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6
[傲慢與偏見]達西先生，你好 作者：秋水晴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賓利先生和達西先生去辦事,簡和瑪麗她們在客廳裏跟賓利小姐她們聊天。
瑪麗一直覺得人有很多層麵具,麵對親人時一層，麵對外人時一層,而獨自一人時,就懶得偽裝了,是最真實的自己。但是瑪麗想，每個人在獨自一人時,肯定都是麵癱。因為那麽多層的麵具在平時使用時，隨時切換，即使再得心應手也是會累的。所以一旦隻有自己的時候,所有的麵具都卸下來，麵無表情就是最好最舒服的表情。
這麽一想,忽然就很羨慕達西先生了，因為他似乎就是個麵癱。
跟賓利小姐她們聊天，其實很長見識。怎麽說？那是不同於看書得來的東西，賓利先生的兩個姐妹雖然看不起鄉下人家，可她們對簡確實十分和藹可親，連帶著對她也不算冷淡。一個上午，她們都在說身邊的許多故事，譬如說上流社會的宴會，又譬如說一些圈子裏的趣事，什麽事情說起來她們都說的有聲有色。當然，當她們要取笑某一個人的時候，功力也不淺。不過，這對姐妹對達西先生的妹妹都非常喜歡。
“說起達西小姐，我上次聽說她的鋼琴又有了進步。天哪，她原本的琴藝已經非常出色了。”赫斯特太太說。
“她不止鋼琴彈得好，小提琴也很不錯。”賓利小姐說。
“卡洛琳，你下次見到她的時候，一定得向她討教一下。她可真是個多才多藝的女孩，又漂亮又貼心，難怪達西先生天天念叨著她。要是我以後的女兒有她一半的才藝，我就心滿意足了。”赫斯特太太說道。
賓利小姐點頭，“可不是麽。每次隻要我碰上達西先生寫信給她的時候，我都請達西先生代為轉達我對她的思念，以及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她見麵分享趣事的想法，可每次到最後達西先生都建議我自己另寫一封。”
瑪麗和簡聞言，相視而笑。
賓利小姐抬眼，望向她們。瑪麗輕咳了一聲，說道：“我想達西先生當時大概是想偷懶。”
“嗯？”
“賓利小姐你風趣又健談，真的是個很好的朋友呢。要是達西先生在他給妹妹的信件裏將你想說的話都說完了，那麽說不定達西小姐收到他的來信時，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好朋友身上忽略自家哥哥了。再說了，等她回信的時候，要是也像你一樣，想要說的話很多，那麽達西先生一定會很頭疼。”
“為什麽？”
“因為他和妹妹的通信裏，談話的內容都是賓利小姐呀。達西先生這個兄長，大概會跟你吃醋呢。”瑪麗說。
賓利小姐聽到瑪麗的話，臉上盡是笑容。顯然，瑪麗的話讓她很受用，顯然，在別人眼中看來，她在達西兄妹跟前是個不可忽視的存在。這讓原本就愛慕達西的賓利小姐，心裏帶著幾分得意。
賓利小姐的神態落在瑪麗的眼裏，瑪麗心裏忍不住感歎，真是每個女孩心裏都有一個夢啊。在心上人麵前，不論出身如何，天下女孩都有著共同點，總是希望不論是在別人眼中還是在意中人的眼中，自己是他麵前，是特殊的。
就在幾個人在閑聊的時候，達西先生和賓利先生回來了，還有赫斯特先生，也跟著他們一起來了客廳。男士們一進來，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
簡看的是賓利先生，赫斯特夫人看的是自己的丈夫，而賓利小姐的目光，當然是落在了達西先生身上。瑪麗看著這個場景，忽然有種是主人在認領失物的微妙感，隻是可惜的是她也是這幾個女士當中的一員，但好像沒有一個是她能認領的，真是惆悵。
賓利先生走進來，微笑著說道：“我原本還擔心來不及回來的，但沒想到事情辦的十分順利。”
“即使事情原本可能有困難，但你歸心似箭，效率百倍，想不順利都是天公不作美。”達西說道。
簡帶著幾分溫柔神色的目光落在賓利先生臉上，輕聲說道：“一路辛苦了。”
賓利先生有些受寵若驚地看向簡，“不、不辛苦的。”
瑪麗見狀，抿著嘴笑，為什麽每次賓利先生一麵對簡的示好，都很笨拙？達西先生意識到瑪麗的笑，朝她看過去。
瑪麗察覺到達西的視線，微微一怔。
“瑪麗小姐似乎發現了什麽高興的事情，不如說出來跟我們分享一下。”達西說道。
“……”分享……分享什麽？分享她覺得戀愛中的賓利先生蠢得太可愛？瑪麗很想狠狠地瞪達西一眼，但是礙於眾人在場，隻好收斂心中的不滿。
“瑪麗，是有什麽高興的事情？”賓利小姐問道。
瑪麗笑著說：“我隻是忽然想到冬天快來了，賓利先生你們這個屋子布置得美麗又溫馨，要是冬天的時候大家都圍著火爐共聚一堂，聊聊最近的趣事兒，一定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你說的不錯，但是這個冬天，我們不一定會留在尼日斐呢。”賓利小姐說道。
瑪麗和簡一怔，對視了一眼。原本隻是聽說，但是現在聽到賓利小姐這麽說，難道賓利先生他們真的要離開尼日斐嗎？要是在簡和賓利先生的事情還沒有定下來之前他們離開了尼日斐，那後麵的變數也就大了。
瑪麗轉頭，看向賓利先生，“賓利先生，冬天的時候你們要離開尼日斐嗎？”
“我和達西正在商量這個事情呢。”賓利先生看向好友，微笑著說道。
簡聞言，垂下了雙眼，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眼中所有神色。但她光是那樣安靜地站著，什麽都不說，瑪麗都能感覺到她心裏的失望。
“難道……不可能會留在尼日斐嗎？”瑪麗臉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賓利小姐見狀，“噗嗤”一聲笑起來，“瑪麗，你這樣失望的神色，我可以理解為是你不舍得我們即將離開嗎？”
“這是當然的。好不容易有個多才多藝的朋友可以讓我討教，我當然不舍得你們離開。再說了，跟賓利先生相處得一直都很愉快，忽然知道你們可能要離開，我和簡心裏，都很舍不得。”瑪麗說話的語氣，已經開始依依不舍了。
簡聽到她的話，抬頭說道：“你們如果有要緊的事情……”
賓利先生看向簡。
簡被賓利先生一看，原本說到一半的話，忽然就停下來了。她想起瑪麗說的話，她不爭取，不代表別人不會去爭取，如果有機會明明就放在眼前，為什麽要往外推？可是……如果不往外推，該要怎麽主動挽留？生性矜持的簡，即使心底想要挽留，但也開不了口，那並不是什麽得體的話語。
瑪麗看到簡不說話，趕緊來救場，“賓利先生，你們……真的會離開嗎？簡……和我，都很想知道你們的決定呢。我們想阿鬥你們將要離開，都很舍不得。簡，你說對嗎？”
簡遲疑了一下，然後微微點頭。
賓利先生看到簡在點頭，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個笑容，“其實達西隻是詢問我們有沒有意向要去倫敦過冬，我也隻是在考慮。我還是……很喜歡尼日斐的，這裏的人我也喜歡。”
原來是達西先生的建議。瑪麗很想不去看達西，但是她忍不住，於是帶著嗔怪的目光瞪了達西一眼。
達西收下她的目光，然後十分悠然自得地繼續跟他的好友聊天。
赫斯特先生一進屋子了，就嚷嚷著要打牌，隻是可惜賓利小姐並不理會他的要求，他除了吃喝玩樂，跟這幾個人幾乎沒什麽共同話題，幹脆在客廳沙發的一角坐著打瞌睡。而赫斯特夫人見到丈夫那樣，也在他身旁坐下，聽幾個比她小一截的年輕人們聊天。
簡大概是親耳聽到賓利先生有可能要離開尼日斐花園的消息，心裏頭有些煩悶，一個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賓利小姐察覺到簡的失常，但是也不點破，點破簡的心事對她可沒有任何好處，她雖然不討厭和簡交往，可是要簡真的當上她嫂子，這種事情還是得再斟酌的。
瑪麗看到簡一直都心緒不寧，甚至有幾次賓利先生問她話的時候，她都有些失神。瑪麗有些擔心，想了想，幹脆說道：“簡，你怎麽了？是不是又生病了？”
賓利先生原本還因為簡的心不在焉而感覺到失落，聽瑪麗這麽一說，心裏的失落一掃而空，臉上盡是焦慮，“你生病了？”
簡一愣，看向瑪麗。
瑪麗皺著眉頭，說道：“我昨晚聽到你有些咳嗽，就說讓你要注意別著涼了。”
“瑪麗，我沒事的。”簡說道。
“你上回也說沒事，但還不是發了高燒，還是多虧賓利小姐派人照料你。”瑪麗臉色有些不讚同地說道。
簡根本不知道瑪麗打的是什麽主意，她心裏頭原本就比較煩惱，心思全都放在了賓利先生是不是要離開尼日斐這件事情上賣弄，瑪麗這麽神來一筆，她簡直無法招架。
瑪麗見到自家姐姐沒領會她的用意，當機立斷，“賓利先生，雖然已經快到午飯時間了，但我有些擔心簡，是不是可以讓她稍微休息一下？”
“這當然可以！”賓利先生說道。
雖然這樣有些失禮，但是總比簡那樣心不在焉地應付賓利先生要好多了。瑪麗心裏頭為簡和賓利先生的感□□捏了一把汗，真想甩手不管，可是她剛說通了要簡主動些，而簡也在試圖那樣做。這個時候蹦出個賓利先生打算去倫敦過冬，這不是坑人呢嗎！
想著，瑪麗忍不住又瞪了達西一眼。她以為達西不會發現，誰知道那個男人好像是身上裝了雷達一樣，每次她瞪他，都能被逮個正著。
“……”
“……”
麵癱了不起麽……她也會！四目相對，瑪麗沉不出氣，率先移開了視線，然後麵癱臉在麵對賓利先生的時候，瞬間變為笑臉，“那賓利先生，我陪簡去休息一會兒。”
賓利先生點頭，還問是否要請醫生來看看，但都被簡一一婉言拒絕。
“卡洛琳，給你添麻煩了，真是非常抱歉。”簡臉上盡是歉意。
賓利小姐說道：“我親愛的朋友，你這麽說就太將我當成外人了。原本應該是要去尼日斐拜訪你的，你體諒我身體不太舒適專門來陪我，你對我們之間的友誼這麽看中我心裏感到非常高興。更何況，身體不適這些事情，有時候也不適自己能想到的。還是讓我陪你去客房吧。”
簡看向瑪麗。
瑪麗笑著跟賓利小姐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說了不要跟我見外的。”賓利小姐說道。
瑪麗隻好笑著點頭，然後跟在場的男士和赫斯特夫人告辭。
卡洛琳將簡送到了客房，然後叮囑了幾句，說是讓女仆送些茶點上來，就離開了房間。
“卡洛琳一定覺得我是個麻煩，因為我每次來跟她吃飯，都要說自己生病了。”簡說。
“她就算心裏覺得你是麻煩，也不會表現出來，難得糊塗，你在這個事情上糊塗一點也不是什麽壞事。”瑪麗說道。因為在剛才那種情況下，她也想不到什麽更好的辦法，簡再那樣在賓利先生麵前失魂落魄下去，對她和賓利先生沒有任何好處。倒不如說是她不舒服，讓她自己靜一靜。
簡靠在床頭，看著瑪麗，歎息著說道：“瑪麗，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了？”
“心裏很亂，是嗎？”瑪麗問。
簡點頭。其實豈止是亂，心裏忽然就六神無主，她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和賓利先生進一步發展的，她心中甚至憧憬著兩人會有著美好的未來。所以在剛才瑪麗說她不舒服的時候，她才沒有反駁。她心底，也並不希望賓利先生離開尼日斐，但是她又沒有任何挽留的理由。和賓利先生談話的時候，也不是不想集中精神跟他聊天，但思緒總是不由自主地飛到他將要離開尼日斐，到倫敦過冬的事情上去。
“我一直覺得，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用什麽心眼兒，他自然能感覺到我的感情。”簡輕聲說道。
瑪麗幫簡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在沒有對任何人造成傷害的前提下，想要讓自己喜歡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這怎麽能算是用心眼兒呢？”
簡垂下雙眼，看著捧在自己手中的溫水，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瑪麗，跟你說實話，我現在已近不知道自己該要怎麽做了。麗茲最近了柯林斯先生和夏綠蒂的事情，心裏也很煩惱。”
瑪麗怔愣了一下，說道：“你雖然沒有生病，但臉色真的很不好是事實，你先休息一會兒吧，我下去走走。”這樣有點傷感又無奈的氣氛，真的讓她有些不適應。
簡抬眼，望向她。
瑪麗迎著簡的視線，神色很認真，“簡，我覺得我跟你說了太多我自己關於婚姻幸福方麵的看法，你對柯林斯先生和夏綠蒂的婚姻，也認為他們的結合不見得不會幸福，為什麽放在自己身上，就這麽猶豫呢？或許你想要的，賓利先生都可以給你，但前提是，你要向他走過去，你要學會為自己爭取而不是原地等待。在你和賓利先生的感情上，我覺得除了自己所能給你的建議，也就是這麽多。但建議再多，我也不是你，不能代替你去爭取。”
有的事情，不是別人想要代勞就可以代勞的。她也希望簡可以幸福，也看到了幸福就在她身邊，隻要她牢牢抓住，就可以了。她看得有些著急，想要替她抓住這樣難得並且珍貴的幸福，但她卻不能。有的話已經說的太多，她自己都覺得累。
簡又垂下了眼，沒有說話。
瑪麗說：“有時候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就好了，不需要太過壓抑自己。你休息一會兒，我下去走走。”必須得喘口氣，不然對著這個還沒從賓利先生可能要到倫敦過冬的消息中平複過來的簡，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要怎麽開導她。因為，該說的早就說完了，剩下的，隻是看當事人開不開竅的問題。
瑪麗幫簡將被子掖好，就下樓。樓下是賓利先生正在和他的兩個姐妹說話，大概就是在談論是不是去倫敦的事情。瑪麗聽到這個事情，心中就覺得有些煩躁。她明白自己不止是為了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自己。想了想，還是沒有進去客廳，決定到花園了透透風就上去看簡到底是怎麽樣了。
微涼的秋水迎麵吹來，帶著絲絲的涼意，有些蕭瑟的感覺，但也讓人清醒。
瑪麗走在花園裏，不知不覺地走到上次她睡著的那棵大樹底下。她一怔，然後走了過去。
想起當時的那個夢，心裏百感交集。其實已經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頻繁地夢到過去的往事了，不知道是自己到底是已經接受了這個世界的一切，還是已經麻木了。
對過去的親人，那樣自由自在的生活，並不是不會想念，而是不敢想念。因為一旦想念，心底就會有那麽多的不甘。
曾經天空海闊任她飛翔，雖然現代女性也會高呼要男女平等，尤其是在職場上，要求給予女性和男性一樣的公平。但其實比起這個時代，那樣的生活不要太好，出身或許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但是也並不是沒有機會，隻要有夢，願意付出願意努力，夢想並不是那麽遙不可及。最重要的，現代女孩的生活裏，多姿多彩，沒有太多的束縛，隻要你願意，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抬手輕觸樹幹那粗糙的表皮，瑪麗忍不住咕噥，“還不如變成一棵樹呢。”天天就待在這個地方，風吹雨淋什麽的，聽天由命就是了，反正不能動也不能做些什麽，就這樣站在原地看看藍天白雲也不錯。最糟糕的是，她明明看到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卻要盡力說服自己去接受，因為不接受可能就無法活下去。
但人的思想無法禁錮，越是想要說服自己，就證明心底越是不甘心。
“我想那麽多是要做什麽？”瑪麗自嘲地笑了笑，轉身，打算回去看看簡的心情有沒有平複下來。
隻是，她一轉身，就被嚇了一跳。
在她兩米開外的小道處，達西正站在那個地方。
達西看到她有些被驚嚇到的神色，並沒有說些什麽，隻是朝她微微鞠了個躬，“瑪麗小姐。”
瑪麗朝他回禮，“達西先生。”拜托，這人走路都沒聲音的嗎？！
“你似乎對這個地方很情有獨鍾。”達西說道。
情有獨鍾？瑪麗一怔，然後微笑著說道：“情有獨鍾倒也算不上，就是剛好路過。”
達西默了默，說道：“是嗎？但這一片是這個花園裏最好的風景所在，我每天散步，都會路過這個地方。”
“尼日斐花園的景色每一處都各有所長，雖然不是富麗堂皇，但布置在平凡中出精致，讓人輕易感覺到主人的用心。”
“令姐的精神可有好些？”達西忽然問。
瑪麗抬眼，看向他，其實達西的眼睛很有魅力，深邃迷人。要不是因為他建議賓利去倫敦過冬，瑪麗大概會被他的眼睛迷得七葷八素也說不定，但現在，她可沒那個心思被男色所惑。
“托你的福，她精神不太好。”雖然知道說出那樣的話並不妥當，但是她卻忍不住。什麽形象都見鬼去吧，她在達西麵前有形象那才奇怪了，她可沒忘那次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已經把這個男人得罪透了。
達西臉色僵了僵，說道：“這話怎麽說？”
“嗯……意思就是，謝謝您的關心，但她的精神顯然不怎麽好。”瑪麗朝他露出一個燦爛得過分的笑容。
達西皺眉，“瑪麗小姐，虛情假意，我還是能分得清楚的。你對我，似乎很有意見。”但之前好像不是這樣的？他得罪了她？
對手太直白，瑪麗歎息，決定也不裝什麽笑臉了。於是，她擺出一副跟對方差不多的麵癱臉。
“沒有，我對你沒意見。我隻是聽到賓利先生說有可能去倫敦過冬的事情，心裏頭有些……嗯……”說什麽字眼好？煩惱？賓利先生又不喜歡她，她煩惱個什麽勁兒？不舍？她又不是簡，能有多不舍？
就在瑪麗斟酌著字眼的時候，達西冷瞥了她一眼，說道：“你是因為聽到賓利說我建議他到倫敦過冬，遷怒於我？”
“……”
達西說：“當時你在瞪我，我看到了。”
瑪麗聞言，藍眼睛睜大了，又瞪他。
達西被她那樣瞪著，眉頭又皺起來，說道：“要是他拿定了主意，我並不能左右他。”
瑪麗沒好氣，“是啊，如果你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他拿定了主意，你當然沒辦法左右他。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可不信賓利先生做什麽事情之前，會不考慮你的意見。”
瑪麗的話，讓達西十分滿意，她的話倒是真的，他從來不懷疑自己對好友的影響力。
瑪麗看到他的神情，就忍不住窩火，但是窩火也沒用，她又不能暴打達西一頓。說到底，簡和賓利的感□□，也不能怪到達西先生頭上去，關鍵還是兩個當事人磨磨唧唧的，讓她看得難受死了。
瑪麗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說道：“我該回去看看簡了。”
達西說道：“正好我也要回去。”
瑪麗心底在咆哮，誰要跟你正好啊？你趕緊跟我錯開了，不然我擔心自己一路上都不給你好臉色看，那就太糟糕了！
但是心底咆哮歸咆哮，表麵上還是笑吟吟的，“是麽？那真是太巧了。”
達西跟她並肩走在小道上，“你和伊麗莎白小姐，對你們的姐姐都很關心。”
“呃……你對賓利先生也很關心。”瑪麗說。
“賓利很喜歡你的姐姐。”達西說道。
“顯然他的喜歡還不夠，因為他在這個時候打算要離開尼日飛花園。”瑪麗說道。
“或許並不是因為他的喜歡還不夠，而是因為一直以來的付出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所以他心情沮喪，想換個環境。”
“達西先生，你大概能看到簡聽到賓利先生將要去倫敦過冬之後的反應，對一個淑女來說，那樣的失魂落魄已經很反常，你不該懷疑她的感情。達西先生如此聰明絕頂，你的摯友對心上人的感情若是拿捏不準，你更該提醒他，或許對方也在付出，隻是因為過於害羞內斂，所以無法讓他感覺到她的全部喜歡而已。”
一直拐彎抹角的對方並不是明智之舉，她知道這些上流社會的人對鄉下人家的一貫看法。與其迂回，還不如挑明了。瑪麗心一橫，繼續說道：“其實達西先生，你應該也希望你的好朋友可以得到幸福。在他對心上人的感情還沒確定的時候，建議他離開尼日斐，對他而言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達西沒想到瑪麗會說的這麽直白，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相信你也明白，賓利做事一向有些隨心所欲，他現在或許還沒想到他若是接受了班內特，日後會麵臨怎樣的困擾。”
作為朋友的角度，達西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做的不厚道。
“當然，我對令姐沒有任何意見，但你的兩個妹妹以及你的母親，我不做任何評價。”達西又補充說道。
對方說的，也是她一直所顧忌擔心的。瑪麗皺著眉頭，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達西見狀，也放緩了步伐，跟她一起走在小道上。
“在朋友的角度而言，你確實沒錯。但達西先生，你不認為你應該將你所考慮到的問題，告訴賓利先生這樣會好些嗎？與其建議他在這樣不明不白的情況下離開尼日斐，為什麽不可以將你所考慮到的問題告訴他，然後讓他自己去選擇？對於人生伴侶的選擇，我相信每個人都會很謹慎。對方的家庭出身很重要，我並不否認這一點，但或許賓利先生會認為如果簡的感情並不亞於他的，他願意為這份感情所做的付出，會比你所想象的要多呢？”
瑪麗幹脆停下了腳步，轉身，仰頭看著達西。
達西聞言，也停下了腳步，跟她相對而立。
“達西先生，你對未來的另一半，有什麽要求嗎？”
達西一愣。
“除了相貌家世之外，與你心心相印，無條件理解你支持你，是否也在你對未來伴侶的要求當中？”
“……我若是選擇另一半，她必然是我所欣賞的。若是我十分喜歡她，非她不可，相貌家世並非是一定要考慮的因素。”達西用平板的聲音說道。
瑪麗跟他對視著，笑著說道：“這就對了呀，你對另一半的要求，相貌家世雖然也要考慮，但不過是處於次要地位。既然是這樣，你更能應該理解賓利先生與簡現在的情況。賓利先生對簡情有獨鍾，達西先生作為朋友，為賓利先生考慮到的一切讓我十分感動。但我始終認為，讓他在這樣情感還沒理清楚的情況下離開尼日斐，並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行為。”
達西的眸光鎖在眼前帶笑的這樣臉上，其實她長得比她的兩位姐姐要遜色多了，但總會在不經意間，讓人覺得她好看。
“達西先生，我剛才與你說的話，是我最真實的想法。我是為了我的姐姐不錯，但你也是為了賓利先生，我們都希望他們得到幸福。”
“你真的……隻是為了你姐姐嗎？”達西忽然問。
瑪麗一直覺得人有很多層麵具,麵對親人時一層，麵對外人時一層,而獨自一人時,就懶得偽裝了,是最真實的自己。但是瑪麗想，每個人在獨自一人時,肯定都是麵癱。因為那麽多層的麵具在平時使用時，隨時切換，即使再得心應手也是會累的。所以一旦隻有自己的時候,所有的麵具都卸下來，麵無表情就是最好最舒服的表情。
這麽一想,忽然就很羨慕達西先生了，因為他似乎就是個麵癱。
跟賓利小姐她們聊天，其實很長見識。怎麽說？那是不同於看書得來的東西，賓利先生的兩個姐妹雖然看不起鄉下人家，可她們對簡確實十分和藹可親，連帶著對她也不算冷淡。一個上午，她們都在說身邊的許多故事，譬如說上流社會的宴會，又譬如說一些圈子裏的趣事，什麽事情說起來她們都說的有聲有色。當然，當她們要取笑某一個人的時候，功力也不淺。不過，這對姐妹對達西先生的妹妹都非常喜歡。
“說起達西小姐，我上次聽說她的鋼琴又有了進步。天哪，她原本的琴藝已經非常出色了。”赫斯特太太說。
“她不止鋼琴彈得好，小提琴也很不錯。”賓利小姐說。
“卡洛琳，你下次見到她的時候，一定得向她討教一下。她可真是個多才多藝的女孩，又漂亮又貼心，難怪達西先生天天念叨著她。要是我以後的女兒有她一半的才藝，我就心滿意足了。”赫斯特太太說道。
賓利小姐點頭，“可不是麽。每次隻要我碰上達西先生寫信給她的時候，我都請達西先生代為轉達我對她的思念，以及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她見麵分享趣事的想法，可每次到最後達西先生都建議我自己另寫一封。”
瑪麗和簡聞言，相視而笑。
賓利小姐抬眼，望向她們。瑪麗輕咳了一聲，說道：“我想達西先生當時大概是想偷懶。”
“嗯？”
“賓利小姐你風趣又健談，真的是個很好的朋友呢。要是達西先生在他給妹妹的信件裏將你想說的話都說完了，那麽說不定達西小姐收到他的來信時，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好朋友身上忽略自家哥哥了。再說了，等她回信的時候，要是也像你一樣，想要說的話很多，那麽達西先生一定會很頭疼。”
“為什麽？”
“因為他和妹妹的通信裏，談話的內容都是賓利小姐呀。達西先生這個兄長，大概會跟你吃醋呢。”瑪麗說。
賓利小姐聽到瑪麗的話，臉上盡是笑容。顯然，瑪麗的話讓她很受用，顯然，在別人眼中看來，她在達西兄妹跟前是個不可忽視的存在。這讓原本就愛慕達西的賓利小姐，心裏帶著幾分得意。
賓利小姐的神態落在瑪麗的眼裏，瑪麗心裏忍不住感歎，真是每個女孩心裏都有一個夢啊。在心上人麵前，不論出身如何，天下女孩都有著共同點，總是希望不論是在別人眼中還是在意中人的眼中，自己是他麵前，是特殊的。
就在幾個人在閑聊的時候，達西先生和賓利先生回來了，還有赫斯特先生，也跟著他們一起來了客廳。男士們一進來，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們身上。
簡看的是賓利先生，赫斯特夫人看的是自己的丈夫，而賓利小姐的目光，當然是落在了達西先生身上。瑪麗看著這個場景，忽然有種是主人在認領失物的微妙感，隻是可惜的是她也是這幾個女士當中的一員，但好像沒有一個是她能認領的，真是惆悵。
賓利先生走進來，微笑著說道：“我原本還擔心來不及回來的，但沒想到事情辦的十分順利。”
“即使事情原本可能有困難，但你歸心似箭，效率百倍，想不順利都是天公不作美。”達西說道。
簡帶著幾分溫柔神色的目光落在賓利先生臉上，輕聲說道：“一路辛苦了。”
賓利先生有些受寵若驚地看向簡，“不、不辛苦的。”
瑪麗見狀，抿著嘴笑，為什麽每次賓利先生一麵對簡的示好，都很笨拙？達西先生意識到瑪麗的笑，朝她看過去。
瑪麗察覺到達西的視線，微微一怔。
“瑪麗小姐似乎發現了什麽高興的事情，不如說出來跟我們分享一下。”達西說道。
“……”分享……分享什麽？分享她覺得戀愛中的賓利先生蠢得太可愛？瑪麗很想狠狠地瞪達西一眼，但是礙於眾人在場，隻好收斂心中的不滿。
“瑪麗，是有什麽高興的事情？”賓利小姐問道。
瑪麗笑著說：“我隻是忽然想到冬天快來了，賓利先生你們這個屋子布置得美麗又溫馨，要是冬天的時候大家都圍著火爐共聚一堂，聊聊最近的趣事兒，一定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你說的不錯，但是這個冬天，我們不一定會留在尼日斐呢。”賓利小姐說道。
瑪麗和簡一怔，對視了一眼。原本隻是聽說，但是現在聽到賓利小姐這麽說，難道賓利先生他們真的要離開尼日斐嗎？要是在簡和賓利先生的事情還沒有定下來之前他們離開了尼日斐，那後麵的變數也就大了。
瑪麗轉頭，看向賓利先生，“賓利先生，冬天的時候你們要離開尼日斐嗎？”
“我和達西正在商量這個事情呢。”賓利先生看向好友，微笑著說道。
簡聞言，垂下了雙眼，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眼中所有神色。但她光是那樣安靜地站著，什麽都不說，瑪麗都能感覺到她心裏的失望。
“難道……不可能會留在尼日斐嗎？”瑪麗臉上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賓利小姐見狀，“噗嗤”一聲笑起來，“瑪麗，你這樣失望的神色，我可以理解為是你不舍得我們即將離開嗎？”
“這是當然的。好不容易有個多才多藝的朋友可以讓我討教，我當然不舍得你們離開。再說了，跟賓利先生相處得一直都很愉快，忽然知道你們可能要離開，我和簡心裏，都很舍不得。”瑪麗說話的語氣，已經開始依依不舍了。
簡聽到她的話，抬頭說道：“你們如果有要緊的事情……”
賓利先生看向簡。
簡被賓利先生一看，原本說到一半的話，忽然就停下來了。她想起瑪麗說的話，她不爭取，不代表別人不會去爭取，如果有機會明明就放在眼前，為什麽要往外推？可是……如果不往外推，該要怎麽主動挽留？生性矜持的簡，即使心底想要挽留，但也開不了口，那並不是什麽得體的話語。
瑪麗看到簡不說話，趕緊來救場，“賓利先生，你們……真的會離開嗎？簡……和我，都很想知道你們的決定呢。我們想阿鬥你們將要離開，都很舍不得。簡，你說對嗎？”
簡遲疑了一下，然後微微點頭。
賓利先生看到簡在點頭，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個笑容，“其實達西隻是詢問我們有沒有意向要去倫敦過冬，我也隻是在考慮。我還是……很喜歡尼日斐的，這裏的人我也喜歡。”
原來是達西先生的建議。瑪麗很想不去看達西，但是她忍不住，於是帶著嗔怪的目光瞪了達西一眼。
達西收下她的目光，然後十分悠然自得地繼續跟他的好友聊天。
赫斯特先生一進屋子了，就嚷嚷著要打牌，隻是可惜賓利小姐並不理會他的要求，他除了吃喝玩樂，跟這幾個人幾乎沒什麽共同話題，幹脆在客廳沙發的一角坐著打瞌睡。而赫斯特夫人見到丈夫那樣，也在他身旁坐下，聽幾個比她小一截的年輕人們聊天。
簡大概是親耳聽到賓利先生有可能要離開尼日斐花園的消息，心裏頭有些煩悶，一個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賓利小姐察覺到簡的失常，但是也不點破，點破簡的心事對她可沒有任何好處，她雖然不討厭和簡交往，可是要簡真的當上她嫂子，這種事情還是得再斟酌的。
瑪麗看到簡一直都心緒不寧，甚至有幾次賓利先生問她話的時候，她都有些失神。瑪麗有些擔心，想了想，幹脆說道：“簡，你怎麽了？是不是又生病了？”
賓利先生原本還因為簡的心不在焉而感覺到失落，聽瑪麗這麽一說，心裏的失落一掃而空，臉上盡是焦慮，“你生病了？”
簡一愣，看向瑪麗。
瑪麗皺著眉頭，說道：“我昨晚聽到你有些咳嗽，就說讓你要注意別著涼了。”
“瑪麗，我沒事的。”簡說道。
“你上回也說沒事，但還不是發了高燒，還是多虧賓利小姐派人照料你。”瑪麗臉色有些不讚同地說道。
簡根本不知道瑪麗打的是什麽主意，她心裏頭原本就比較煩惱，心思全都放在了賓利先生是不是要離開尼日斐這件事情上賣弄，瑪麗這麽神來一筆，她簡直無法招架。
瑪麗見到自家姐姐沒領會她的用意，當機立斷，“賓利先生，雖然已經快到午飯時間了，但我有些擔心簡，是不是可以讓她稍微休息一下？”
“這當然可以！”賓利先生說道。
雖然這樣有些失禮，但是總比簡那樣心不在焉地應付賓利先生要好多了。瑪麗心裏頭為簡和賓利先生的感□□捏了一把汗，真想甩手不管，可是她剛說通了要簡主動些，而簡也在試圖那樣做。這個時候蹦出個賓利先生打算去倫敦過冬，這不是坑人呢嗎！
想著，瑪麗忍不住又瞪了達西一眼。她以為達西不會發現，誰知道那個男人好像是身上裝了雷達一樣，每次她瞪他，都能被逮個正著。
“……”
“……”
麵癱了不起麽……她也會！四目相對，瑪麗沉不出氣，率先移開了視線，然後麵癱臉在麵對賓利先生的時候，瞬間變為笑臉，“那賓利先生，我陪簡去休息一會兒。”
賓利先生點頭，還問是否要請醫生來看看，但都被簡一一婉言拒絕。
“卡洛琳，給你添麻煩了，真是非常抱歉。”簡臉上盡是歉意。
賓利小姐說道：“我親愛的朋友，你這麽說就太將我當成外人了。原本應該是要去尼日斐拜訪你的，你體諒我身體不太舒適專門來陪我，你對我們之間的友誼這麽看中我心裏感到非常高興。更何況，身體不適這些事情，有時候也不適自己能想到的。還是讓我陪你去客房吧。”
簡看向瑪麗。
瑪麗笑著跟賓利小姐說道：“那就麻煩你了。”
“說了不要跟我見外的。”賓利小姐說道。
瑪麗隻好笑著點頭，然後跟在場的男士和赫斯特夫人告辭。
卡洛琳將簡送到了客房，然後叮囑了幾句，說是讓女仆送些茶點上來，就離開了房間。
“卡洛琳一定覺得我是個麻煩，因為我每次來跟她吃飯，都要說自己生病了。”簡說。
“她就算心裏覺得你是麻煩，也不會表現出來，難得糊塗，你在這個事情上糊塗一點也不是什麽壞事。”瑪麗說道。因為在剛才那種情況下，她也想不到什麽更好的辦法，簡再那樣在賓利先生麵前失魂落魄下去，對她和賓利先生沒有任何好處。倒不如說是她不舒服，讓她自己靜一靜。
簡靠在床頭，看著瑪麗，歎息著說道：“瑪麗，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了？”
“心裏很亂，是嗎？”瑪麗問。
簡點頭。其實豈止是亂，心裏忽然就六神無主，她並不是沒有想過要和賓利先生進一步發展的，她心中甚至憧憬著兩人會有著美好的未來。所以在剛才瑪麗說她不舒服的時候，她才沒有反駁。她心底，也並不希望賓利先生離開尼日斐，但是她又沒有任何挽留的理由。和賓利先生談話的時候，也不是不想集中精神跟他聊天，但思緒總是不由自主地飛到他將要離開尼日斐，到倫敦過冬的事情上去。
“我一直覺得，喜歡一個人，不需要用什麽心眼兒，他自然能感覺到我的感情。”簡輕聲說道。
瑪麗幫簡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在沒有對任何人造成傷害的前提下，想要讓自己喜歡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這怎麽能算是用心眼兒呢？”
簡垂下雙眼，看著捧在自己手中的溫水，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瑪麗，跟你說實話，我現在已近不知道自己該要怎麽做了。麗茲最近了柯林斯先生和夏綠蒂的事情，心裏也很煩惱。”
瑪麗怔愣了一下，說道：“你雖然沒有生病，但臉色真的很不好是事實，你先休息一會兒吧，我下去走走。”這樣有點傷感又無奈的氣氛，真的讓她有些不適應。
簡抬眼，望向她。
瑪麗迎著簡的視線，神色很認真，“簡，我覺得我跟你說了太多我自己關於婚姻幸福方麵的看法，你對柯林斯先生和夏綠蒂的婚姻，也認為他們的結合不見得不會幸福，為什麽放在自己身上，就這麽猶豫呢？或許你想要的，賓利先生都可以給你，但前提是，你要向他走過去，你要學會為自己爭取而不是原地等待。在你和賓利先生的感情上，我覺得除了自己所能給你的建議，也就是這麽多。但建議再多，我也不是你，不能代替你去爭取。”
有的事情，不是別人想要代勞就可以代勞的。她也希望簡可以幸福，也看到了幸福就在她身邊，隻要她牢牢抓住，就可以了。她看得有些著急，想要替她抓住這樣難得並且珍貴的幸福，但她卻不能。有的話已經說的太多，她自己都覺得累。
簡又垂下了眼，沒有說話。
瑪麗說：“有時候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就好了，不需要太過壓抑自己。你休息一會兒，我下去走走。”必須得喘口氣，不然對著這個還沒從賓利先生可能要到倫敦過冬的消息中平複過來的簡，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要怎麽開導她。因為，該說的早就說完了，剩下的，隻是看當事人開不開竅的問題。
瑪麗幫簡將被子掖好，就下樓。樓下是賓利先生正在和他的兩個姐妹說話，大概就是在談論是不是去倫敦的事情。瑪麗聽到這個事情，心中就覺得有些煩躁。她明白自己不止是為了簡，也有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自己。想了想，還是沒有進去客廳，決定到花園了透透風就上去看簡到底是怎麽樣了。
微涼的秋水迎麵吹來，帶著絲絲的涼意，有些蕭瑟的感覺，但也讓人清醒。
瑪麗走在花園裏，不知不覺地走到上次她睡著的那棵大樹底下。她一怔，然後走了過去。
想起當時的那個夢，心裏百感交集。其實已經不會再像以前那樣頻繁地夢到過去的往事了，不知道是自己到底是已經接受了這個世界的一切，還是已經麻木了。
對過去的親人，那樣自由自在的生活，並不是不會想念，而是不敢想念。因為一旦想念，心底就會有那麽多的不甘。
曾經天空海闊任她飛翔，雖然現代女性也會高呼要男女平等，尤其是在職場上，要求給予女性和男性一樣的公平。但其實比起這個時代，那樣的生活不要太好，出身或許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但是也並不是沒有機會，隻要有夢，願意付出願意努力，夢想並不是那麽遙不可及。最重要的，現代女孩的生活裏，多姿多彩，沒有太多的束縛，隻要你願意，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抬手輕觸樹幹那粗糙的表皮，瑪麗忍不住咕噥，“還不如變成一棵樹呢。”天天就待在這個地方，風吹雨淋什麽的，聽天由命就是了，反正不能動也不能做些什麽，就這樣站在原地看看藍天白雲也不錯。最糟糕的是，她明明看到了很多不合理的地方，但是卻要盡力說服自己去接受，因為不接受可能就無法活下去。
但人的思想無法禁錮，越是想要說服自己，就證明心底越是不甘心。
“我想那麽多是要做什麽？”瑪麗自嘲地笑了笑，轉身，打算回去看看簡的心情有沒有平複下來。
隻是，她一轉身，就被嚇了一跳。
在她兩米開外的小道處，達西正站在那個地方。
達西看到她有些被驚嚇到的神色，並沒有說些什麽，隻是朝她微微鞠了個躬，“瑪麗小姐。”
瑪麗朝他回禮，“達西先生。”拜托，這人走路都沒聲音的嗎？！
“你似乎對這個地方很情有獨鍾。”達西說道。
情有獨鍾？瑪麗一怔，然後微笑著說道：“情有獨鍾倒也算不上，就是剛好路過。”
達西默了默，說道：“是嗎？但這一片是這個花園裏最好的風景所在，我每天散步，都會路過這個地方。”
“尼日斐花園的景色每一處都各有所長，雖然不是富麗堂皇，但布置在平凡中出精致，讓人輕易感覺到主人的用心。”
“令姐的精神可有好些？”達西忽然問。
瑪麗抬眼，看向他，其實達西的眼睛很有魅力，深邃迷人。要不是因為他建議賓利去倫敦過冬，瑪麗大概會被他的眼睛迷得七葷八素也說不定，但現在，她可沒那個心思被男色所惑。
“托你的福，她精神不太好。”雖然知道說出那樣的話並不妥當，但是她卻忍不住。什麽形象都見鬼去吧，她在達西麵前有形象那才奇怪了，她可沒忘那次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已經把這個男人得罪透了。
達西臉色僵了僵，說道：“這話怎麽說？”
“嗯……意思就是，謝謝您的關心，但她的精神顯然不怎麽好。”瑪麗朝他露出一個燦爛得過分的笑容。
達西皺眉，“瑪麗小姐，虛情假意，我還是能分得清楚的。你對我，似乎很有意見。”但之前好像不是這樣的？他得罪了她？
對手太直白，瑪麗歎息，決定也不裝什麽笑臉了。於是，她擺出一副跟對方差不多的麵癱臉。
“沒有，我對你沒意見。我隻是聽到賓利先生說有可能去倫敦過冬的事情，心裏頭有些……嗯……”說什麽字眼好？煩惱？賓利先生又不喜歡她，她煩惱個什麽勁兒？不舍？她又不是簡，能有多不舍？
就在瑪麗斟酌著字眼的時候，達西冷瞥了她一眼，說道：“你是因為聽到賓利說我建議他到倫敦過冬，遷怒於我？”
“……”
達西說：“當時你在瞪我，我看到了。”
瑪麗聞言，藍眼睛睜大了，又瞪他。
達西被她那樣瞪著，眉頭又皺起來，說道：“要是他拿定了主意，我並不能左右他。”
瑪麗沒好氣，“是啊，如果你隻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他拿定了主意，你當然沒辦法左右他。但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可不信賓利先生做什麽事情之前，會不考慮你的意見。”
瑪麗的話，讓達西十分滿意，她的話倒是真的，他從來不懷疑自己對好友的影響力。
瑪麗看到他的神情，就忍不住窩火，但是窩火也沒用，她又不能暴打達西一頓。說到底，簡和賓利的感□□，也不能怪到達西先生頭上去，關鍵還是兩個當事人磨磨唧唧的，讓她看得難受死了。
瑪麗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陽穴，說道：“我該回去看看簡了。”
達西說道：“正好我也要回去。”
瑪麗心底在咆哮，誰要跟你正好啊？你趕緊跟我錯開了，不然我擔心自己一路上都不給你好臉色看，那就太糟糕了！
但是心底咆哮歸咆哮，表麵上還是笑吟吟的，“是麽？那真是太巧了。”
達西跟她並肩走在小道上，“你和伊麗莎白小姐，對你們的姐姐都很關心。”
“呃……你對賓利先生也很關心。”瑪麗說。
“賓利很喜歡你的姐姐。”達西說道。
“顯然他的喜歡還不夠，因為他在這個時候打算要離開尼日飛花園。”瑪麗說道。
“或許並不是因為他的喜歡還不夠，而是因為一直以來的付出沒有得到相應的回報，所以他心情沮喪，想換個環境。”
“達西先生，你大概能看到簡聽到賓利先生將要去倫敦過冬之後的反應，對一個淑女來說，那樣的失魂落魄已經很反常，你不該懷疑她的感情。達西先生如此聰明絕頂，你的摯友對心上人的感情若是拿捏不準，你更該提醒他，或許對方也在付出，隻是因為過於害羞內斂，所以無法讓他感覺到她的全部喜歡而已。”
一直拐彎抹角的對方並不是明智之舉，她知道這些上流社會的人對鄉下人家的一貫看法。與其迂回，還不如挑明了。瑪麗心一橫，繼續說道：“其實達西先生，你應該也希望你的好朋友可以得到幸福。在他對心上人的感情還沒確定的時候，建議他離開尼日斐，對他而言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達西沒想到瑪麗會說的這麽直白，沉默了一下，說道：“我相信你也明白，賓利做事一向有些隨心所欲，他現在或許還沒想到他若是接受了班內特，日後會麵臨怎樣的困擾。”
作為朋友的角度，達西可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做的不厚道。
“當然，我對令姐沒有任何意見，但你的兩個妹妹以及你的母親，我不做任何評價。”達西又補充說道。
對方說的，也是她一直所顧忌擔心的。瑪麗皺著眉頭，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達西見狀，也放緩了步伐，跟她一起走在小道上。
“在朋友的角度而言，你確實沒錯。但達西先生，你不認為你應該將你所考慮到的問題，告訴賓利先生這樣會好些嗎？與其建議他在這樣不明不白的情況下離開尼日斐，為什麽不可以將你所考慮到的問題告訴他，然後讓他自己去選擇？對於人生伴侶的選擇，我相信每個人都會很謹慎。對方的家庭出身很重要，我並不否認這一點，但或許賓利先生會認為如果簡的感情並不亞於他的，他願意為這份感情所做的付出，會比你所想象的要多呢？”
瑪麗幹脆停下了腳步，轉身，仰頭看著達西。
達西聞言，也停下了腳步，跟她相對而立。
“達西先生，你對未來的另一半，有什麽要求嗎？”
達西一愣。
“除了相貌家世之外，與你心心相印，無條件理解你支持你，是否也在你對未來伴侶的要求當中？”
“……我若是選擇另一半，她必然是我所欣賞的。若是我十分喜歡她，非她不可，相貌家世並非是一定要考慮的因素。”達西用平板的聲音說道。
瑪麗跟他對視著，笑著說道：“這就對了呀，你對另一半的要求，相貌家世雖然也要考慮，但不過是處於次要地位。既然是這樣，你更能應該理解賓利先生與簡現在的情況。賓利先生對簡情有獨鍾，達西先生作為朋友，為賓利先生考慮到的一切讓我十分感動。但我始終認為，讓他在這樣情感還沒理清楚的情況下離開尼日斐，並不是一個紳士該有的行為。”
達西的眸光鎖在眼前帶笑的這樣臉上，其實她長得比她的兩位姐姐要遜色多了，但總會在不經意間，讓人覺得她好看。
“達西先生，我剛才與你說的話，是我最真實的想法。我是為了我的姐姐不錯，但你也是為了賓利先生，我們都希望他們得到幸福。”
“你真的……隻是為了你姐姐嗎？”達西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