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不管多好看,不管有幾出,也總是會有落幕的時候,而宮裏麵節慶日子裏看完了戲除了參加晚宴還能有什麽其他事?


    白日裏看戲時,莫知言還能離的淩霽坐的遠遠的,但之前他說過晚宴時,莫知言必須坐到他的身邊,這是禮儀,這是規矩,莫知言找不到理由再避開。何況,淩霽說了這次南詔有派使者來進貢,並且會參加今晚的宴請,莫知言不知會是誰來,但是淩霽這般提醒她,說明她還是要見上一見的。


    晚宴的地方放在了麗湖,這個地方,莫知言再是熟悉不過,隻是當年的心情與如今的處境已是截然不同。


    莫知言以南詔公主身份入宮,今日南詔使者入宮參宴,又是安排在了當年莫知言第一次進宮參宴的麗湖,這畫麵是否故意要給她難看?節慶的事或許淩霽不會去管,隻是交代下,但這做主的人倒是不難猜,來去不過就那麽幾個人。


    “你還真就換了身衣裳就來了,不避開嗎?”端午晚宴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折子戲唱完,眾嬪妃都脫口要回宮換衣裝,莫知言自然也用了這個借口回了宮,淩雅滿心以為莫知言該會用這樣的借口遁走,不來參加晚宴的,卻不想她還真換了身貴妃行頭又回來了。


    淩霽的右側坐著棠倪燕,莫知言坐在了他的左側,本來淩雅可以坐在棠倪燕的下首,莫知言的下首也該是莫知遙,這是最規矩的座次,可幾人都是相看生厭的,淩雅與莫知遙互換下位子反倒讓幾人都自在,再說,不是很離譜的換位,其他人倒是也不會太計較。


    莫知言和淩雅這會兒好不容易坐到了一塊,自然有著許多悄悄話講,淩雅也不避著他人,附耳便問莫知言。


    淩雅是為她著想,這點莫知言自然明白,隻是她不知有些事情不是說避就能避的。


    莫知言盡量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道“你知道我是南詔公主,而今天端午節慶又有南詔使者前來,我若是稱病不出席,影響怕是不好,萬一被人誤會以為我真病了,讓人擔心,就會生了事端,再說有故人來,見一見也可互相知道對方的近況,還是有好處的。”


    豐佑遠在南詔,書信往來極為不便,而今日使者進貢,說到底也就是代豐佑來看看莫知言是否安好,她若是不出席,使者見不到她,回去稟報說她的近況恐怕也編不出來,要是說連麵都沒見上,豐佑又定會擔心,再說失了今日的機會,淩霽怕是不會特意安排一日給使者來見她,所以今晚,她必須出席。


    所以不管她願不願意出席,願不願意見那麽多人,她都必須要來,而且還要高興著,表現的越幸福越好。


    “也是有道理。”淩雅想想其中厲害倒是也讚同莫知言的說法,不過,她現在比較好奇的是豐佑會派誰來看她“你說今兒是誰來了?”


    不管是誰,能來見她,她都開心,莫知言笑著看她,輕搖了下頭“不知。”


    淩雅看著莫知言,突地心中冒出個想法,自己都被驚了一下“他該不會自己親自來吧!”


    她的話比腦子動的快,剛話完便知自己失言,趕緊捂了嘴,用眼神詢問莫知言。


    雖然淩雅失言了一句,可幸好她音調不高,眾人又都在等著使者到來,也就沒有太多人注意她,再說她這麽模棱兩可的話,人家也猜不出她說的是什麽。


    莫知言愣了下,收了笑,思慮片刻“他是南詔王,該有分寸,不會亂來。”


    “也是,或許是我想多了。”南詔偏遠,這一來一回,沒有個半年怕是不夠,豐佑已不是當年那個可以恣意的世子大人爺了,他的肩上有著南詔的國家命脈,有著對百姓安居的責任,這些事情都不能讓他再任性胡來。


    南詔地處偏遠,使者來一趟帝不容易,一年也就隻能這麽進貢一次,再說如今兩國相好,當今貴妃又是南詔公主,自然這場宴請便布置的隆重了不少,宴席才開始,此刻絲竹管弦也都未彈奏起來,眾人都在等待南詔使者的到來。


    “南詔使者到。”內侍的唱聲,終是喚醒所有人。


    步道上一同來了十人,皆是南詔服飾,走在前麵的是兩個高個子,後麵跟著的是相對於前麵兩人稍顯瘦小些的小仆,最高大魁梧的那位大漢走在前麵,其他幾人緊緊跟在後麵,其中有個最瘦小的,整個都被擋在了魁梧大漢的身軀後麵,後麵的人都低著頭,也看不清容貌。


    一行人闊步而來,在踏上宴席之際,後麵跟著的八人都停在了外麵,隻有前麵兩個大漢徑直向前走。


    所有人的視線也就都落到了最前麵的那魁梧身軀的大漢身上,南詔處南地,氣候溫暖,如今帝都是端午時節,也是春暖花開之際,這大漢身上衣裳也就穿的稍薄了些,那緊貼的衣裝將這壯漢魁梧挺拔的身軀突顯的更加緊實,這大漢因為昂首闊步而來的緣故,兩肩有規律的擺動,自動的帶了股勁風。


    看著緩緩行來的兩人,特別是領頭那位大漢,莫知言嘴角一彎。


    果然,是樂進。


    兩位使者行到席位中央,對著淩霽緩緩下拜,樂進一人朗聲道“南詔使者樂進參見吾皇,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淩霽一笑“平身。”


    “謝吾皇。”兩人起身,往旁邊側了側。


    “今年南詔進貢了不少東西,還與我朝互通了許多商務貿易,使者回去之後要替朕向南詔王好好傳達謝意。”淩霽與樂進虛寒一番後又笑著看向莫知言,眼底是通融之色“不過今夜不是朝上,咱們不談國事,咱們談些家事,侍者怕是受了南詔王之托,來看看貴妃的吧。”


    “謝皇上體恤。”樂進往前一步抬手過頭對著淩霽一禮,而後直了身行到莫知言處,再次行了禮“公主可好?”


    莫知言起身,對著樂進笑著抬了手“勞王兄掛心,本宮一切安好,樂侍衛請回去後如實回稟。”


    樂進抬眼看了看莫知言,像是自己在觀察,在沒有發現什麽之後一低頭“是。”


    這也算是淩霽大度,讓兩人見一下麵,樂進回去與豐佑也好有交代,這樣的戲碼,出使和親的公主都能感受到,皇帝也不會讓兩人說太多話,三兩句話能解決最好。


    隻是人家既是公主又是貴妃,一出生就高了人一等,有些嬪妃進宮好幾年都不能見上家人一眼,看到她能有這樣的待遇,有幾個嬪妃心中總是會有些不平衡。


    淩霽一笑,抬手請樂進與他同來的那些小仆一同入座“南詔使者一路辛苦,今夜好好欣賞歌舞,回程之事,待明日再行商討。”


    “謝吾皇。”樂進對著淩霽又是一禮,然後領著眾人步到自己的位子上,但給他們的位子隻有一個,看樣子是隻準備給他一人坐的,於是其他人有些站著,有些便退了下去。


    人都坐好了,沒有些節目看就冷清了,於是淩霽側首問了棠倪燕“今夜皇後是怎麽安排的?”


    這一問,很明顯就能知道,淩霽是將端午一日的事宜都交給棠倪燕布置了。


    棠倪燕坐在他身側,低頭回到“臣妾在西涼選了十名舞姬,今夜合舞一場法曲。”


    “好。”淩霽含笑點頭。


    淩雅卻在莫知言身側嘀咕起來“不是唱戲就是歌舞,一點新意也沒有。”


    莫知言輕輕笑了笑,俯在淩雅耳邊“新意的東西要是安排的不好便會失了輕重,法曲的曲目眾多,還要看她們的配合度與功底,要跳得好也是難得的很,再說這傳統的事物,繼承多年經典,內涵豐富,經久不衰必然是有它的道理,選傳統的總不會出錯,這樣的日子這麽選最是得當了。”


    淩雅送了莫知言一個眼風,不甜不酸的道“你真會幫她說話。”


    莫知言隻笑不說話。


    器樂聲響起,舞姬也輕輕飄上了台,說飄是一點不誇張,這群舞姬個個身體輕盈,身材勻稱,身著紗質長衫,拖曳著地麵,步態蓮蓮的行上台,看上去便似仙子飄飛而來。


    這麽大型精彩的表演,所有人自然喜歡看,眾人的注意力都看向了台上,莫知言也是認真關注著台上的表演,沒有一點分心的樣子。


    第一曲完結時,莫知言沒有離開,仍舊與淩雅在閑閑的喝著茶。


    第二曲完結時,莫知言也還是沒有動,認真的看著台上的歌舞表演,隻是眉宇間已經有些疲憊感顯露出來。


    第三曲完結時,莫知言沒有動,倒是佟景兒先起身告假說要換身衣裝,淩霽頜首,佟景兒便先行下去了。


    終於到了第四曲時,莫知言緩緩站了起來,對著淩霽輕輕的道“皇上,臣妾有些不適,想早些回宮歇著。”


    “好。”淩霽沒有半分猶豫,邊應著邊揮手讓她離開。


    那樣子有些嫌棄,有些想快些打發掉她之感。兩人之前隻剩了這般的交流,有幾個嬪妃聽到,側目看了看他倆,又轉回了頭,像是莫知言的離開是一件很隨意的事。


    莫知遙人沒有動,連眼風都沒有側過一下,仍舊聚精會神的看著台上,像是沒有聽到她向淩霽告假一樣。


    這麽多人裏麵隻有棠倪燕有所反應,她看了看淩霽又看了看莫知言,最後瞧了瞧樂進,看樂進依舊端端坐著,一點異樣也沒有,才沒再去管莫知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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