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璟嘟嘴,看不懂南棲的心事。 卻見南棲歎氣:“等長沂峰的居閣建的差不多,我們就搬過去。這是時日裏,若擇兒還想留在你們這處睡,就勞煩你多照顧他一些,這孩子晚上太愛踹被子了。” “你跟我如此客氣作甚。”小璟沒把自己當外人,直言道,“南棲,小瀾兒的病什麽時候才會好啊?” “少則一年,長則數年。他本就是蒼玦逆天強行救回來的,閻王殿中許是還存著他的名字。他不該在這個年紀就分化,可能為此要吃上一陣子的苦頭。”說到這些,南棲便是自責的。 若他當初贈予腹中孩子修為催生的時候,能夠盡力分的均勻一些,也不至於讓嘉瀾的命運這般坎坷。 而嘉瀾的出現也太過突然,畢竟南棲連對一個孩子都是小心翼翼。眼下再來一個易碎的嘉瀾,南棲恨不得有個術。 況且與天界的關係還吊著他心間一處憂慮,他已經好幾日都沒好好地歇息過一次了。 第二日一大早,方才吃過早點,擇兒就拉著稍稍好些的嘉瀾去搗螞蟻洞,還不讓南棲跟著。 南棲想到嘉瀾昨日的狀況,千叮嚀萬囑咐,讓擇兒今日不要帶嘉瀾去摸小魚,他現下還不太適合下水。擇兒點頭保證,隻帶嘉瀾搗螞蟻窩。 兩個小腦袋便湊在一起,一人手裏拿著一根小木杆戳泥土,戳著戳著,擇兒便同嘉瀾打起了小算盤:“瀾兒,我想去父君那裏。” 嘉瀾抬頭看著他,一臉懵懂,聲音還帶著幾分病色,軟軟的:“可是爹爹會帶我們去嗎?他們好像還在吵架呀。” “我自己去!”擇兒有些和南棲賭氣的模樣。 嘉瀾很是擔心地看著他。 擇兒便抱肩,一副小大人的模樣:“你留在爹爹這裏,我去找父君。我們先交換一下,怎麽樣?” “啊……”嘉瀾不是很願意。 “但是你要幫我做掩護哦。”擇兒怕他不答應,拉住了他的小手。 被拉住小手的嘉瀾臉頰紅了,暈了一片胭脂的模樣。 擇兒分析道:“爹爹那麽喜歡你,你就留在爹爹這裏。我去父君那裏,這樣我們兩個都有人疼。” “可是爹爹說我身體不好,才這樣天天抱著我。我、我還是想回家的……”嘉瀾越說越小聲。 擇兒抓了抓腦袋:“可你不是說,因為你長得像爹爹,所以父君很少理你嗎?” 嘉瀾被戳中了痛處,傷心地低下頭來。 “而且你是鳳凰,爹爹喜歡你,曾祖母和溯玖叔父也喜歡你。我是條龍,有點和你們不一樣的,我、我就想去看看龍生活的地方是怎麽樣的……” “哥哥……” 擇兒喪氣道:“以前叔父懶得管我,現在爹爹也沒空管我,所以我想去找父君。” 也就是兩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你一言我一句的,還互相羨慕起來,最後竟是真的達成了協議。 “反正,在他們和好之前。你留在爹爹這裏,我去父君那裏。等他們和好了,我們就能住一起了!”擇兒晃了晃嘉瀾的手,關係已經親近了許多,“瀾兒,你說這樣好嗎?” 嘉瀾被他說糊塗了,見著擇兒激動的模樣,便點頭:“好是好,可是……可是哥哥你要怎麽去呀?” “我得想想辦法。”擇兒怕他反悔,強行和他拉了勾:“那你不能反悔哦!” “……” “快說‘好’!” “……好。”第六十六章 鳳生-拾陸 此時,龍族。 蒼玦還在和族中長老們議事,鳶生站在外頭,背著手和幾個侍衛站成一排。 加賀穿著喪服走近時,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鳶生。 鳶生躬身,禮數周全:“太子殿下。” “你跟著四弟征戰多年,修為不淺,沒想到四弟愛惜人才不願放手,至今還隻讓你做個身邊的小仙。”他勾起嘴角,“有時候恩寵不過是折斷樹木的一種自私做法,實在是可惜。” 鳶生未答,側過身,隻道:“殿下請。” 加賀的眼神陰冷,與先前十分不同。鳶生觀察細微,隻這一眼,便像是看到了別人的影子。 就好像是看到了荀葉。 但加賀和荀葉終歸是親兄弟,同母所出,相像一點也是應當的。再加上現下龍妃斃命,加賀失了親人,性情大變也有可能,但鳶生還是將此異常稟報給了蒼玦。 對此,蒼玦問鳶生:“其實加賀說的不無道理,你是何想法?” “龍君?” “你想做仙君嗎?”蒼玦的氣色稍稍好了些,隻是礙於龍族的事情纏身,他沒辦法立刻前往婆娑河,“我確實也打算提你為仙君。” 鳶生聽此,雙膝跪下,萬分不願道:“若屬下成了仙君,便不能做龍君的侍從了。仙階有度,屬下覺得小仙的身份並無不妥。還有,屬下……”他一鼓作氣,“屬下還想繼續幫龍君去照顧阿雀的魂息。” “你若為仙君,一樣可以照顧她。” “我若為仙君,行動便不如眼下自由,這會讓人發現龍君著實看重阿雀的魂息,也會使之成為龍君的一個弱點,讓龍族中某些不懷好意的人再次去傷害阿雀。”鳶生鐵了心地不在乎這些,他是個死腦筋,跟定了蒼玦,便一心一意。 也正是因此,蒼玦素來很信任他。 “眼下龍族事多,天界又要辦蟠桃宴。天帝有意邀請鳳君南棲,便特意給我一份請帖,想讓我去親邀南棲。他心裏打的什麽算盤,我不是不知道。”蒼玦本想親自前去,可龍族偏偏因龍妃之死、荀葉失蹤之事,絆住了他。 其實族中的態度,蒼玦不是不明白。有長老懷疑是他殺了龍妃,故意放走了荀葉。 這幾年,蒼玦在龍族內權勢過大,族中長老確有對他不滿的,但都不敢反抗半分。今朝被他們逮著一個機會,便如猛虎撲兔,哪肯鬆口。 蒼玦這些天裏,除了處理天界事宜,是一步都離開不得的,就連琅奕閣都數日未歸。 “鳶生,你替我將請帖送過去。若他問起什麽,便說天界蟠桃宴……我等他。”他有千言萬語,往前不說,今朝卻是迫不及待地要講與南棲聽。龍族事發,他想見南棲,唯有這場蟠桃宴有機會。 蒼玦走近鳶生一步:“另外,你去人間賀生府邸一趟,問他要兩樣東西。”蒼玦側身,遞給鳶生一顆珠子,讓他藏在袖間,他在鳶生耳邊低語一句,“務必小心。” 婆娑河是鳳凰領地,自古以來,若無鳳凰與麒麟引渡,外人都不可進出婆娑河。 它有弱水相護,片葉不浮。 擇兒體內有鳳凰血脈,雖是條小龍,但也不至於飛不出這婆娑河。這景象奇特,千萬年來第一次,婆娑河之上居然有一條長著腮紅的小黑龍飛過,他賣力地離開了這片世外之地,想要去尋一位土地仙。 此時恰逢鳶生趁著月升之際,前來送帖。他差遣一隻麒麟進去通報,不過多時就見到了出來迎客的鶯鶯。今時她騎著一頭巨大的黑麒麟,眉目清冷,絲毫不輸天界女君的氣勢。 鳶生曾在賀生壽宴上與鶯鶯有過一麵之緣。 自然,鶯鶯也記得他:“閣下是龍君身邊的人。” “正是。”鳶生話不多說,將手中的請帖遞上,“天界下月有蟠桃宴,天帝特差我送此請帖於鳳君。” 鶯鶯接過請帖,微微作揖,她是個明事理的人:“閣下可還有別的話要傳達於鳳君?” “下月,龍君望在蟠桃宴中與鳳君一會。” 鶯鶯皺眉,心想著這龍君不知打的什麽算盤,她拿著請帖消匿於婆娑河的濃霧之中。麒麟是踏月神獸,它所過之處,皆是祥雲。 草叢中躲著的擇兒看得目瞪口呆,他是第一次見麒麟踏月。 但他來不及驚歎,便急匆匆地跟著鳶生一路去往了人間。鳶生腳程飛快,擇兒險些跟丟幾次,好在他是條小黑龍,學會了飛行術,便橫衝直撞地趕了一回路。 直到他一腦袋撞到鳶生的腿上,他才猛然清楚,自己是被發現了。 “你是何物?”鳶生態度冷淡,沒把擇兒當一回事兒。 擇兒捂著腦袋喊疼,也得不來鳶生的一點憐憫。他紅著眼眶坐在地上,一時情急,並沒有變回人形,黑乎乎的腦袋一抬,兩頰腮紅著實亮眼。 鳶生這才細看,驚愕道:“你是一條黑龍?可你怎麽、怎麽……” 怎麽長了兩片腮紅,實在是令人詫異。 如今世間唯剩下蒼玦一條黑龍,鳶生沒見過第二條,今日見到了,也不敢確認。 且這條黑龍生得小巧,看起來年紀最多不會超過二十歲? 吃痛的擇兒低頭蹭了蹭自己的爪子,盡力地想遮住自己的兩片腮紅。但紅色的鳳鱗太過顯眼,已被鳶生收入眼底。擇兒解釋道:“我方才聽鶯鶯說,你是龍君身邊的人。那你現在是要去天上了嗎?” 鳶生不能同他講太多。 “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我給你小魚幹做交換。”小黑龍見他猶豫了,便從自己背上背著的小包裹裏抓出三條大一些的魚幹,“我到了天上後,再給你三條。我本來是想去土地仙那問問怎麽去天界的,恰好就碰到你了,哥哥,你幫幫我行不行?” 鳶生:“……” 擇兒抿了抿唇,以為是鳶生不喜歡小魚幹,便從包裹裏摸出幾隻蝦幹:“我也有蝦幹可以給你,不過我覺得它沒有小魚幹好吃。” 他是小孩子心性,見著鳶生同鶯鶯說過話,便放下了戒備心。 “我不要。”鳶生皺眉,半蹲下身來瞧他,“你認得鶯鶯姑娘,你是妖界的?”但仔細一看,這孩子身上並未有妖氣,倒是仙氣頗滿。 “我不是。”擇兒考慮一番,不確定地說,“我可能是個小神仙,因為我爹爹和父君都是神仙。” 鳶生實在是不懂如何和小孩交談,但這小孩說話的語氣,總讓他想到當年初見南棲時的情景。那一日,他也是這般和南棲交談,然後他們去了賀生的府邸,參加了他的壽宴。 今朝,擇兒便被鳶生抱在手裏,一同去了賀生的府邸。 “你說你爹爹是南棲,你父君是蒼……龍君?”鳶生再三詢問,唯恐被這孩子哄騙了,“你可是當真的?” 他懷裏的小黑龍嚼著一條小魚幹,神態自如:“是啊。” …… 而倒黴如賀生,幾日前便接到龍君密侍送來的書信,說是龍君有事要尋他取一物,賀生便從早等到晚,也不見有人過來。 這會兒剛沐浴了躺下,就被外頭的家丁給喊醒了。 他推了一把床榻上還在呼呼大睡的北安王爺:“起開!”數年時間過去,北安小王爺如今也成了北安大王爺,他側過身不耐道:“何事大半夜的還讓人不得清閑?”這光景饒是誰看到都要嘖一聲,堂堂一介元華仙君,竟然在人間與皇家子弟糾纏到了一處。 這緣分起得不好,賀生自己也知道。 他索性踹了北安王爺的屁股一腳,北安王爺頓時痛得起身,下意識地瞪著賀生。可一瞧賀生那高冷的模樣,他就軟了語氣:“好好,我起開,起開。” “要是耽擱了,讓天界知道你和我的事情,你我都沒好果子吃。”賀生突然這般說,起身穿衣。 “哼,你們天界管的閑事真多。”北安王爺賭氣躺下,不再搭理賀生。 賀生沒心思哄他,一雙腳落地就沒停歇過。他去到會客廳時,鳶生懷裏的小黑龍已經睡著了,呼氣吹著兩根龍須,懶洋洋地扭了扭身子。 此時,圓月當頭,是到了後半夜了。 鳶生躬身:“仙君。” 賀生立馬瞧見了鳶生懷裏的小黑龍:“這條黑龍長得有趣,我聽聞龍君閣中有一位小殿下,這位難不成就是?” 鳶生不知怎麽回答,訕笑了一聲,算是默認了:“仙君,龍君所要之物可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