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天帝是抓住了他和蒼玦的舊情,把鳳族的怒火一步步地轉嫁到了龍族身上。 若蒼玦還了領地,那萬事皆和。 若蒼玦不願意還這領地,那麽就是鳳族和龍族之爭。 天帝站在中間,不得罪鳳凰,也不得罪龍族。 “阿棲,看來你不得不去見一次蒼玦。”溯玖讓他放心,“若龍族執意不還,我還是會繼續幫你。但那日蒼玦見到你的反應,不似對你無情。” “有情也罷,無情也罷。這是鳳族和龍族的利益關係,他從來都比別人拎得清楚。”南棲想起曾經在天界的種種,不願再聊這些糟心事。 並且南棲心裏還掛念著一件事,便提到蓮辰:“上仙近日可還好?” 溯玖一說到蓮辰,神情便鬆緩不少,他微微笑道:“在姥姥的幫助下,他的氣色好了許多。昨日我發現自己的修為可以幫他延續壽命,許是我心間蓮花的緣故,他的身體並沒有抗拒我的修為。不過,他近日要融合我的修為,所以會一直昏睡。” 而隻要蓮辰能活著,他就一定可以找到救治他的辦法。 再者,蓮辰在溯玖身邊,就仿佛找到了另一半的護心蓮。溯玖的魔氣褪去不少,終日裏都是清醒的。 南棲聽聞蓮辰有所好轉,便也安心了些:“若上仙醒了,哥哥可否幫我問一句事。” 溯玖問:“何事?” “八年前,他為我救回的那個魂息,眼下究竟在何處,是否已經安然轉世了?哥哥隻需幫我問上仙這些便可。”南棲起身,便聽到屋裏頭的孩子已經醒了。 溯玖應下了他的話,並未多問:“師父不能離開我多時,我便先回去了。” 南棲目送溯玖離開,這才進了屋內,唯見滿麵稚氣的嘉瀾睡眼惺忪地坐在床榻上,軟綿綿地望著南棲。因睡的滿足,他還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擇兒已經自己穿好了鞋,正墊著腳在水盆處洗臉。 南棲取了一方巾帕浸濕了,擰幹後,他細細地給嘉瀾擦了臉。嘉瀾的小腦袋晃晃悠悠的,主動靠到了南棲懷裏。南棲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放心道:“燒退了。” 被南棲撫過的額頭清涼,讓呆滯的嘉瀾稍稍回過神來,他終於開始緊張地環顧四周,也瞧見了在一旁站著看他的擇兒。 “瀾兒,這是哥哥。”南棲溫聲道。 嘉瀾抿了抿唇,突然躲進了南棲的懷裏,沒有搭理擇兒。 實則是在害羞。 擇兒皺眉,覺得自己受到了輕視,便氣鼓鼓地扯著南棲的衣袖說:“爹爹,我餓了。” 父子三人是一同吃的早點,擇兒自己坐著吃,嘉瀾則是坐在南棲的懷裏,由南棲小口小口地喂著吃。他才退燒,手腳都沒有力氣,隻能靠南棲貼身抱著吃食。 且嘉瀾自小吃慣了山珍海味,對桌上這些糕餅都沒什麽胃口,才吃了幾口便不吃了。 “爹爹……”嘉瀾叫的有些生疏,紅著耳後指了指桌上的水杯,“想喝水。” 南棲便倒了一杯熱水,放在唇邊吹溫了,再喂給嘉瀾。 嘉瀾一邊小口喝著水,一邊偷偷瞧了幾眼正大口吃糕餅的擇兒。 自然,擇兒也感覺到嘉瀾在偷看他。他轉頭看向嘉瀾,想了想,遞過一個自己咬了一口的餅:“你看我幹什麽,你要吃這個嗎?” 嘉瀾搖頭,剛喝完水的唇亮晶晶的,他小聲說:“我不喜歡吃。” “這個可好吃了。”擇兒以為嘉瀾是嫌棄他咬過,就把自己咬過的地方掰掉了再給嘉瀾,“我第一次吃這個的時候,吃了一大盤呢。” 嘉瀾還是沒有接過,他紅著臉看自己的哥哥,糯著聲音:“我家裏有好多的……” 他想說,如果哥哥喜歡的話,可以和他回家吃好多好多。 可在擇兒耳中,卻曲解成了另一番意思。 擇兒收回了手,心想:瞎顯擺。 南棲摸了摸嘉瀾的腦袋,惹得嘉瀾仰頭,小鳥般地喚他:“爹爹。” “你若不喜歡吃糕餅,我讓人準備別的。”他關心嘉瀾的身體,還是希望他能吃些什麽下去,“我們瀾兒喜歡吃什麽呢?” “喜歡吃荷花羹。”嘉瀾仔細道,“但是不要放蓮子,我可能吃不了太多蓮子。” 擇兒便搶著道:“那我要吃荷花餅!” 南棲正想答應,就瞧見擇兒麵前的糕餅盤子都空了,他無奈道:“午時再給你做荷花餅,你今早吃的太多了,再吃怕是要撐著。” 於是,擇兒眼睜睜地看著南棲讓人一次又一次地送荷花羹來。 每一碗,嘉瀾隻吃一口便皺了眉目。 他自小隻吃羅兒親手做的荷花羹,若是別的味道,他是吃不慣的。但來來回回多次,嘉瀾每種嚐試一口,也是吃的小肚皮滾圓。 這般慣溺他,也大多是因為嘉瀾一出生時就受苦頗多。隨後多年體弱,在琅奕閣中素來是嬌生慣養著,和擇兒這種山裏跑的,體格完全不一樣,性格也大不相同。 擇兒見了:“爹爹,這個弟弟也太挑食了吧。” 嘉瀾一聽,眼眶紅了。他也不是故意的,便是吃到不喜歡吃的,就真的吃不下。 琅奕閣中,蒼玦光是派給嘉瀾做點心的小仙就有數十個,在這一方麵,蒼玦實在是將嘉瀾的胃口養的十分嬌氣。 而嘉瀾一直都是這樣生活,從不知會被別人說是不好。 他惶惶不安地看著擇兒,又看了看南棲,焦慮地不知該作何辯解,隻得輕聲說:“我會改的。” “嗯,那你快點改。”擇兒接話接的很快。 嘉瀾紅著眼眶,點點頭。 但很快,擇兒就被南棲牽著手,帶到屋外商量。 “擇兒,弟弟身體不好。他才剛到婆娑河,你要多照顧他些。” “……爹爹。” “嗯?” 擇兒委屈道:“你說好分化原身的時候,會陪在我身邊的,可你陪得是弟弟。現下你還為了他說我……” 南棲啞然,急忙道:“是爹爹不好,但昨日確實是有事耽擱了才晚歸。況且你弟弟昨日那副樣子,若爹爹不照顧他,他恐怕就沒命了。” 擇兒低下頭:“那……那你知道我是龍嗎?” “知道。”一旦分化,南棲就可分辨出擇兒的原身。 “你還喜歡嗎?”擇兒小心翼翼地問。 南棲詫異:“為何這般問?” “因為、因為我覺得我不好看啊。我黑不溜秋的,和泥鰍一樣!”他哭喪著臉,“我真的覺得太醜了,一點都不威風!” 確實,黑龍小時候並不威風,黑漆漆的,同根泥鰍一般大小,實在是好看不到哪裏去。 最何況,擇兒還有兩頰腮紅呢,看上去更是滑稽。 南棲正想說什麽,裏頭的嘉瀾突然猛地咳嗽起來。南棲來不及同擇兒細說什麽,忙不迭地進屋,抱起了嘉瀾。隻見他咳的滿麵通紅,身子又發起燙來。 昨日他才成為一隻小鳳凰,著實還不會控製自己的鳳火。 南棲不得不貼身抱著他,時刻注意著嘉瀾的一舉一動。嘉瀾往前不舒服,隻有羅兒相伴,偶爾的,芳澤女君會來看他,給他帶好些苦澀的湯藥來。 偌大的正居中,蒼玦很少來,而每次來,都是在他熟睡的時候。 他不舒服了,就會一直躺在自己屋中的床榻上。羅兒抱著他也無事無補,還不如讓他躺著能夠舒服些。 今朝,卻有爹爹抱著他,一直溫柔地拍著他的背脊。 在他耳邊溫聲細語地哄著。 嘉瀾的眼眶濕噠噠的,他蹭了蹭南棲的肩膀,喊他:“爹爹。” “怎麽了,瀾兒?”南棲笑著回應。 “我喜歡爹爹。”嘉瀾像是找到了一個避風港,悄悄地哭了起來,“瀾兒總是生病,總是不舒服,但是爹爹抱著我,就好受很多……是、是不是因為爹爹是爹爹,所以……所以……”他一下子說不好話了。 “你的原身才剛分化,爹爹會用火靈氣息為你調整。以後,你都不會再因此難受了。” “謝謝爹爹。”嘉瀾吸了吸鼻子,不忘道謝。 南棲心疼他:“傻孩子,和爹爹說什麽謝謝。” “父君說,隻要得到了幫助,就要說謝謝。爹爹幫了我,所以要說謝謝。”嘉瀾摟住了南棲的脖子。 南棲停頓了片刻,輕聲問:“你父君待你好嗎?” “好。”嘉瀾說。 南棲便不再問了。 可嘉瀾也道:“但我長得太像爹爹了,所以父君總不願意見我,我很傷心。爹爹,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南棲聽了,心間泛起酸楚,他細細看嘉瀾的眉目,確實與自己生的極其相似。蒼玦即便怨恨過自己執意要生下這個他們共同的孩子,也不該這般冷淡對嘉瀾。 可不管怎麽樣,蒼玦都救下了嘉瀾。南棲無法抱怨這些,嘉瀾的命的的確確,是蒼玦給的。 但南棲還是想將嘉瀾接回自己身邊,這孩子體弱,需火靈經脈調理,所以最好是跟著他。 他想等過幾日,嘉瀾身體好一些,也等蒼玦恢複一些後,再親自去問一問蒼玦。 他留給蒼玦的心脈血,蒼玦應是會用的。 反正因為龍族占著鳳族的領地一事,他們遲早會再見麵。他也已經承了天界的仙位,如今,他與蒼玦,不是應該逃避的時候了。 嘉瀾體弱,南棲為此實在是費心。 便連靈赭過來,都是時時圍繞著嘉瀾轉悠。 鳳族已經許久沒有迎來過新的小鳳凰了,靈赭每次看到嘉瀾,就會想到南棲幼年時,便是十分懷念,她也十分擔憂嘉瀾的身體。 她叮囑南棲要照顧好嘉瀾,前前後後送了不少仙藥過來。 嘉瀾嘴甜,次次都對靈赭說謝謝。 這孩子很是乖巧,卻也讓人心疼。不知道那蒼玦平日裏是怎麽教導他的,使得他畏畏縮縮的,完全不像是一個跟著戰仙成長的孩子。 而擇兒這幾天不知怎麽的,又迷上了摸小魚。整日裏,除了吃飯的時間,便是見不到他這個人。 嘉瀾又時常不舒服,南棲顧不上擇兒,隻能終日守著時不時發作的嘉瀾。 夜裏,嘉瀾膽小,更是要貼著他睡。一張床榻不大,擇兒實在是沒辦法擠進來。南棲回回都是歉意地讓擇兒睡小榻,安慰他說弟弟身子不好,讓他體諒一下。 可南棲從沒有養過孩子,自然不知道小孩子心裏的想法。 擇兒睡了兩天小榻後,就跑去人參精那睡了,說是要同他們玩耍。 婆娑河的院落裏,就曬起了一連串的小魚幹。 擇兒也不忌諱用冰霜凍小魚了,天天就造作溪水裏的那些小魚,都快把它們捉到斷子絕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