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阿姆第二天便去了一趟李蓋府上,回來跟琉璃說道:“那老夫人身子甚是硬朗,送了禮物過去,那老夫人倒是客氣,對從前的事情隻字未提。那李府看著,狹窄如咱們從前宅子,不過家裏人丁倒是簡單,除了老夫人身邊服侍的一個丫頭,李將軍還有一個妾。我在外麵打聽了一下,那妾卻是那位原配夫人的陪嫁丫頭,李夫人過世後,老夫人便作主將那陪嫁丫頭為李將軍收了房作了妾。”


    琉璃愣了一下,倒沒想到李蓋還有妾。


    不過聽到李府的老夫人並未為難聶阿姆,便說道:“那禮可是收了?”


    “原是百般推辭不肯要。隻說保護公主是李將軍職責所在,份內之事,哪裏肯要公主的謝禮。是我一再堅持,才勉強收了。我看著那李府,人丁也著實是太簡單了些。我試探著問了問那老夫人李將軍續弦的事情,那老夫人隻歎氣,她倒是有心張羅,隻是看李將軍心裏惦著前妻,外麵又是那個情形,一拖再拖,便拖到了現在。”


    琉璃說道:“等皇上回來,我且為他求一道賜婚的旨意罷。”


    這一日,郭妍上門來見,一同來的,還有盧綻和柳炎。


    柳炎剛剛成了親事不久,人比從前看著穩了許多。盧綻長了個子,看著比從前瘦了許多。


    郭妍還是從前單純的樣子,看到琉璃歪在床上,眼圈一紅:“才一年不見,姐姐變成這個樣子了。”


    琉璃笑了笑:“不過身子虛了些,養一養便是好了。倒沒得叫人心疼。”


    柳炎沉默著看著琉璃,沒有說話。


    倒是盧綻,上上下下將琉璃打量了一番,說道:“阿璃姐姐還是從前的阿璃姐姐!”


    說得琉璃失笑:“我可不便是我麽。還能變成別人不成?”


    聶阿姆拿了點心過來,笑道:“從前都是夫人和兩位阿郎愛吃的,閑著無聊,便做了一些,不知道現在還合不合口味。”


    郭妍雖不見外,卻矜持一些,謝過聶阿姆拿了一個,包在手絹裏。


    盧綻卻是毫不客氣,從前最愛去高宅蹭些吃食,如今見著了,甩著腮幫子吃得很是大口。


    柳炎見兩人都拿了,也默默地拿了一個。


    琉璃看郭妍的樣子,笑了笑,對柳炎說道:“果然成了親的人穩重。”


    柳炎便說了一句:“成了親的人,遠沒有綻弟一樣快活自由!”


    他倒像有感而生,不是隨口說笑。


    琉璃心裏一動,不知道柳炎是在說他自己,還是說柳元元。她知道柳元元終於嫁了高門,然而過得並不自在,成親不長丈夫便納了妾,夫妻又時時有些口角,想來日子過得並不是那般如意。


    臉上笑了笑:“這老氣橫秋的話,從你嘴裏說出來,卻是不該。”


    柳炎默了默,沒有再說話。


    郭妍說道:“來的時候,母親叫我拿了許多滋補之品,叫姐姐好好調養身體。母親說等你好些了,和高家嬸嬸一起過來看姐姐。”


    琉璃知道郭妍口的母親便是崔夫人人,心裏一酸,臉上笑道:“我如今下不得床,來了人也不能出迎。等我好些了,自會上門去見崔伯母。”


    “姐姐一定早些養好身子。母親聽說你病重在身的時候,難過了好久。後來又聽說李將軍護送你回來,才歡喜了起來。”


    聶阿姆在旁邊笑道:“替我們公主謝崔家夫人如此惦念。我們公主自知身子不便,連老爺夫人都不肯讓過來,隻怕他們見了心裏難受。不過到底是咱們大魏的天氣好,逢春必暖,水土又好,公主照這樣養下去,身子康複不過是一兩個月的事情。夫人替我們公主轉個安,叫府裏放心便是。”


    郭妍一聽,開心了起來,說道:“果真如此,母親便更開心了!”


    聶阿姆笑道:“公主回來的路上,原備了些禮物,隻是身子不便,不能一一送到府上去。夫人既然來了,合該去挑幾樣。”


    琉璃笑道:“妍妹多去挑幾樣,替柳家弟妹也挑出來。綻弟也用心讀書了,去挑些紙墨硯台。”


    郭妍和盧綻都有些孩子心性,一聽,便跟著聶阿姆走了。


    琉璃才笑著問柳炎道:“那筆墨紙硯原也有你的份,都是打了包的,走的時候直接拿著走便是。”


    柳炎悶悶地應了一聲,說道:“你在那邊過得不如意,回來還惦著準備禮物。”


    琉璃看著柳炎:“你今日話少不說,倒像還存著心事?”


    “我知道你為什麽病著。大公主已將你被毒害的事情傳遍了,也隻阿妍不知道而已。”


    琉璃沒想到大公主居然還不消停。微微一笑:“傳遍了又怎樣呢?她不過是過得不順遂,為自己尋個平衡。倒是你,才多年紀,這一張臉愁雲慘淡地,看著都能掉下來壓住天。天大的事情又何至於?”


    柳炎懊惱地說道:“我想著成了親的,如你,如我,如阿妍,如我姐姐,過得並不開心。早知如此,人何必要成親?”


    說得琉璃笑起來:“你見過幾家成了親永遠就是和和美美的?背地裏紅臉白臉的時候你又見過了?夫妻之間,不過是互相遷就相互體諒。私心人人皆有,隻莫相互算計。不跟說見外的話,你看我阿爹阿娘如何?吵鬧紅臉的時候你又見了?”


    柳炎眉頭微凝,不說話。


    琉璃笑道:“女孩兒家都是父母寵在心頭的寶,哪家的女孩兒不嬌養任性些?然而再使小性,她與你成了親,滿心裏也隻有你。使些性子,也不過是想你多寵著她些。真鬧了別扭,你是男子,難道還能跟她一般計較了不成?你隻心寬些,該哄的時候知道哄著,你倒看她對你是不是溫柔似水?”


    柳炎低了頭。


    琉璃笑了笑,又道:“女孩子家好哄得很呢。今日你隻把阿妍為你挑的那些物件拿回去,好好送出去,倒看看她對你是什麽態度?兩個人,她是針尖,你是麥芒,相互地刺,相互地傷。下次她若是針尖,你便做一聲布,任她紮任她刺,說不得她能給你紮出一朵花來!”


    柳炎被琉璃說得一時失了笑。


    笑過了,笑容一收,低聲說道:“阿妍過來,你是不是心裏難過?崔家伯母正是慮及這個,才未一起過來。”


    琉璃笑容收了收,輕聲說道:“人常說,人各有命,不能強求。我想得很開,不必為從前的事情覺得遺憾。阿妍和你我從前一起玩,一起鬧,她的性子你我都懂。崔家伯母人好,阿妍在崔家不會過得不開心。”


    柳炎說道:“崔家兄長在你走後這一年,步步高升,朝中多有妒忌。你可知道是為了什麽?”


    琉璃正奇怪崔浩為什麽忽然變了性情。


    “他本有才氣,從前跟著皇上,立功不少,升到現在的位子,並不奇怪。隻是完全不必做得這般心急,徒惹妒忌。”


    柳炎默了一默,說道:“崔家兄長如果早早做到高位,也許你便不必遠嫁和親了。”


    琉璃先是驚訝地看著柳炎,崔浩居然是那樣想的?覺得他坐到高位,便能阻止她和親?很快失笑道:“他也才多大年紀?更到高處能高得過崔家伯父?能高得過朝中那些重臣?且我應下和親,並不是因為我阿爹官小職微不能推拒。當初設若我不和親,北涼一旦結盟宋地,兩相夾擊,大魏便沒有太平之日了。”


    柳炎說道:“崔家兄長雖然嘴上從未說起,然而心裏卻始終耿耿於懷。東阿候府這一年吃了他不少虧,大大不如從前了。”


    “東阿候府?”


    “東阿候原有一妾,後來犯了錯,被東阿候夫人賣給了新興王,那個妾不堪忍受新興王折磨,自盡了,家裏人告了官。新興王被皇上責罰,東阿候也被免了爵位。”


    琉璃默了默。


    一個妾侍,家裏能有多大本事,敢到官裏告新興王?那妾早已轉給了新興王,跟東阿候沒了半點關係,最後連東阿候也被牽連上,沒有人在裏麵推波助瀾,怎會害得東阿候連爵位都被免了?想來皇上早有厭了東阿候,正缺借口,現成的送上門,便順水推了舟。


    不過皇上對崔浩,竟然那般言聽計從了麽?連征伐北涼,都是崔浩一力主張的,數次駁了李順。


    短短一年,崔浩竟然如此強勢了麽?


    琉璃心裏存了事情,郭妍幾個一走,立刻對聶阿姆說道:“咱們剛回來,諸事不明。阿姆去悄悄打聽打聽,崔哥哥近一年,都做了些什麽事情?”


    聶阿姆吃了一驚:“崔家阿郎可是有什麽事?”


    琉璃苦笑道:“隻怕他跟皇上走得太近,摻和的事情太多,最後反受其累。聽柳炎的意思,他近一年,頗有些張狂得泛不管不顧了。”


    聶阿姆嚇了一跳:“崔阿郎可不是那般重名重利的人!”


    “他若重名重利,倒反而是好事。隻怕他心裏想的不是名利,而是存了太多好惡!人在官場,最怕意氣用事。私心太重,好惡太強,終會招來禍事。他為人清傲,少有放在眼裏的人,不居高位還則罷了,若居高位,必遭人忌恨!曾細的西高家,便是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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