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辭默默地目送他倆遠去,總算明白了什麽叫“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隻怪他前陣子也是這麽拋下許呈,跟喬鶴行跑了的。 鬱辭看了看學校裏已經開滿枝頭的白色的花,也不知道叫什麽名字,成串地壓在枝頭,碎雪一樣漂亮。 他想起喬鶴行之前邀請他和網球社一起暑期去旅遊,但是現在喬鶴行這麽忙,大概也是作廢了。 他心裏說不上難過,隻是微微有點遺憾。 畢竟他已經決定暑期後搬出平山路了。 這個暑假,是他最後一次這麽靠近喬鶴行了。 鬱辭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才有點惆悵地轉身,準備回去麵對空蕩蕩的鬱宅。 然而他一轉身,卻看見喬鶴行站在離他隻有兩三米的地方,含笑看著他。 已經是夏天了,喬鶴行背後是一片鬱鬱蔥蔥的樹,而他站在樹下,穿著前陣子和鬱辭一起買的白色襯衫,樹葉斑駁的陰影灑在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清俊。 鬱辭三兩步跑過去,驚喜地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他明明記得喬鶴行今天沒有考試。 喬鶴行自然而然地牽過他的手,“來接你回家。”第22章 出發 喬鶴行並沒有取消與網球社的活動。 暑假剛開始的第三天,鬱辭就在手機的本地新聞上看見了喬老先生出院的消息。 記者隔著重重的保鏢拍到了喬老先生的照片,他坐在輪椅上,雖然還有些消瘦,但精神顯然很硬朗,一張臉和喬鶴行長得不太像,是那種嚴肅沉穩的長相,一雙眼睛尤其清明銳利。 喬老先生今年59歲了,還差一年,就是耳順之年。 鬱辭注意到,照片上喬老先生的胸口有個琺琅掛墜,戴在他這樣一個威嚴的人身上總有點格格不入,但喬鶴行曾經告訴過他,喬老先生隨身帶著他喬鶴行母親的一件遺物,裏麵藏著她的照片。 鬱辭的眼神不由暗了暗。 喬鶴行的母親是被外國人收養的中國孤兒,和喬老先生在一家咖啡館相遇,從一個普通的服務生變成了喬家夫人,堪稱是童話般的故事。 但這個童話般的故事卻沒有迎來一個美好的結局。 喬夫人比喬老先生小了七八歲,卻很年輕就過世了,反而走在了喬老先生前麵,也不知道喬老先生麵對與母親肖似的喬鶴行的時候,心裏會想些什麽。 鬱辭摁掉了手機上的頁麵,問正在他身邊看書的喬鶴行,“學長,你不需要回喬家看一看嗎?” 喬鶴行從書上抬起視線,“不了,之前在醫院,我已經陪護了很久了。現在都出院了,我要是還回去,喬衡跟喬浚隻怕得跳起來,以為我回去謀奪家產。” 他眼睛裏滑過一絲不屑。 他對喬家的家業,其實什麽興趣。他之所以去爭,不過是為了不讓喬衡與喬浚如願罷了。 但這回他父親住院,看到喬衡與喬浚做出的種種,隻怕是真的對這兩個兒子死心了。 鬱辭點了點頭,雖然心裏頗為替喬鶴行不平,卻到底沒說些什麽。 喬鶴行低頭又看了兩眼書,突然想起了什麽,提醒鬱辭道,“我們五號一起去旅行,酒店和車都安排好了,你的行李準備好了嗎?” 鬱辭本來是趴在枕頭上的,聞言不由抬起了上半身,驚訝地問道,“學長你還準備去嗎?” “去啊,”喬鶴行從沙發上看著他,“我們不是都說好了嗎?” 鬱辭心裏頭忍不住有點開心,他知道這隻是一次普通的社團旅遊,他甚至隻是其中附帶的一員,可是隻要想到他是和喬鶴行一起去海邊,他就忍不住有點雀躍。 “那我待會兒就去準備。”鬱辭晃了晃腳丫子,忍不住對喬鶴行笑了一下。 喬鶴行盯著鬱辭的笑臉看了幾秒,自己眼中也染上了一點笑意。 他掏出手機和負責這次旅程的錢子佟又聊了幾句。 而他劃開手機鎖屏的瞬間,他的桌麵上,出現的是鬱辭穿著旗袍的照片。 被他抓拍到的那張。 鬱辭穿著低調嫵媚的黑色旗袍,小腿纖細筆直,還有一雙茫然的眼睛,都被保留在了手機屏幕上。 - 鬱辭滿心以為,這次的網球社活動,許呈也一定會去。 因為許呈天生就是喜歡熱鬧的性格,又是網球社的骨幹社員,和社裏不少人都是好哥們兒,這種集體活動他怎麽會錯過。 但他萬萬沒想到—— 馬上都要出發了,前一天晚上,許呈唉聲歎氣地給他打電話,“去不成了,我哥說看我天天懶得抽筋,非要抓我去公司實習,說是鍛煉我。” 鬱辭一臉懵逼。 許呈忍不住跟他抱怨,“我哥怎麽搞的,我懶也不是第一天了,他怎麽突然抽風拉我幹活?就不能讓我當個快落的小廢物嗎qaq??” 許呈是真的非常憤怒以及生氣,這還是他親哥嗎? 他也想和網球社的朋友一起享受一下沙灘之旅啊,所有人都去了,隻有他在家上班也太悲慘了吧! 鬱辭一時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隻能祝他好運了。 “你哥肯定也舍不得讓你吃苦的,估計不會太忙,”鬱辭這話倒是真心實意,誰不知道許家的大少爺是個弟控呢,“那我從海灘回來再找你玩吧。” 許呈可憐巴巴地應了一聲。 而等掛了電話,鬱辭才頭疼地扶住了額,好了,這下子出行的人員隻剩下他和喬鶴行兩個人了。 - 五號的早上。 鬱辭拖著一個小行李箱,跟著喬鶴行到了集中的地點。 因為人比較多,錢子佟直接搞來了一輛嶄新的大巴,空調啥的都有,還備好了飲料零食,務必提供第一流的服務。他們網球社的漢子雖然都挺皮糙肉厚的,但是各位身嬌體弱的家屬可不能怠慢了。 尤其是喬鶴行帶來的那個。 錢子佟是來得最早的,他靠在大巴上,遠看著喬鶴行和鬱辭說說笑笑地走過來,雖然他早就見過鬱辭不止一次了,但是看看那唇紅齒白的小臉,看看那瞧著喬鶴行仿佛發光的小眼神,多單純。 錢子佟就忍不住搖了搖頭,挺好一孩子,怎麽栽喬鶴行手裏了。 但是再看看喬鶴行,錢子佟又忍不住笑出來,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金貴的喬三少爺給人提行李呢。 還提得挺樂意。 他正感慨著,喬鶴行已經帶著鬱辭走到了眼前。 鬱辭雖然不是網球社的,但是因為喬鶴行和許呈都在這個社團,和社團裏的人還算熟悉,能對上號。 網球社也不是每個人都來了,還有很多人暑假有計劃不能過來。 所以除了錢子佟和他的女朋友石倩林,在場還有另一對情侶。除此以外是一對兄弟,夏執和夏煊,還有一個獨自過來的女生,都是網球社的成員。 一行人紛紛和喬鶴行鬱辭打招呼。 錢子佟清點了一下人數,全到齊了,他就仿佛一個盡忠職守的導遊,吆喝大家上車。 喬鶴行是最後一個上車的,笑話他道,“你再配個小紅帽,就能去旅遊公司應聘了。” 錢子佟白他一眼,陰陽怪氣道,“官人好沒良心,奴家這麽辛苦都是為誰。” 但他說完,又拱了拱喬鶴行,“我說真的,你要是不趁著這次旅行把人拿下,你都對不起兄弟為你豁出去辦的事。” 喬鶴行納悶地看他,問,“你有什麽豁出去的?” 錢子佟惆悵地看了一眼藍天白雲,又看看自己好不容易追到的女朋友,石倩林還對著他笑了一笑,笑得他心都酥了。 錢子佟沉痛地看著喬鶴行,“等你泡鬱沉言兒子的事情暴露了,鬱沉言發現了,你是主犯,我是從犯。到時候我還不得被一起切吧切吧扔海裏。” 想到這事他就愁。 喬鶴行輕笑了一聲,他往前看了看,鬱辭已經在座位上坐好了,抱著自己的小書包就等他過去。 鬱辭身邊的窗簾沒有放下來,早晨的陽光灑在他臉上,小巧的耳朵在陽光下近乎透明。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深藍色的襯衣,肌膚細瓷一樣白皙,漂亮得像中世紀畫家筆下的美貌少年。 喬鶴行拍了一下錢子佟的肩膀,“放心,真被發現了,我給你頂著。” 他說完這句話,就往車廂裏走去,坐到了鬱辭身邊。 車子慢慢地開始啟動了,往他們兩百公裏以外的海邊小鎮駛去。 - 七月的陽光已經變得滾燙,即使拉下車上的窗簾,依舊有一兩絲灼熱的光從縫隙底下透進來。 照在了喬鶴行和鬱辭並排放著的手上。 一開始還保持著幾厘米的距離,隻是親近,卻不親密。 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兩個人的手指就輕輕碰到了一起,都是修長白皙的手,指尖相對。 而後喬鶴行握住了鬱辭的手。 鬱辭本來是看著窗子方向的,雖然那兒除了窗簾什麽也沒有。 他心虛得不敢看喬鶴行。明明車裏的人都在談笑,沒有人會注意他,可他總還是怕他看著喬鶴行的眼神太過熱烈,泄露出自己的心意。 然而他的手被喬鶴行握住了。 鬱辭有點驚訝地轉過頭,喬鶴行卻直接倒在了他的肩上,很自然地說道,“我有點暈車,借我靠一會兒。” 鬱辭頓時動都不敢動了。 喬鶴行的頭發掃在他脖子裏,上麵一股清新的洗發水的味道,是小蒼蘭的味道,和鬱辭用的是同一款。 “你靠著有好一點嗎?”鬱辭擔心地問道,“如果還不舒服,我這裏有暈車藥。” 喬鶴行在鬱辭看不見的地方,嘴角輕輕勾了勾,他從小到大就沒暈過車。 “好多了,不用吃藥。可能是剛剛的路段有點不好。”喬鶴行麵不改色地回答道,卻愣是沒從鬱辭身上起來。 鬱辭也不趕他。 反而從包裏翻出一個放著冰袋的小盒子,從裏麵一顆酸溜溜的冰鎮梅子,送到喬鶴行嘴邊,“你吃點冰的會不會好一點。” 那梅子抵著喬鶴行的嘴唇,絲絲縷縷的涼意彌漫在唇齒間。 喬鶴行怔了一下,張開嘴,把那顆梅子含進去了,也含住了一點鬱辭的指尖。 梅子是酸的,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