    文思院匠官冊載僅有七百五十二名,今增至五千二百八十八名(《崇禎實錄》是三千二百八十八人),歲多支米三萬餘石。


    夫歲入之糧稀微若此,歲出之糧冒濫若彼,伏祈遂一清核,庶乎漏卮杜、蠹孔清,所係於國計非澉小矣。


    下所司議。


    崇禎元年正月己巳:


    工部疏言:內府各監局匠官帶文思院副使銜俸總計二千二百五十有奇,請令各監局備造年貌文冊,聽本部核實清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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