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切都揭開。


    心, 反而會平靜了。


    沒有了最深重的迷團,


    即使真相是殘酷的, 已不需要再慌亂。


    譚侃侃一整天都不言語。坐在窗前想事情。


    希安一邊削著一隻蘋果,一邊說道:


    “對我們還不賴, 至少沒想要餓著我們。真是仁慈的綁匪。……你知道我覺得最奇怪的地方是:父親在哪兒?我很好奇,難道這裏發生的事他從不關心?……”


    將削好的蘋果遞給譚侃侃,希安繼續說:“你的哥哥做完他要做的事。也許才會對你真的動手。我們還是要想辦法逃出去。”


    與此同時的,另一個地點。


    林沫被帶到一間陌生的房子裏。


    他被重重地按在狹長的條型桌子邊的一張椅子上。蒙在頭上的黑色袋子被揭掉,林沫看到傑克摘掉手上的皮手套,坐到條型桌的另一邊。


    “是他讓你繼續□□住我?”林沫黯然神傷地問道。


    傑克沒有回答,他一根一根地揉著自己的手指, 手指關節傳來相碰的哢哢聲。


    “按照我說的做, 我就會把你安然送回中國。”


    林沫愣愣地望向傑克:“什麽?”


    “和譚侃侃立即辦好離婚手續。我們會給你一筆錢做為安置費。”


    “這是他的意思麽?”


    傑克點頭。


    “我要他親口跟我說!”


    “有必要嗎?這是他和他的家族共同的決定。你不會天真的認為,你會被這樣的一個顯赫的家族接受為正式成員吧。他愛過你,已經夠了。”


    “我不要你來說。我要他親口對我說!”


    傑克將一疊文件扔到林沫麵前:“簽字吧。痛快一點。”


    “這是什麽?離婚協議書?”林沫望著上麵的內容。


    “簽。”


    一隻筆被硬塞到林沫的手中。


    ……


    另一邊的譚侃侃並不能知道,他的婚姻已在解體的過程中。


    他還在和希安商量對策。


    “不用急著逃跑。董事會決策後, 他們還得來找我簽字。把我控製住, 是為了能逼我按照他們的意願辦事。”


    果然在第二天的傍晚,廖淩吒就帶著一疊文件再次來到別墅。


    譚侃侃被帶到上次與廖淩吒談判的小起居室裏。主臥室的隔壁。


    廖淩吒將文件放於圓型的茶幾上,遞給譚侃侃一支筆。


    “董事會都被你搞定了?”譚侃侃望著廖淩吒手中的鋼筆,幽幽地問道。


    “簽吧。”廖淩吒沒有正麵回答。


    “都是為了報複嗎?你……”


    “小時候的想法……是的。”


    “我把公司交給你,你奪走了公司,也一樣是報複。”


    “我已經為了仇恨耗掉自己三十年的時光。不想耗掉一生。我也想盡快解脫。”


    “那麽多年,我總在想你到底在哪兒呢, 甚至以為你已經有了不測。從來沒想過,你就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一直就在……,我以為我將你的模樣還記得清楚,我忘記你長大會改變很多……”


    “簽字吧。簽了之後,一切都了結。等錢開始轉移,我就放你出去。……發生了這種事,父親不會饒過你的……也許會斷了你生活的進項。到時候,你可以選擇去競爭對手那裏工作,薪水還會不菲。雖然不能再是富豪少爺的生活。但也會生活的不錯。不然,沒有家族的依靠,你就要過普通人的生活。從高處跌下來,你會覺得是地獄的……”


    “和我講這些,算是什麽?關心我?”


    “提醒你。跌下來,就是真真實實地生活,沒有隨心所欲的資本。這才是生活。象一個普通人一樣,感受被人欺榨、剝削,受製於人的滋味。”


    “隻不過是沒了錢而已。”譚侃侃似乎不以為然。


    “對於你,沒有了錢,生活就全改變了。不過也許父親會念在隻剩你這一個兒子的份上,即使再惱怒,也不會對你太殘忍。家裏雖然還有其它的產業,但隻mca才是你揮霍的資本。”


    “在你眼裏,我就是無用的寄生蟲。”


    “其實你就是這樣。”廖淩吒將文件向譚侃侃麵前推了推,提醒他立即簽字。


    “我不會簽的。”譚侃侃態度堅決。


    “別讓我對你用狠。”


    “我隻會簽一份協議,就是將公司股權全部轉讓給你的協議。現在已不必擔心經濟罪案調查。我們是一家人,親兄弟。這種轉移就是再合理不過了。就象父親把它轉給我一樣正常。”


    “你在耗我的時間。”


    “父親知道你是誰嗎?一直不知道自己尋找的兒子其實就在自己的身邊吧。不用擔心我會怎樣,我願意把公司真心的給你。你是哥哥,如果你一直在這個家裏,公司也早就會是你的。父親根本不會考慮我。……也不要再認為這是什麽緩兵之計。父親的所做所為理應受到如此的因果。你都拿去吧。隻要能讓你的仇恨之火熄滅。我會勸阻父親,會阻撓他對你做任何事。……公司歸你所有後,也任由你支配,如果那時,你還打算拆散mca,也沒有人能阻止你。我也無能為力。希望你能就此放下過去種種怨恨,就此放過父親吧。他就算罪惡重重,必竟已是過去的事情。必竟他始終是你改變不了的血緣至親……”


    “講完了嗎?……”


    “還沒有。還請你勸一勸和你一起的那些人,都停手吧。拿走mca。隨便你們要多少錢了都可以滿足了……”


    “說來說去。就是隻肯簽公司轉讓的協議。”


    “是。”


    廖淩吒思考片刻,將一疊文件中上麵的部分全部拿走,隻剩最下麵的一份。“那麽,簽吧。就按你的意思把公司全部轉給我。不過我先告訴你,我不會改變原來的動作。”


    “如果你下得去手,就隨便去做好了……”


    譚侃侃望著廖淩吒,廖淩吒望著房門。“我不會下不了手的。”廖淩吒輕輕地說。


    譚侃侃卻並沒有因此猶豫,他將這份打印好的正規的股權轉讓協議,瀏覽了一遍。打開鋼筆在每一頁上都簽上字。然後將文件合攏,緩緩地交給廖淩吒。


    廖淩吒接過的文件,將其裝進文件夾子中,隨及站起身來。


    “之後的幾天,在股金核準之後,還要你和我去辦一些相關的手續……”


    “我可以給公司的法律顧問打電話,讓他把一切程序都準備好。需要怎麽做,我都會配合你。”


    “那就,沒有問題了。”廖淩吒徑直走出了房間。


    ……


    譚侃侃被重新關進臥室裏去。聽到門響,希安從窗前回過頭來。譚侃侃慢慢踱到希安的身邊,和他一起看窗外。


    “你似乎是輕鬆了。”


    “公司不是我的了。一身輕鬆。”


    “如果是我,也許寧願同歸於盡。”


    “如果另一邊是你的親人,你就不會這樣想了。”


    “你父親會怎樣?”希安還是想不通這個問題。


    “他會把我踢出家族,或者讓我更慘。但我隻能這麽做。我想不出別的辦法。”


    “從上流社會跌成貧民?”


    譚侃侃瞥了一眼希安:“是不是覺得我這個朋友再沒有挽回的價值。”


    “是呢。”希安輕笑。“從一隻獅子變成一隻小白兔的感覺,你知道我想做什麽嗎?”


    “不論什麽時候,你都能開這種玩笑。”譚侃侃轉頭不理他。


    ……


    兩個人以為他們還要在一起被關上幾天。


    因為牽掛其它的人,與廖淩吒見過麵的第二天早上,譚侃侃向希安講出一些別墅的秘密。


    希安聽後分外驚詫:“你將林沫關在地下室裏?這麽多天?有人照應他嗎?”


    “所以我很擔心。我們最少也要想辦法到地下室去看一看。”


    “還要想什麽辦法?隻能對那個老中國人實話實說,告訴他們地下室裏還鎖著一個人,讓他們把林沫從地下室裏帶上來,和我們關在一起。這樣至少保證他不會被餓死。”希安說到這裏分外不解地望著譚侃侃,“你竟然真的把他□□起來那麽多天?真是可怕的人!”


    正當兩人對逃跑一籌莫展的時候。


    別墅卻被人攻破了。


    臥室門被忽然打開,傑克帶領著一幹人衝了進來。全部真槍實彈,好象是一支軍人隊伍一樣。


    譚侃侃和希安就這樣出乎意料地得已獲救,


    傑克帶領這支‘軍隊’將廖淩吒留在別墅的保鏢等人員全部製服。


    譚侃侃聽過傑克的講述後,才曉得他先前的那些保鏢,除了傑克逃脫,其它的一直被關在地下室裏。


    譚侃侃最關心的是林沫和譚心,他在獲得自由後,立即奔去關著林沫的房間,裏麵卻隻剩下哭泣的小仙女譚心。


    廖峰被傑克押到譚侃侃麵前等待處理。譚侃侃卻給廖峰鬆了綁,並吩咐傑克:“把他關在好一點的房間。別讓他受苦。”


    留下傑克等人在別墅繼續看守和修複房屋。


    譚侃侃和希安急忙趕回倫敦去。譚侃侃離開前付給他的私人醫生不菲的封口費,希安便在回倫敦的路上一直打趣他:“你要考慮以後了。花錢不能再如此隨意。如果你的父親真的因此把你逐出家門,你剛才付給醫生的小費,就足可以讓你體麵地過上一年。”


    譚侃侃沒有言語,隻是將車子開的飛快。


    前方的路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兩個人的車子與青色的高速公路,組成一副短暫的夢中景。


    希安有些感慨:“我們當年,還記得嗎?曾計劃身無分文地去流浪。……如果,真的有這段經曆就好了。一定會對你今後習慣貧民的生活有很大幫助。”


    “我有技術、有學曆。不依靠家族就不能過的很好嗎?”


    “嗯。離開mca,到其它的競爭對手那裏去,你一樣會薪水不菲。繼續普通人的上等生活,對你應該是沒問題。看來我擔心的多餘。”


    ……


    車子駛回倫敦的途中,兩人的手機漸漸脫落別墅裏的幹擾信號。希安一連打了幾個電話,安排了一些事後堅持要跟著譚侃侃去mca公司。


    譚侃侃卻拒絕他同行。


    “難道你現在不是要去把公司奪回來?”


    “既然決定把公司給他,我不會改變主意。”


    “你是怕了嗎?怕有後患?那你要將他們一網打盡,斬草除根,就不會有顧慮了。”


    譚侃侃搖頭:“這不是簡單的仇恨。也不僅僅是仇恨。他們並沒取我性命,我若趕盡殺決就是我的罪惡了……。”


    “會不會,是你心存幻想?那個哥哥,你以為能喚起他顧念血親之情。你以為能讓他回心轉意。可是……他已經離開那麽多年,都沒有回來。你真的以為他還會轉變心意?”


    譚侃侃無言以對,卻還是堅決的搖頭:“這是我父親應該付出的代價。就讓他失去mca吧。這樣至少可以讓他一生的罪惡減輕,將來有一天麵對上帝的時候,也好少一些愧疚。”


    希安無可奈何地看著譚侃侃在一群保鏢的陪同走進mca。坐在車子裏想了很久,希安掉轉車頭,這才奔向希思羅公司。


    廖淩吒將自己關在辦公室裏。


    望著抽屜裏的相冊,他仿佛在回憶著什麽。時而會慘淡地笑一笑,時而又會麵色凝重,似有感慨。


    人的想法,總是會隨著時間的前進而改變。


    小的時候,以為擁有父母的愛就擁有了全世界。


    青春的時候,以為有了愛情就所向無敵。


    下定決心要珍惜一生的愛人,有一天猛醒時,不知何時已將她拋棄。


    總會誤入歧途,以後擁有財富,就會事事萬能。


    時間的車輪卻越發提醒,美好的記憶,都在人生最初的幾年。


    廖淩吒手中照片上的男孩,正是他自己。


    不過幾歲的光景,坐在一個粉紅色的雪橇上,被家人推著前行。


    他是家裏第一個孩子。


    每一個人都愛他,每一個人。


    曾幾何時,他經曆了這個家裏最完美的時光。


    每個人都有笑臉,每個人都有源源不斷地愛要給他。


    “薔薇與玫瑰。”


    廖淩吒輕輕地吐出這兩個詞。假使此時有人在他身邊,也不會聽懂他在說什麽。


    那隻是粉紅雪橇的名字。


    在他的人生當中,這象征著擁有愛最多、最完整的年代。


    萬貫財富,都比不上愛帶給人的快樂滋味。


    在生命終結時,沒有人會懷念金錢,隻會懷念愛過的人。


    譚侃侃一幹人風風火火的出現在辦公室時,廖淩吒甚至連頭都沒有抬一下。他將照片輕輕地塞進上衣的口袋中。


    除此之處,再沒有什麽是值得帶走的。


    譚侃侃讓跟隨的保鏢到外麵等待。當辦公室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譚侃侃緩緩走去廖淩吒辦公桌的對麵落座。


    “看到我來,一點也不覺得吃驚?”


    “廖峰怎麽樣?”廖淩吒首先關心的是親人。


    “不必十分擔心。我用了你對我的方法,把他軟禁起來了。”


    “謝謝。”


    “來的路上,我還在擔心你會不會逃跑。”


    “他終於做出了反應。我為什麽還要逃跑。”


    譚侃侃一時沒能理解:“他?”


    廖淩吒沒回答。


    譚侃侃卻很快明白‘他’所指是誰:“他還完全不知曉我們的事。這次是我的保鏢反擊成功……”


    “天真的家夥,你要一直這麽天真嗎?”廖淩吒瞥了一眼譚侃侃。“他出手了。卻還是要你來麵對我。”


    譚侃侃愣了愣,堅決不相信:“即便真的和他有關係,我的主意以定。我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我會和你進行交接的一切手續。把公司交給你。你想怎麽對待公司,對待父親,都由你自己決定。今天之後,我會離開公司。我隻有唯一的一個要求……”


    廖淩吒眯起眼睛望著譚侃侃。


    “唯一的要求就是……林沫。我知道林沫是你安在我身邊的人。但我請你把他給我。現在就交給我。”


    “真是沒用的家夥。唯一的要求竟然是要情人。”


    “如果不是林沫,我就什麽要求也沒有了。我要帶他走,一起離開公司。”


    “你什麽都沒有了,他還會跟著你嗎?把mca搞成這樣,父親會把你逐出家門的。”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了。”


    “好吧。我同意你這個唯一的要求。隻要你能讓他跟你走。從現在起,他不再是我的人。”


    “謝謝。請現在就把他交給我。”


    廖淩吒愣了愣:“原來你是來向我要人的?可林沫不在我手中的。”


    譚侃侃頓時跌入雲霧之中。


    ……


    林沫就此失蹤。


    譚侃侃將別墅翻了個底朝上。也沒找出人影來。


    一個月之後,物是人非。


    譚侃侃經曆了非常黑暗的一段時間。心路的艱難,讓他感覺這一個月如同幾十年一樣漫長。


    他與廖淩吒辦妥了所有交接手續。與公司脫落關係。


    譚氏家族在得知這個消息後,上下皆驚。


    家族會議商量奪回mca時,譚侃侃就將實情和盤托出。他聲稱是他是將公司贈送給了失蹤多年的親哥哥。因為他比自己更勝任管理mca。


    mca表麵上看,仍在譚氏家族的手裏。譚侃侃宣稱大家沒有必要大動幹戈。


    譚笑天在得知真相後,曾沒有做出任何的態度。一個星期之後才宣布將譚侃侃逐出家門。這個兒了如此膽大包天的行為,即使是贈送給自己的親哥哥,也是極其可惡的行為,此等孩童般的自作主張,不容原諒。


    譚侃侃搬出mca之後,又從別墅搬了出來。


    林沫失蹤時,別墅的所屬權還沒來得及轉移。別墅的使用權也很快從譚侃侃手裏喪失。


    譚侃侃在倫敦市內挑了一間昂貴的房子租下來,隻因為這個房子帶著很大的地下室。這是為小仙女譚心準備的。


    他在晚上把怕見人的譚心接到租住的房子裏,之後譚心整天整夜哭鬧著要回別墅。


    兩個星期後,譚心的情緒才漸漸有所穩定。


    譚侃侃去mca競爭對手的公司請求技術部的工作。競爭對手們皆不能相信這是真的。mca的老板要出來工作?不論譚侃侃如何解釋,都不能排除商業間諜的嫌疑。


    去了兩家電子公司,皆要譚侃侃先交出全部mca的新技術,才肯任用他。譚侃侃不加考慮便拒絕了。


    不能再做本行。譚侃侃立即發現,自己真的有可能成為真正的貧民了。


    一個雨夜,譚侃侃打著傘穿過街道時,看到一個單薄的身影站在街口的廣告牌下。盡管大雨滂沱,盡管距離遙遠,譚侃侃依然知道自己不會看錯。


    雨傘被興奮的主人拋棄,被夾在雨中的風,吹遠。譚侃侃飛奔過街道抱住林沫。


    林沫還能出現,還能回來。這讓譚侃侃一時覺得都不算太糟糕。


    而生活,還可以重來,


    隻要有你,


    都可以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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