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部小說本身帶著某種傳奇的色彩,有些現象連筆者也難以自圓其說,比如那天早晨郭全中看見晴雯還活著,那個晴雯不但活著,而且一直活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才壽終正寢,據說晴雯第一次出家時仙姑庵的老尼就預見到晴雯有殺身之禍,於是晴雯從仙姑庵被劉軍長的花轎抬走時給晴雯身上裝了一些迷魂散,那迷魂散究竟是什麽?誰也沒有見過。聽說人吃了可以假死,隻要能保持呼吸道暢通,幾天以後喝一些還魂湯就能將人救活。還魂湯筆者略有知曉,過去那個時代醫療條件很差,有些病人昏迷以後搶救的機會很少,於是就產生一種假死現象,常見大夫開幾樣藥給病人灌下去,病人死而複活。筆者親曆過有一個孕婦由於難產被裝進棺材,結果最後從棺材內爬出。至於晴雯怎樣從後腦勺子開槍把自己打死?各種說法都有。最靠譜的一種說法是,晴雯給自己的腦袋上抹了些雞血。


    算了,考證那些沒用。假如晴雯入殮時按照李明秋的做法給晴雯的身上釘一些桃木楔子,這段故事也就到此結束。那晴雯死了以後沒有地方安葬,被仙姑庵的老尼安置在仙姑庵內。仙姑庵本身暗藏許多機關,何仙姑仙逝之後也沒有見安葬在仙姑庵以外。


    郭全中不相信晴雯已死,深秋的早晨一個人步行十裏路來到仙姑庵,看見山門打開,一個女尼正在掃院,郭全中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晴雯!”隻見那晴雯慢慢地直起身,轉過臉來。果真是晴雯!郭全中的猜測被證實。


    男女之間沒有劫後重逢的那種激動,雙方都保持著克製,晴雯也沒有說她已經是再世之人,不記前世之事那樣的瘋話,而是歎一口氣,對郭全中說:“小大夫,難為你還記得我。你回去吧,咱們今生無緣,不可能成為夫妻,你的老婆孩子對你很好,你不要再傷害他們。”


    郭全中無師自通,突然間明白人一生的許多行為都是神仙安排好的,你就是有再大的本領也無法擺脫命運的羈絆。穿上道袍的晴雯看起來撫媚靚麗,可是郭全中仿佛被釘住了一般無法近身,郭全中有點言不由衷:“晴雯,是我給你造成了傷害,今生今世也難以洗脫自己的罪責。”


    晴雯不以為然:“過去的事就不要重提。貧尼塵緣已了,那也是此生的一道門檻一個劫數。施主還是轉過身,從哪裏來回哪裏去。摒棄那些不屬於自己的非分之想,一心一意耕耘屬於你自己的日月,定能修成正果。”


    郭全中還想說些什麽,突見半空裏一道閃光,晴雯好像被什麽東西拽著,身不由己地退入仙姑庵的大殿以內,緊接著山門自然關閉,起風了,鬆濤陣陣。郭全中雖然遺憾,卻也感覺滿足,最起碼證明晴雯還活著,這就足夠,郭全中也清楚他跟晴雯隻是萍水相逢,雙方的愛戀隻開花不結果,根本沒有鏈接起來的可能,郭全中是個責任感很強的男人,假如晴雯因他而死,郭全中的靈魂將一生一世得不到安寧。


    郭全中轉過身,一路走一路想,他的兒子是世界上最聰明的兒子,他的老婆是世界上最賢惠的老婆,發生過的荒唐事應該讓風吹過,再不能讓自己的家庭惹起風波。正走間迎麵撞見一個人,這個人正是他的老爹。


    原來,自從發生了晴雯之死那件事以後,郭麻子每時每刻都替全中擔心,終究是父子,郭全中身上顯現出來的所有特點跟郭麻子年輕時何其相似!郭麻子不可能責備兒子,他自己一生本身汙漬累累,兒子的人生正處於荒唐的歲月,偶爾間偷腥也在情理之中。郭麻子唯一擔心兒子不要遇到什麽意外。走了穿紅的還有穿綠的,女人算什麽?女人隻不過是男人身上的一件衣服,別為那件事把自己陷進去太深。


    郭麻子一大早去找鐵算盤,想通過鐵算盤來了解郭全中的心態。剛走進院子裏聽見兒子媳婦正跟鐵算盤告狀,訴說全中一大早去了仙姑庵。郭麻子聽得此言沒有進屋,折轉身即刻走出東城門,他想去仙姑庵勸勸兒子,人死不能複生,別為那一點兒女私情折磨自己。正走間父子倆撞在一起,原來郭全中已經從仙姑庵返回。


    郭全中一臉陽光,迎著父親走上前去,看那樣子仿佛金榜題名,到讓郭麻子感覺疑惑:“兒呀,你怎麽啦?”


    郭全中亮亮地叫了一聲“大”!然後說:“我看見晴雯了,晴雯沒死。”


    假如郭麻子看見兒子一臉沮喪,心裏還感覺正常。可是兒子竟然興高采烈,讓郭麻子感到恐慌,郭麻子問得唐突:“兒呀,你是不是遇見鬼了?”


    郭全中不悅,說話的聲音提高了八度:“晴雯當真沒死,晴雯在仙姑庵出家!”


    遠遠地,看見鳳棲城牆以及城牆上迎風招展的旗幟。不知道為什麽,郭麻子在兒子麵前說話總有點氣短:“兒呀,晴雯不管死於沒死。你都不能再想。”


    郭全中不想再跟老爹糾纏,故我而言他:“大,快進城了,咱今早晨也吃館子,咱父子倆還沒有在一起吃過飯。”


    看樣子兒子心情不錯。可是郭麻子老擺不脫晴雯之死的陰影,他主要擔心兒子因為這件事發瘋,郭麻子跟在兒子的身後喋喋不休:“兒呀,那個女人是條狐狸精,你可要當心那女人把你的魂魄勾去。”


    郭全中回過頭,怪模怪樣地看著爹,突然見感覺到麵前的這個老人有點不可思議,不知誰說過,有時候最可憐的人也最可憎。可是郭全中不想把可憎這個名詞加在郭麻子身上,不管怎麽說,郭全中的血管裏流著郭麻子的精血,父子之間一脈傳承。郭全中說:“大,這些事我心裏有主意,你再不要攪合了,行不?”


    郭麻子的臉上一定非常難堪,看樣子兒子對他的忠告非常反感。不過郭麻子還是不想放棄這次機會,兒子已經給他留足了情麵。父子倆走進東城門,郭麻子又問道:“咱是不是連同你爺爺、你媳婦你兒子一同叫上?”


    這一次郭全中答應得非常爽快:“大,你先去我嫂子的飯館(叫驢子酒館)等我,我去叫他們,我知道李娟去給爺爺告狀。”


    年翠英跟郭全中之間的關係一直不即不離,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誰也不願意把那層窗戶紙戳破。郭全中還是把年翠英叫嫂子,年翠英還是把郭全中叫兄弟,兄嫂倆在斜對門做生意,相互間雖然不甚來往,但是大麵子上能說得過去。年翠英也聽到了郭全中一些風言風語,自認為郭全中有李明秋這個後台,不會出啥大事,感覺中也無法插手,猛然間看見一家人在一起吃飯,讓年翠英的心裏也覺得寬慰。事實上這幾年雖然苦點累點,但是鳳棲城裏的所有老親戚處處給予年翠英關照,叫驢子酒館的生意一直能夠維持。


    酒菜上齊以後,鐵算盤不由分說,把崔秀章也拉來入席,李娟也把嫂子年翠英拉得坐到她的身邊。看樣子郭全中非常興奮,他端起酒杯向大家宣告:“我剛從仙姑庵回來,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晴雯沒死!”


    所有的人都麵麵相覷,看樣子郭全中不像是神經出了問題,晴雯之死鳳棲城無人不知,郭全中說這話是什麽意思?


    郭全中一口把酒喝下,繼續著他的思路:“那天我給晴雯診脈,不知道怎麽身子一歪,整個人倒在桌子底下。那晴雯幾乎是下意識地把我扶起來,但是我對天發誓,我們倆沒有發生任何肌膚之親。我郭全中是一個大夫,想做那樣的事易如反掌,不可能戀上一個比自己大許多的女人。可是晴雯居然死了,死得蹊蹺,死得不可思議。我郭全中如果沒有責任感,就不是一個男人!我不想讓死人背上勾搭成奸的壞名聲,因此上想盡千方百計把責任全攬在自己的身上。隻要晴雯活著,我這輩子就活得踏實。我不可能跟晴雯再有任何瓜葛,大夫的責任就是懸壺濟世,我郭全中一輩子就是一個先生(醫生)。”


    大家沒有注意,郭麻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也有可能兒子的一番表白讓郭麻子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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