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苗也伸出手,落落大方地一握:“你好,請師兄多多指教。”


    周海美得臉上直笑:“哪裏的話。這回,明明是你幫我們的忙。”


    張所看他有點兒沒完沒了的,清咳一聲。周海才有些訕訕地鬆開小苗的手。我們仔仔細細地向小苗交待了注意事項。也沒有跟她說太多,隻說楊小樂是個不下廚房的人,所以就給她準備了一些即食食品,叮囑她處理生活垃圾要隱秘,千萬不要讓人發現。另外,我們還給她準備了兩隻小小的泰迪熊。


    “你看,它們的眼睛裏藏著攝像頭,”我告訴她,“你把它們放在客廳、臥室裏,保證能正常拍攝。我們就在你對麵的房子。都已經準備好了。”


    周海也說:“我們會二十四小時監控,一有事,就會衝過去。你放心好了!”


    小苗甜甜地笑道:“我知道。有張所、師兄們在,我一點兒也不怕。”


    我看看周海。我覺得他心都快化了。


    小苗的外形本來就和楊小樂有點兒像(楊小樂也是清秀、甜美型的),高矮胖瘦也差不多,再有意照著楊小樂的模樣打扮起來,還真能糊弄過去。


    為了減少不必要的外出,我們也是準備了很多即食食品。白天,我和周海一起監控;晚上,我們兩個輪流休息。


    至於張所……張所繼續回去做他的所長了。他說,監控隻要有我們兩個就夠了。虧得小苗說不怕的時候,還算上了他老人家。


    這樣三四天下來,就算有兩個人,難免也要覺得有點兒悶。小苗倒完全沒有這個跡象,她很自得其樂。除了早晚出去逛一圈,其他時間都乖乖待在房裏,不是上網看電視,就是趴在沙發看雜誌,要不就在客廳裏做瑜伽……


    對著她拗出的各種不可思議的姿勢,我倆不隻一次驚詫得忘記吃方便麵。


    這就是傳說中的宅女嗎?


    在無聊並著少量的新奇感中,突破來了。


    我們原本的打算是守一個星期。到了第七天,說不沮喪是假的。雖然互相安慰說,還有一天呢,不到最後一刻就不算落空,但其實心裏麵都覺得八成又是白忙活。


    周海:“會不會是我們前段時間的排查驚動了她們?所以她們放棄楊小樂這條線了?”


    我想想:“不會吧?引屍果也不是那麽泛濫運用的東西。這個楊小樂為她們服務了三五年了,刀子用順手了,還舍不得換呢。”


    周海一挑眉毛:“有道理。楊小樂對她們來說,可不就是一件稱手的工具嘛!”


    我笑笑。其實我嘴巴上這麽說,心裏還沒周海相信。這個世界,連愛的人都是可以換的,還有什麽不能換?所謂舍不舍得,不過是高不高興的另一種說法。


    可是。周海的精神好像真有點兒振奮起來。他揉揉眼睛,直起脊背,再度盯住屏幕。


    監控視頻裏,小苗又開始做瑜伽了。看她做了好幾天的瑜伽,我也弄明白了幾個姿勢叫什麽名字。什麽戰士一式,戰士二士……但是她剛做到戰士二式,就突然收起來。


    周海:“嗯?好像有人敲門?”


    我一聽,也連忙坐直身子,盯緊屏幕。


    沒錯,小苗確實站起來,衝著大門走去。我們叮囑過她,要盡量保證拍攝角度。小苗隔著門好像說了兩句,然後打開門,讓出拍攝角度。


    周海和我一下子站起來。


    是那個女人。


    她今天又戴了一付墨鏡、上身玫紅色毛呢大衣,下身咖啡色長褲。完全跟那天一模一樣的打扮。


    周海激動地一揚拳頭。


    我也很激動,但一瞬間又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兒。怎麽會這麽巧,剛好穿了跟那天一模一樣的衣服?老實說,我們又沒見過她長什麽樣,隨便換件衣服,周海我是不知道,反正我肯定認不出來。


    “咱們現在就過去?”我問。


    周海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沉住氣道:“先等等,看看小苗應付得怎麽樣。也許能套出話來。”


    我看那女人兩手空空,身上也不像是帶著致命武器,而且屏幕裏小苗好像也沒被她識破,還笑盈盈地讓她進屋裏坐下,便也先沉住氣。


    雖然監控視頻沒有聲音,但是小苗的身上帶了竊聽器。兩個人靠近了,正常談話還是聽得很清楚的。


    “是不是發生意外了?”女人問。


    小苗就按照我們之前教她的,回道:“是的,有個客人老纏著我。我怕他煩我,在外麵躲了幾天。”


    女人嗬嗬直笑:“他不是想睡你吧?”


    小苗低頭也笑了笑。


    女人眉毛好像微微一挑,我看得不太清楚,更像是我自己的感覺。


    她說:“不好意思得跟真的一樣。”


    我突然就站起來:“不好。”調頭就往大門跑。


    驚得周海也跟過來:“怎麽了?”


    我說:“小苗臉紅了!”


    周海愣了一下,但馬上也明白過來。楊小樂再會動也是屍體啊,就算動動肌肉會扯個笑出來,可是怎麽會臉紅?


    我們直衝楊小樂家。小苗也很機靈,大門隻關不鎖,我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衝了進去。一衝進去,我們又都像木頭人似地站住了。


    女人一手掐著小苗的脖子,正笑微微地看著我們。小苗嚇得兩隻眼睛瞪得圓滾滾的,兩隻手拚命地想抓開女人的手。


    周海:“你先把她放了!”


    女人嗤地一笑:“你當我傻嗎?我放了她,你再放了我?”


    周海吃這埋汰,臉色也是一僵。


    我看小苗都快哭了,連忙安慰:“別怕啊……”問女人,“你說怎麽辦?”


    女人:“簡單啊,還是你們先放我走,我再放她走好了。”


    我和周海這邊才剛對視一眼,小苗那邊就哇的一聲哭出來了。我倆一下子就……算了,小苗也是倒黴,好心幫我們一個忙而已。案子以後可以再查,小苗可沒有第二個。


    我和周海隻好讓到一旁。女人掐著小苗的脖子往門口走。她從我和周海的麵前走過去時,我忽然聞到了一股臭味。


    我心頭一悚。


    因為我特殊的嗅覺,二十年鍛煉下來,隻是聞到臭味,我已經基本能做到聞了就跟沒聞一樣。這次讓我心頭一悚,是因為這股臭味讓我覺得很熟悉。


    我也說不出那是怎麽個熟悉。


    但是我知道,人類的五感之中,最能讓人印象深刻的,既不是視覺也不是聽覺,而是嗅覺。我一聞到那個味道,就好像有一道電流刷地一下衝進了我的腦仁裏。好像有某處被深埋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感覺被激活了。


    “喂!”


    周海的聲音忽然從門外傳過來,驚得我猛然睜大眼睛。腦海中即將出現的畫麵也因此陡然消失了。我才發現,我剛剛竟然恍神了。


    “你發什麽呆啊!”周海在門外用力地一招手,“快追啊!”


    我連忙哦的一聲,也跟出去。


    女人掐著小苗的脖子,慢慢地下著樓。我和周海亦步亦趨地跟著她們。


    小苗哭得梨花帶雨,哽哽噎噎地喊我們:“師兄,師兄!”


    我心裏真不好受。人家才剛從學校畢業,二十出頭。周海的眉毛也擰得緊緊的。


    周海說:“你不要弄傷了她!”


    女人嗬嗬地笑:“我也不想,誰讓你們跟得這麽緊?”


    周海暗罵一聲,隻好和我停了一會兒,讓她多下兩級樓梯。


    女人說:“放心,我車就在樓下,等我上了車,就放了她。”


    我和周海跟著她一步一步地走下樓梯。樓前果然停著一輛車。


    這女人上回去強哥家拿東西沒帶車,怎麽這回倒帶車了?


    不過這時候有疑問也來不及細想。


    女人讓我們就停在樓梯口,不許再跟過去,然後拖著小苗向車走去。她一上車,就把小苗往車外一推,砰地鎖上車門。我連忙上前扶起小苗,周海跑去車前。女人不慌不忙地發動車子……


    發不動。


    兩三下後,女人的臉上露出驚詫和懷疑。


    周海在外麵使勁地拽車門,漸漸地也看出不對來。


    我扶起小苗胡亂給她抹了抹臉,讓她站遠點兒,也跑到車前。


    “怎麽回事?”我問。


    周海也不大清楚:“打不著火了?”


    女人在裏麵又試了好幾回,可惜每次都讓她失望。現在換成我們不著急了。


    “哎,”周海看好戲地笑笑,在外麵敲敲車窗,“裏麵悶不悶的?還是早點兒出來吧!”


    我忌憚著女人身上的那股臭味,還是把周海往後拉拉:“小心點兒好。”


    周海想想也是。


    說來也真是走狗屎運,我們兩個才剛邁開一步,車子竟然嗚的一聲發動起來了。就見女人飛快地轉起方向盤,車頭朝我們一甩,嗖地衝過來。小苗嚇得發出一聲驚叫。我當時真是呆住了。多虧了周海反應快,調頭抱著我往後一撲。我後背咚的一聲砸在地上的同時,那輛車幾乎擦著我的腳板底飛跑出去。


    周海充分顯示出正規警校畢業的優等生實力,一骨碌爬起來就追。他追出去好幾秒了,我才暈暈乎乎地從地上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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