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錦手忙腳亂,拿了筆,又將銅盆移來,易蘇趴跪在榻邊,抖抖索索將筆杆伸到口中,狠狠一按舌根,霎時搜腸刮肚地吐了出來。


    似錦年紀還小,捂住嘴哭起來。


    易蘇吐了再吐,又叫似錦兌了藥來,趴在榻邊嘔得全身發抖。似錦看不下去,知道這法子終歸有限,卻勸不動,隻按了按她額角細密的冷汗,見她攥著床欄的指節青白,昏然合著濃長的睫毛,燈火在眼下合出一扇黑沉的蝶翼。那樣子十分孱弱,一碰就碎似的,她忍不住道:“娘娘還信得過王爺?”


    易蘇已聽不清什麽。似錦跪在榻邊,大約是在哭,殿內的燈快滅了,也沒人理會。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著了,那姿勢十分難受,但她實在沒有力氣再動,隻能靜靜挨著。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被大力推開,有人挾著一身寒秋雨氣走了進來,冰涼的手指在她唇上大力按了幾下。


    她知道多半是藥,卻張不開牙關。那人毫不猶豫,將她翻過來攤平,劈頭蓋臉便猛扇了她一巴掌。


    並不覺得疼。僵死的臉頰似是稍微軟化了些,她雖仍睜不開眼,卻覺那人終於捏著她的下巴掰開了牙關,將一粒東西徑直送入了喉口。


    那丹藥又辣又酸,易蘇“唔.....”了一聲,五內翻攪如焚,她許久才皺眉睜開眼來。


    視線尚未清晰,殿內一片漆黑,榻邊隻有一個肅穆高大的黑影,但就算隻是個黑影,易蘇也認得出他。


    她靜靜看了他一會,清清嗓子,輕聲說:“下雨了?”


    靳祁沒應聲,轉過身去。易蘇知道自己一身一臉都是黑紅幹涸的血跡,並不好看,忙說:“別點燈。”


    靳祁才不理會她,摸出了火石,卻頓了一下,終究把東西丟開了,在榻邊坐下,信手握住了那青瓷小酒甕,附到鼻端聞了聞,突問道:“疼麽?”


    他滾燙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揉著。那情急之間的一巴掌力氣不小,她臉頰腫了起來。


    不知為何,她胸口的燒灼劇痛一瞬間全變成了纏綿的酸楚。易蘇明知他看不見,還是搖了搖頭,“酒是好喝的。”


    靳祁摸出她臉頰腫了,摸出腰間的酒壺,自飲了一口,將冰涼的酒壺貼在她頰側冰著,語調極淡,“好不好喝都是本王給的。這次是王府疏忽了,盡管怪罪吧,本王接著。”


    他正經說話的時候,向來嫌“娘娘”和“太後”這些字眼都髒嘴。易蘇用力呼吸著,又搖了搖頭,“我信得過王爺。”


    “自然該信。”靳祁嘲諷似的輕笑了一聲,“太後娘娘知道自己的身段容貌,自然也知道本王還沒膩,可舍不得娘娘死。”


    送進宮的東西一樣樣都有記錄,靳祁雖然一手遮天,卻也難擋悠悠眾口,他就算再想弄死太後好篡權奪位,也絕不會用這樣引火燒身的蠢法子。


    他花了這些年平定江山,靠的自然不是區區灃衢王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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