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小嶽氏初進府的時候,正是碧玉年華,跳的一曲好回旋舞,不知叫多少人拍手稱讚。嶽雲就曾讚她“妙舞腰肢軟,霓裳驚促遍”。


    小嶽氏自以為傲,遂將自己所居之所起名為“妙舞堂”。


    等後來才知,這句話是當年豔冠長安的名妓柳英英的入幕之賓所做,目的就為博佳人一笑。


    柳英英的回旋舞跳的堪稱一絕,嶽雲曾親眼目睹,恰想到小嶽氏,便順口說了此句。


    待小嶽氏通曉裏麵的玄妙,後悔想要改過來時,已經成了府中的笑話。


    小嶽氏最愛麵子,越發不肯低頭。嶽雲出手大方,大夫人又避在小佛堂裏不問閑事,小嶽氏可不就撒開手憑著心意去布置?


    酣眠的床榻用了紫檀做底,一溜兒象牙花邊,點綴上百顆紅藍寶石。兩側懸的幔帳據說名叫蛟紗,冬有暖香,夏生清涼。窗台上擺了皇上禦賜的青玉盆水仙花盆景,可以假亂真。


    案上設著玄天寶鏡,一邊擺著青花凡紅提籃花卉盤,盤內承著嬰兒拳頭大小的青色毛桃,一遍放了雙龍戲珠大香爐,內中焚著龍涎香。


    幾個小丫鬟昏昏欲睡,忽然聽見外麵腳步聲嘈雜,知道這是二夫人回來了,驚的趕忙起身。


    門簾子一摔,小嶽氏陰沉著臉邁步進來。


    機警的小丫鬟早用常年溫著的水衝了新茶端上來伺候,徐媽媽緊隨其後,涎著臉笑道:


    “夫人今日倒把奴婢弄糊塗了生死大陸!這個翠兒眼看就是個不中用的,況且那個鄭離,也不過就是叫家裏多了一張吃飯的嘴,夫人何必為這個針鋒相對?奴婢瞧著,老爺多半是不信翠兒的話。”


    小嶽氏端了茶盅抿了一口潤嗓子,聞聽此話大笑:


    “何嚐有信過半點兒?我本也沒天真的以為老爺會把翠兒的說法當真。”


    “那夫人今日是?”


    徐媽媽不明白小嶽氏葫蘆裏裝的是什麽藥,便虛心求教。


    小嶽氏笑眯眯道:“你且先瞧瞧這個!”小嶽氏從床頭底下的檀香匣子裏抽出一封書信遞給徐媽媽。


    徐媽媽展開,通讀一遍臉色驚疑:“夫人,你可是答應了她們?”


    “自然要應。”小嶽氏道:“武夫人雖然隻是將庶女嫁給臨墨,但到底也還是貴妃娘娘的親妹妹,如此說來,咱們三少爺今後便成了貴妃娘娘的妹夫,大展宏圖也是指日可待。不過人家武夫人說的明白,她成全咱們,咱們也得成全她。鄭離是武夫人心頭大患,若叫鄭離進京,隻怕比殺了武夫人還叫她難受。”


    徐媽媽嚇得趕緊勸道:“可夫人也知道,若咱們動手,依老爺的性子,他絕不會寬恕咱們。”


    小嶽氏懊惱道:“我如何不知?所以今天才演了這麽一出!本以為就算陷害不得鄭離,也要叫老爺嫌惡了她。假以時日,武家的女兒進門,那惡人的名聲自然還有她們武家來擔著,老爺就是怪我也不能夠。”


    誰知事情急轉而下,不但自己落了一身泥,還越發托顯出了鄭離的聰明機智。


    小嶽氏把一切都怪在了翠兒身上:“把那丫頭關在柴房裏,先狠狠地餓上三天,待我消氣再處置她!”


    徐媽媽欲言又止。


    “你我主仆這些年,難道還有什麽說不得的?”


    “夫人明鑒,奴婢總覺鄭家小娘子有幾句話還在點子上,您說,壁畫的死會不會和什錦有什麽關聯?”


    徐媽媽小心翼翼的覷著小嶽氏的神色。


    小嶽氏聞聽此話果然臉色大變,當即低嗬:“那賤人早該下十八層地獄去,老爺又叫人做了慈悲道場,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經文,就算是個厲鬼,也被超脫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


    徐媽媽心知夫人恨什錦,恨不得剝皮抽筋。


    有的時候徐媽媽都會忍不住想,什錦那樣慘烈的死法,會不會和夫人有關!


    然而隻是想想,她可沒那個膽子去問。


    鄭離回了房氏的院子,房氏緊忙問她被老爺叫去的緣由。待明白來龍去脈後,房氏不禁抱怨:


    “二夫人這次實在過分,阿離不過一個孩子,已經受了莫大的驚嚇,怎麽好這樣去汙蔑!”


    阿離道:“二夫人謹慎並非錯事,侄女隻是傷心翠兒的陷害。”


    芬兒忙道:“姑娘說的是!大奶奶當時不在場,若聽見翠兒說了什麽,隻怕心肝腸肺都要氣出來。”


    房氏安撫了心靈受傷的鄭離,又叫人燉了參湯給她補氣。鄭離照舊隻吃了半碗,餘下半碗命芬兒拿去與奶娘用。


    屋中寂靜,鄭離無心安睡,今日亂糟糟一出鬧劇,二夫人的意圖十分明顯,就為叫自己成眾矢之的婦科麻醉師。


    可好處是什麽呢?


    她來嶽家這些日子,不敢說是夾著尾巴做人,卻也是小心翼翼。


    記得初進府的時候,二夫人是有些不待見自己,可要說耍心機害自己,怎麽也講不通。


    千頭萬緒,似乎擰成了一股錯綜複雜的繩攤在鄭離麵前。


    壁畫死時,自己的出現究竟是偶然還是別人設計好的圈套?


    彭先生許諾自己的大造化又有怎樣的凶險?


    二夫人不依不饒,背後又潛藏了怎樣的陰謀?


    鄭離此刻越是疲憊,精神就越是集中。她總覺得這三件事似乎錯綜複雜,但隻要自己解開其中一個疙瘩,其他便可迎刃而解。


    隻是


    關鍵點又在什麽地方呢?


    “什錦!”鄭離小聲念著,她一翻身,從妝台的盒子裏找出了那日嚇得壁畫神不附體的手鏈子。


    她忽然有了靈感,壁畫莫不是因為偷了這串鏈子,才成為凶手的下一個目標?


    如果自己的猜測不假,隻怕嶽府後院的殺戮才剛剛開始。


    男子挖眼,女子縫嘴。


    什錦死於小廝們淫/穢的目光中,死於丫鬟們尖酸刻薄的蜚語中。


    恐怕這就是凶手想要表達的意思。


    “他是要報仇!”


    芬兒進了門,姑娘冷不丁說出這一句話,頭皮不禁發麻。


    “姑娘說的是誰要報仇?”


    鄭離但笑不語。


    芬兒便坐在小杌子上:“趁著去給奶娘送參湯,我已經把姑娘交代的事兒囑咐下去了。二夫人院子裏的小丫頭喜鵲是我表妹,聽她說,翠兒被關在柴房裏,二夫人親自交代,不準給吃的喝的,要結結實實餓上她三天三夜。”


    鄭離蹙眉:“落井下石,今後還有誰敢給二夫人賣命?”


    “姑娘何必操這個心?二夫人出了名的喜怒不定,當年有個叫玲瓏的姐姐,梳頭極好,二夫人也喜歡她伺候。不過是老爺讚了玲瓏幾句,第二日,夫人便尋了個理由杖責了她。沒多久就被拉出去配了小廝,日子過的很是艱難,一雙手也廢了,根本不能再做活兒。”


    芬兒想想便覺得心寒。


    再想到翠兒的結局,不禁悲從心來:“姑娘,我想,我想去看看翠兒。”


    阿離笑望著她:“你是個善良的好姑娘,放心,翠兒雖然對我無義,我卻不能無情。”


    鄭離招招手,叫芬兒彎腰,自己附在其耳邊低聲數語。


    芬兒為難:“要是被人發現”


    “所以咱們才要將三姑娘一並拉著呀!”鄭離眨眨眼睛,眸子裏盡是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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