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渠牧健原以為琉璃會被嚇到,沒想到琉璃愣了一愣,轉身往北涼王後麵前一湊,用在場眾人都能聽到的悄聲問道:“這般嚇人,母後當年是怎樣過的關?教一教我!”帶著幾分撒嬌的語氣,輕輕晃著北涼王後的胳膊。


    北涼王後頓時失了笑,說道:“涼王是嚇唬你呢。大婚當日敬酒是不假,哪裏要你去海飲?男人考的是酒量,女人自有人幫。到時候找個酒量好的伴禮的夫人便是了。”


    琉璃眼一亮,喜道:“母後當初找了誰,我依舊去找來好不好?”


    這一次連沮渠牧健都笑起來:“你倒是省事,也倒是想找,卻不算算母後和父王大婚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況且這伴禮的夫人,向來隻能伴一次大婚。”


    琉璃便道:“找伴禮夫人的事情,自然不用**心,我初來乍到,涼王都會一一為我辦齊,是也不是?”


    沮渠牧健有些無奈地笑道:“可見從前你是被人包攬事情寵慣了的。這個時候知道求我了?”


    北涼王後笑道:“大婚是何等重大的事情,那伴禮夫人可非同小可,必得要德高望重,又要酒量好。這人可不好找,不親自登門相請一番,可不顯誠意!”


    琉璃立刻說道:“這伴禮夫人母後肯定心裏是有人選的。母後隻說請誰,我厚禮登門,誠意相請便是。母後疼我,不會讓我束手為難是不是?”


    北涼王後指了指琉璃,對沮渠牧健笑著說道:“可聽見了沒有?會求人也是一種本事!她是一點都不操心,知道事情能找誰辦得妥當。這孩子,精著呢!”


    琉璃連忙說道:“想著我尚不熟悉宮裏宮外的人事,大婚這等大事,自然不能出差錯,謹慎起見,自然是能者多勞,勤學好問些。”


    北涼王後笑道:“我和涼王是能者,你是勤學!”


    說笑著,雲裳過來報道菜已做得了。


    琉璃便叫上菜擺席。


    菜是做了不少,光魚就有三道,蒸的、燉的、炸的。蒸出來的魚色白鮮嫩,上麵搭了幾根青菜梗和紅椒絲。燉出來的魚色澤鮮豔,湯汁濃稠。炸出來的魚色澤金黃,肉質翻卷,像炸了毛的鬆鼠一般。


    北涼王後先是看著那三道魚笑,及至看清了模樣,咦了一聲,說道:“三道魚三種做法,這樣子倒是新鮮,看著也讓人有食欲。”


    月滿正親自端著一道魚頭湯上來,笑道:“今日才知道,原來王妃於魚的吃法上是極有考究的。”


    將魚湯擺在桌上,說道:“王妃說,飯前喝湯,開胃順腸。這魚湯做出來色白如奶,味香鮮美,是極補的。王後和涼王請先嚐一嚐這湯罷。”


    聶阿姆過來,親自為北涼王後和沮渠牧健盛了湯,奉過去。


    北涼人向來喜吃牛羊肉,魚多以烤製為主,並不入什麽滋味。北涼王後和沮渠牧健得了那碗湯,試著嚐了一口,入口順滑,味道鮮美,果是十分不錯。


    琉璃說道:“我們漢人,多以魚湯作為滋補之物,利好克化。那些體虛勞累之人,更是常飲魚湯,養繼身體。今日得了這魚,肉質細嫩,極是鮮美,做了這湯,十分出滋味。”


    沮渠牧健微微笑道:“沒想到叔孫恭一介武者,竟也有細心之處,知道為你抓了魚送來解饞。”


    琉璃笑道:“不怕涼王笑話。我在家裏,向來是貪吃嘴又刁的。叔孫兄長我幾位師哥,都知道我的饞嘴,平日裏又是極疼我,有好吃的稀罕的,都記得往我手裏送。”


    沮渠牧健說道:“叔孫將軍如此有心,你今日想必做的魚不少,回頭分出來些,讓人送到他的行館裏去,也算是他體貼的回報。”


    琉璃立刻喜道:“原是要給叔孫兄長送的。阿姆說宮裏不比別處,不能輕易往外遞送物件,因此沒敢自作主張。如今涼王見允,我便可給兄長送魚了。隻是我手裏的宮女,沒有哪個出過宮門,不認得路。涼王好人做到底,能不能派人替我為叔孫兄長將魚送過去?”


    沮渠牧健笑道:“你順杆爬得倒快。派個人跑個腿不當什麽。平吉就在外麵,你讓人裝了魚,便讓平吉行館裏跑一趟罷了。”


    揚著聲音喊了平吉進來。


    這平吉生得魁梧高壯,讓琉璃瞬間想到了元韜麵前的李蓋。


    沮渠說道:“王妃要為叔孫將軍送些魚,你去跑行館一趟,趁熱送過去。不要耽擱了。”


    平吉應了一聲,便對琉璃說道:“屬下這便為王妃往行館裏跑一趟。”


    琉璃立刻歡喜地讓雲裳帶著平吉去廚房裏去,找食盒裝了魚給叔孫恭送去。


    雲裳應聲,領著平吉去了。


    琉璃又說道:“今日魚做了許多,不知道幾位王子喜不喜歡吃?”


    沮渠牧健說道:“王妃如此有心,他們領了王妃的心意,心裏隻有感念。隻是不知道你有多少魚能分出去?”


    琉璃便笑道:“一人一條總是有的。”


    轉臉跟北涼王後撒嬌,“母後也借個人與我使一使罷。”


    北涼王後笑道:“借,借!自然借!”


    喊曲珍,“王妃身邊的都不認得各位王子的宮室,你領著人過去各處都送一送。勿必將王妃的一片心意說到明處。”


    曲珍應下。琉璃便讓人領著曲珍也去了廚房。


    沮渠牧健看著琉璃笑道:“在廚房裏忙了半天,最後都給他人作了嫁衣。你倒舍得。”


    琉璃歪著頭一笑:“送出一尾魚,討得百人喜,也值!”


    沮渠看著琉璃笑了笑。


    且說那廂叔孫恭得了平吉送來的魚,連道辛苦。


    平吉說道:“涼王說叔孫將軍有心,故而叫趁熱送這魚來。叔孫將軍且嚐一嚐這魚,王妃親自下廚指揮著做的,是好是壞,是喜是惡,將軍給個句,我好帶回去,回了王妃,也算是個交待。”


    叔孫恭說道:“王妃向來吃得精細。這魚焉能不好?”


    當著平吉的麵打開食盒,琉璃倒大方,裏麵放了三條清蒸的魚。拿筷子夾了一口魚腹肉,放到嘴裏嚐了,點頭讚道,“這魚肉質鮮嫩,清蒸最出鮮味。極好!”


    平吉說道:“既然將軍喜歡,我便回去回話。涼王叫我轉話說,若將軍愛這魚,將軍回朝之日,必撈數尾相送。”


    叔孫恭拱手說道:“涼王盛情,我先謝過。隻是回程一路黃沙,天氣又熱,隻怕不好保存,且北涼多沙少水,魚本為罕物,我便不暴殮天物了。”


    平吉這才告辭走了。


    回頭待沮渠牧健用罷了飯,從琉璃宮裏離開,平吉才將叔孫恭的話一一轉述。


    沮渠牧健嗯了一聲,對北涼王後說道:“他到底是大魏使臣,想來也不敢在我們涼州太造次。知道分寸便好。”


    北涼王後說道:“琉璃這個孩子,一切心思都在麵上。且她年紀小,你不用對她太過苛求。”


    沮渠牧健又嗯了一聲,說道:“她若能一直這樣下去,也未嚐不失好事。”


    北涼王後說道:“曲珍悄悄跟我說,熾玉那裏,琉璃也讓人將魚送了。她不喜熾玉不假,然而麵上的功夫能照顧到,還是頗為識大體的。她自有喜惡,又不至於太過好惡流於言表,以她這年紀,做到這樣已經不錯了。且她大事不自作主張,知道開口求人,這點便十分難得了。你並不想要一個萬事不開口自作主張的王妃罷。”


    沮渠牧健說道:“她一點,的確難得。”


    沮渠牧健親自將北涼王後送回寢宮,臨走又問道:“席間琉璃問到伴禮夫人,母後既然應了她,想必心中已有人選。”


    北涼王後說道:“你如今在朝中腳根並不穩靠,那些人一時畏於大魏的聲勢,不敢有所動作,然而大魏又能靠幾時呢?琉璃既然要做你的王妃,她站穩了腳根,於你也是助力。這伴禮夫人,自然要找地位威望都能壓過人的。這滿朝之中,原也沒有幾個。”


    沮渠牧健說道:“母後難不成是想請宋繇的夫人?宋繇於我們北涼,也許耿耿忠心,他的夫人,雖與他情意相和,卻向來不愛理朝事,隻怕人不好請。”


    北涼王後說道:“不是我想請。宋繇有心,當初求娶琉璃,便是他跟你父王做的建議。他看好的人,自是不會錯的。如今琉璃的性情,你也能看個七七八八,麵上天真則天真,遇事識大體。宋繇能舍得把月滿大方借給琉璃,可見他對琉璃是看重的。既然如此,他自然會出麵勸他的夫人。且我想著,琉璃這樣的性子,想必真會討宋繇的夫人歡心也說不定。”


    沮渠牧健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宋繇的夫人肯做伴禮夫人自是好的。若是不肯,也不用強求。”


    當初沮他和李敬愛成婚的時候,也是登門求過宋繇夫人的,然而宋繇夫人連見都沒有見,直接婉拒了。李敬愛做王妃的幾年,幾次派人到宋府送禮示好,然而宋繇夫人卻始終未肯出見。宋繇也隻是道說自己夫人身體不適,不宜見外客。


    北涼王宮多數人都道李敬愛性情溫柔,知書達禮,然而宋繇的夫人,卻幾乎成了她的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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