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雙眼睛同時看住了我。


    邵百節目光炯炯地問我:“你有辦法?”


    我不敢把話說得太死:“可以試一試。”但是,“我們要怎麽抓得住魈呢?就算抓住了,我們又能把它怎麽樣?”


    邵百節微微一笑:“這你倒不用操心。”他從懷裏摸出一隻透明的瓶子。


    周海一眯眼睛:“玻璃瓶?”


    我:“不是吧,水晶瓶?”


    邵百節:“嗯,是水晶的。有這隻瓶子,就能困住魈。”


    我和周海吃了一驚。章家驃也很驚詫地看著,看來這回他並不知道這隻水晶瓶的來頭。


    周海:“老師傅,有這麽好的東西,你怎麽不早拿出來。”


    邵百節:“這是總部剛得到的寶貝,還有這個。”說著他又從口袋裏摸出一束草。


    以我那貧乏的植物學認知,連把韭菜和小蔥都搞混了,我實在看不出來是什麽。就是一束草。


    邵百節:“這是魈最討厭的東西。如果它不小心吃了,會壓製它的力量。”


    周海:“這也是剛得到的?”


    邵百節:“對。所以我才會提前回來。”有點兒失望地掃了我和周海一眼,“幸虧我提前回來了,總部及時對你們進行了定位。不然我隻能給你們收屍了。”


    我:“……”要真讓梁紅惠得手了,您可連屍都收不到。


    說到這裏,邵百節變得嚴厲起來。他本來就是冷如冰山,走到哪兒都自帶寒氣的人,現在更是冷得怕人,真能用眼神殺死人似的。


    “我明明告誡過你們,老老實實待在那五枚硬幣保護的房間裏,隻要等到我回來就行。”邵百節問,“這很難嗎?”


    我:“……”


    周海:“……”


    章家驃有點兒想說明原委,被我瞄了一眼,趕緊明智地閉緊了嘴巴。


    邵百節:“你們竟敢擅自行動!”


    我們動都不敢動。


    邵百節:“這筆賬我先給你們記著!等案件完結了再跟你們算。”然後衝我一揚下巴,“現在,我要聽聽你的辦法。”


    周海連忙端張椅子給邵百節,順帶著把自己的匕首撿回來。本來匕首插在梁紅惠的後腰上,梁紅惠消失了,它就掉在了地板上。邵百節一直不高興,周海也是現在才剛抓到空子。


    周海當寶貝似地捧在手裏,見匕首灰蒙蒙的,還用袖子擦了擦。擦了才發現,竟然不是灰。匕首是真變灰了。


    “哎?這怎麽回事?”


    他正詫異著,卻聽邵百節冷淡地道:“回頭可以順手丟進垃圾箱了。”


    周海大驚:“為什麽?”


    邵百節:“它已經作廢了。”


    周海更驚了:“為,為什麽?”


    邵百節:“誰讓你用它去插梁紅惠了。”


    周海越聽越不明白,一會兒又看看我和章家驃:“不是說給它‘開葷’了,會變厲害嗎?”


    我也不知道。提起梁紅惠,章家驃臉色又是一黯。


    邵百節穩穩地坐著:“你給它開的‘葷’太大,吃撐了。”


    周海瞪圓了眼睛:“……”


    他真是欲哭無淚,像抱著媳婦一樣抱著桃木匕首。


    我安慰地拍拍他:唉,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人是這樣,木頭都是這樣。


    邵百節:“行了,回頭我會向總部再替你申請一把。”見周海又充滿希望地看過來,又補充一句,“這東西可沒你想的那麽容易弄到手,一個月後能拿到,就算你運氣好了。”


    周海也不管了,馬上道:“能拿到就行了!”


    邵百節看他那個樣子,也是又好氣又好笑,微閉著眼睛歎了一口氣,然後再度催我道:“行了,你說吧。”


    行,那我就仔細道來吧。


    於是,就由我提供謀劃、邵百節提供技術支持、章家驃親自執行。


    哦,還有周海,周海……就負責支援吧。


    在我們齊心協力、極為默契地配合下,順利地把魈裝到那隻水晶瓶裏去了。


    雖然得償所願,章家驃一時半會兒仍是無法對梁紅惠的事釋懷。不管怎麽說,梁紅惠對我們來說隻是一個危險,解決了正好,可對章家驃來說,那是他死而複生以來,唯一真心喜歡過的人(或者隨便什麽東西吧,章家驃都無所謂了)。


    “你知道嗎,”他低低地說,“那是我第一次吻她。”


    我:“……”隻好歎一口氣。


    章家驃說,其實他第一次碰到梁紅惠的時候,還不知道她跟朋友的老婆認識。


    那就是一個極為普通平凡的午後。完全談不上言情小說裏的浪漫、有趣。


    梁紅惠請同事們吃點心,章家驃也是。兩個人在同一家點心店等打包。期間兩個人的視線不止一次地碰到一起,但是誰也沒和誰說話。


    章家驃本性不是一個喜歡交際的人。除了因為他的特殊需要,不得已而為之以外,他都盡量減少和別人的接觸。


    但是那是第一次,他碰到一個跟他一樣的人。


    現在他才知道,梁紅惠大概也跟他一樣,因為特殊的身份,除了出於掩護自己的需要以外,並不喜歡跟人相處。


    當時,他就有一種遇到同類的感覺。有一瞬間,他很想和梁紅惠說話,但最終還是忍住了。當梁紅惠拎著打包完好的點心和茶水,轉過頭,大步大步地離開時,他連多看一眼也沒有。他隻是迅速地向前移動,就像排過的無數的隊一樣。


    後來過了很久,他才在朋友那裏偶然碰到梁紅惠。而梁紅惠……嗬,根本就不記得他了。


    想來也是,一見傾心這種事本來就隻是童話。


    對於梁紅惠來說,第一次見麵的那個午後,根本就無關緊要。他隻是一個恰巧和她一起等點心打包的匆匆過客而已。


    “你後來跟她說起過嗎?”我忍不住問。


    章家驃搖搖頭:“直到你們告訴我她也不是正常人之前,我一直都在告誡自己我跟她不應該有什麽不同。”


    “她隻會像許多其他的女人一樣,很快就會跟我分手。”


    “既然她也隻是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我為什麽還要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呢?”


    章家驃笑得有些苦澀,眼睛也在不知不覺中紅了:“可惜,我直到現在才知道,那不是沒有意義的。”


    我:“……”


    章家驃:“可是現在知道,又有什麽用呢?”


    我真心覺得應該好好安慰他一下,但又總覺得有些詞窮。如果他和梁紅惠隻是普通情侶的話,也許我就會知道該怎麽說了吧?


    普通情侶的話,我會怎麽安慰呢?


    “以後,總會再遇上更合適的。”我想我會這麽安慰。


    章家驃苦笑著搖搖頭:“我又不像你們。我還能遇上什麽樣的呢?”


    “……”我深以為然。


    你看,章家驃其實比我更清楚。


    沉默裏,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章家驃抬頭對我勉強地笑了一下:“你回去吧,不用陪著我。”


    我笑笑:“我回去反正也沒事。”


    章家驃:“那就去陪你女朋友。”


    我心裏一動:“……”


    章家驃笑笑:“能在一塊兒的時候,就應該多在一塊兒。”


    我淡淡地一笑,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我跑到學校去找薑玲。她的師妹告訴我,她今天要去給老板代課,剛走。他們管導師都叫老板。薑玲的老板我見過,一個臉圓圓、中等身材的老爺子。學生有的時候要發論文,有他的名字會更容易,他也挺願意幫忙的,完全不介意自己的名字掛在學生的名字後麵。


    現在這個社會,願意屈居人後的,可是越來越少。


    我連忙趕去階梯教室。


    一般這種大型的公共課,專業含量不高,導師經常讓研究生代課。有教學經驗的,說實話,以後留校也容易一些。


    我到教室的時候,還沒上課。薑玲正在講台上搗鼓ppt,做上課的準備。我趁她沒注意,跟著學生一起混進教室,就坐在第一排。她隻簡簡單單紮了一個馬尾辮,前麵的劉海微微地帶著卷兒,好像還擦了一點兒口紅。在陽光的照射下,整張臉白裏透紅,有點兒肉鼓鼓的。好像真是胖了點兒。怪不得最近她都跟我抱怨臉變大了,我都騙她說沒有。


    她一點兒也沒察覺到教室裏混著一個並不是學生的人,搗鼓完ppt,又轉過身去,專心致誌地調整起投影幕布。我喜歡看她認真做事的樣子。隻要沒人打擾,我想我能靜靜地看一輩子。


    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


    其實認真的女人也很美。


    一個人來到世界,僅此一回。我們拿的都是單程票。為什麽不認真一點兒呢?


    認真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自己。連自己的生命都不認真麵對的人,哪裏有美可言。


    在我花癡的注目下,上課鈴聲響了。


    薑玲迅速地把東西收拾好,抬起頭,整張臉上都洋溢著令人羨慕的活力,好像真地會發光一樣。


    然後她終於看見了我。


    微微的驚詫,很快轉變成欣喜。她抿著嘴,有點兒害羞地衝我笑了笑,我也衝她笑了笑。


    “好,同學們,”她的聲音裏也是飽滿的熱情,“開始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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