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全發自從爺爺出走後,媳婦四年間生了四個孩子,老大老二老三全是兒子,分別叫做郭文濤、郭文選、郭文義,女兒叫做郭文秀。日子雖然過得累點,但是小倆口心裏樂意。


    嶽父年天喜捎話,叫郭全發無論如何去一趟鳳棲,郭全發到鳳棲後才知道,爹爹郭善人已經將百年藥鋪盤賣給李明秋。嶽父問女婿:“下一步棋咱們應當怎麽走”?郭全發雖然已經是四個孩子的爹爹,但是那一年他也才二十歲出頭,二十歲的郭全發站在嶽父飯館門前的台階上朝原來曾經是自家的藥鋪那邊望去,隻見藥鋪正在重新裝修,聽嶽父說李明秋從長安聘請了一位坐堂先生,還聘請了一個賣西藥的洋大夫,那洋大夫據說是東洋人……


    爹爹帶著後娘已經重回郭宇村,爹爹走時沒有告訴全發,回郭宇村後郭全發也不知道,隻是那天早晨他動身來鳳棲時,看見鎖了一年多的四合院門上沒有上鎖,裏邊好像住著人。郭全發想進去跟爹爹聊聊,不管怎麽說郭善人是他的爹爹,百善孝為先,郭全發不可能不認他的爹爹。郭全發推了一下門,門從裏邊關著,郭全發想叫一聲爹,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他想等從鳳棲回來時跟老爹爹坐坐,那些銀元是爺爺寄存到嶽父家的,郭全發並沒有想到過要獨吞,他盼爺爺回家,可是已經將近五年了,爺爺渺無音訊。郭全發有時很疑惑,他覺得他並沒有惹爹爹生氣,可是爹爹卻把他當作不共戴天的敵人,爺爺把銀元用騾子馱到嶽父家郭全發事先並不知情,至現在他都不明白爺爺跟爹爹為什麽要鬧隔閡,而且父子間的矛盾好像不可調解,以至於使得耄耋之年的爺爺忿然離開故鄉熱土,遠走他鄉。


    既然藥鋪已經易主,郭全發沒有能力重新贖回,他隻是替爺爺感到惋惜,爺爺一生嘔心瀝血,積攢了幾輩子的基業到頭來經不住郭善人一腳踢……郭全發看到鳳棲街上人們熙熙攘攘,心裏頭咂摸出了一些苦澀。


    這幾年郭全發一遇到困難就從嶽父那裏拿錢,反正嶽父家裏存放著郭家的錢,在嶽父那裏取錢比較方便。嶽父也知道女兒女婿養活四個兒女,過日子不容易,所以要多少嶽父都給。郭全發在嶽父的酒館吃了飯,從嶽父那裏拿了一些錢,就向家裏趕,他打算跟爹爹好好坐坐,父子倆需要溝通,回到村裏時看見爹爹在四合院門口站著,郭全發緊走了幾步,打算跟爹爹打一聲招呼,可是爹爹看見郭全發過來,竟然不理兒子,走進院子,把門摔得山響。


    郭全發回到自己的茅屋,妻子年翠英一邊給全發盛飯一邊問:“爹叫你到鳳棲做什麽”?


    郭全發脫掉鞋坐到炕上,接過妻子端給他的飯就吃,第一晚飯吃完後才說:“不關咱的事”。


    年翠英看全發心事重重,知道丈夫遇到了大事,於是半拉屁股坐在炕沿上,對全發說:“我看咱孩子他爺爺回來了”。


    郭全發一邊悶頭吃飯一邊說:“知道咧”。


    年翠英索性把謎底戳透:“我聽村裏人從城裏回來說,孩子他爺爺把藥鋪盤(賣)給李明秋了”?


    郭全發把碗放下:“我說翠英,咱悶頭過咱的日子,那藥鋪爹有權處置,咱擋不住”。


    年翠英把眼睛瞪大了:“可是那藥鋪原來姓郭!我當初嫁給你,就是看上了你家的藥鋪!假如爺爺回來出賣,我們連個屁都不能放,爹爹沒有經過爺爺同意出賣祖業,為什麽不能擋”?


    全發知道自己媳婦的脾氣,勸媳婦壓下火氣:“藥鋪已經盤給人家了,我們倆個能要得回來?算了,把氣悶在肚子裏,一心過咱們的日子,隻要有人,比啥都強,有一天咱們的四個孩子長大了,還怕日子過不到人前頭”?


    年翠英雖然生氣,但是一想也沒有辦法。於是又把一肚子怨氣撒向那個後娘,罵道:“假如不是那個碎(小)賣**貨,咱家的日子也不會垮得這麽快,我還聽人說一夥當兵的把那戲子抬進軍營,把**都快日爛了”!


    郭全發聽不下去了,對媳婦吼道:“你少說幾句行不”?


    牡丹紅重新回到郭宇村以後,確實老實了許多日子,也不見她每天早晨起來站在溝畔上練嗓子了,甚至連院子也不出,兒子全中會跑了,娘倆就在院子裏互相逗樂,牡丹紅不再關心外邊的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麽變化,躲進郭家的宅院內修心養性,每年有村裏人交的地租,還有藥鋪盤出去的幾百銀元,瓦溝鎮逢集,郭善人也擺個攤子,放下架子,替人看病,日子雖然緊巴點,也能將就。可是那牡丹紅實際年齡跟年翠英差不多,身體恢複以後,潛藏在內心的那種欲望像關在牢籠裏的兔子,左衝右突,似乎要破欄而出,有時,抱著孩子在自家門口站站,看那些光著上身的壯漢扛著鋤頭從麵前走過,總也按捺不住內心的衝動。郭善人由於年輕時生活不檢點,氣血兩虛,害怕牡丹紅半夜裏鑽進他的被窩,那牡丹紅豈肯善罷甘休?常常騎在郭善人身上,郭善人不住地告饒,兒子醒了,拉出了驚恐的哭聲。


    牡丹紅無法在郭善人身上得到滿足,就開始把目標對準外頭,可是郭家雖然衰敗了,在郭宇村還是有些權威,因此上誰也不敢對牡丹紅想入非非,牡丹紅開始抱著孩子在村裏串門,順便走進青頭家。


    青頭媳婦嫁給青頭以後,一連生了兩個女兒,青頭娘雖然心裏有些遺憾,但是對兩個孫女仍然非常疼愛,牡丹紅進院時,看見青頭娘帶著兩個孫女在院子裏挖菜。山裏土地很多,一家離一家住得很遠,院子很大,四周圍著柵欄,家家院子裏種的蔬菜自給自足,沒有人上街買菜,但是種下的菜吃不完也不去賣,大都鄰居間互相贈送。


    青頭娘看見牡丹紅進了院子,站起來打聲招呼,倆家是鄰居,雖然不常往來,但是相處得還可以。青頭娘知道郭善人家的院子裏不種菜,因此上對牡丹紅說:“過來給你挖點菜”。


    牡丹紅把兒子放在地上,讓兒子跟兩個女孩在一起玩耍,自己走過去跟青頭娘一起蹲下來,用手拔韭菜地裏的雜草。幼年時牡丹紅也在家裏幹過農活,一家跟一家不同,看青頭家把院子裏拾掇得跟花園一般,就知道這家主人過日子的精細。


    青頭娘對牡丹紅不喜歡但是也不反感,兩家是鄰居,鄰居就要互相照看,郭善人回來以後,青頭娘也去過郭家宅院,把自家吃不完的青菜送過去,看郭善人家的花園裏長滿青草,曾經動員牡丹紅給那花園種點什麽。


    牡丹紅一邊拔草一邊對青頭娘說:“那個死鬼(郭善人)天天跟集擺攤給人看病,我又不會翻地,想讓青頭回來後給我把院子裏的花園翻一下,也種一點菜”。


    這本來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青頭娘沒有理由不答應。正好青頭跟媳婦蜇驢蜂鋤穀子剛從地裏回來,青頭娘便指著牡丹紅對青頭說:“你嬸子讓你把她家的花園給翻一下”。


    青頭聽到“嬸子”那兩個字覺得很別扭,但是也沒有辦法,誰叫人家給郭善人做了媳婦?青頭把郭善人叫叔,自然就應該把牡丹紅叫“嬸子”。青頭答應了一聲,說:“我吃了飯後響(下午)就過去翻地”。蜇驢蜂看三個孩子在一起玩耍,為了表示禮貌,故意摸了摸那個小男孩的頭。青頭娘給牡丹紅鏟了一些菜,裝進籃子裏,讓蜇驢蜂給送過去。牡丹紅抱著孩子,蜇驢蜂把菜送到牡丹紅家門口,牡丹紅讓蜇驢蜂進屋坐坐,蜇驢蜂說她還要做飯,沒有進去。


    回到家裏蜇驢蜂做飯,婆婆擇菜,青頭燒火。蜇驢蜂一邊做飯一邊說:“後響(下午)咱倆一起去給牡丹紅家翻地”。


    青頭對妻子笑道:“你大概對我不放心?咱是鄰家,她那個碎(小)嬸子敢把我怎樣”?


    婆婆也對媳婦說:“你不能過去,免得人家對咱起疑心。咱娘倆在這邊院子裏把菜地收拾一下,隻隔一道牆,那個女人就是吃了豹子膽,也不敢把咱青頭怎樣”。


    蜇驢蜂一想也是,自己的男人替鄰居翻一下地,自己也不放心,看起來有點小氣。吃了午飯青頭拿一把鐵鍁來到郭善人家院子翻地,蜇驢蜂跟婆婆在自家的院子裏收拾菜地。


    天熱,青頭脫了上衣,裸露著黝黑的健肌,常年四季不是在田裏幹活,就是在磚窯燒磚,一塊塊肌肉鼓起來,看得女人心裏發慌。牡丹紅抱著孩子站在花園邊看了一會兒,便有點魂不守舍,她把孩子放下,讓孩子在院子裏玩耍,自己把茶爐點燃,給青頭在茶爐上煮茶,一會兒水開了,放進茶葉,院子裏彌漫著淡淡的茶香,牡丹紅便讓青頭歇一會兒,喝點茶。


    院子裏有點熱,牡丹紅便把茶水端進郭子儀的書房,郭子儀出走後郭善人把書房重新收拾了一番,成為一家三口吃飯的地方。看那書房裏收拾得纖塵不染,青頭不由得想起了郭子儀,雖然是隔牆鄰居,但是青頭家並不知道郭子儀父子倆因為什麽事情鬧矛盾。青頭跟上爹爹燒磚,也經常喝茶,他能品得出來,牡丹紅熬的是好茶。喝完一杯,牡丹紅為青頭添茶水時好像無意間撞了青頭的光膀子一下,青頭感覺中有一條蚯蚓從身上爬過,心裏癢癢。兩人很快地黏在一起,配合得非常默契。


    門開了,蜇驢蜂氣急敗壞地衝進屋子,狠狠地扇了青頭兩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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