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曉快走幾步跟出門外,看著楚優辭的背影匆匆消失在夜色中,急道:“不好,她肯定是誤會了,哎,我話還沒說完呢。現在怎麽辦?”說著轉臉望著丁淺語。


    丁淺語似沒聽到她的話,淒然道:“難怪。。。難怪你一直在我耳朵邊說什麽第三招,我真是太天真了,她曾經說過,楚優章花那麽大的力氣救她,不僅僅是因為兄妹之情,我。。。我卻從沒往深處想過,原來。。。可是曉曉,你不覺得你也是太天真了麽,她早就作好為報仇為她哥哥的皇位犧牲一切的準備了,就算我跟她關係更進一步,也起不了什麽作用,你認為在她的心裏,我和她哥哥的皇位,我和她殺父奪母的仇恨到底孰輕孰重?”


    王曉曉嘴巴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隻深深歎了一口氣,便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尖,許久才道:“我不知道。可是,我實在是覺得你真的很愛她,比當初愛易洋更甚,可是為了那段青澀的初戀,幾年之間你都再沒開心的笑過,我實在不敢想象,如果失去楚優辭,你會怎麽樣,所以。。。所以。。。我才。。。”


    丁淺語輕輕拭去眼角的淚珠,平靜的看向王曉曉:“曉曉,有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福氣,我。。。”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我也不想怪她,她有太多的理由做出這樣的抉擇,可是,不管怎麽說,她也不應該不告訴我,我現在就得去找她,我要讓她親口跟我說。”忍著眼淚,邁出房門,從王曉曉身邊走過。


    王曉曉呆了一呆,看看遠去的她,又看看房間,叫道:“等等我。”也連忙跟上去了。


    楚優辭在回廊上轉了幾個彎,先來到自己房間,換了一身幹淨的便服,便匆匆出府,在幾個侍衛的護衛下,翻身上馬,快速往軍營方向馳騁而去。


    一路上,她嘴唇緊閉,不發一語,而王曉曉說的那句話一直縈繞在她腦中,她心中竟如打翻了五味瓶,滿不是滋味。


    軍營離她所住的府邸並不遠,不過一會兒就到了,她望著在無數火把照耀下的那片帳篷的海洋,快速勒住了馬,馬兒仰天發出一聲長鳴,王猛早帶了一隊手執火把的士兵過來,將她的坐騎接著,她也不多說話,將韁繩交到身邊的人手裏,徑直便往其中幾座營帳走去。


    王猛跟上她,驚訝的道:“殿下,你怎麽又過來了?方才將士們齊聲勸你回去休息,你。。。你。。。”


    楚優辭並不答話,卻道:“白將軍和雷將軍等人呢?”


    王猛道:“白將軍和雷將軍還有高先生在中軍帳中密談多時,這個時候也已安歇了。”


    楚優辭點頭道:“甚好,你不用去驚動他們,我去看看受傷的將士們,等下便也在營裏安歇。”


    “是。”王猛見她如此說,隻好垂頭應答。


    此次廣川之戰,越軍死亡過二萬,梁兵折損在三萬之上,場麵十分慘烈,其餘受傷的不計其數,剩下的梁軍在雷鬆的感召下,都已投降,這算是最幸運的一場戰爭了,所以雷鬆,實在是越國的大救星大恩人。


    現在已是深夜,大部分人都已安歇,但一些傷痛十分難熬的,卻還在輕輕□□,一群軍醫也是一直沒有閑著,在各處傷兵營裏忙碌著。


    楚優辭一現身在帳篷裏,所有人都十分驚訝並且感動,有些人便坐起來想要行禮,楚優辭連忙攔住,又示意不要吵醒其他傷者,便一個一個的察看傷勢,溫言安慰,又不時轉頭向軍醫詢問著情況。


    楚優辭素日在軍中極是平易近人,從不擺公主架子,但發號施令時卻又雷厲風行,在士兵心中實是可親又可敬,這個時候她突然出現在這裏,連軍醫都不禁大受感動,有些傷者眼角已是泛起淚光,胸中一時熱血沸騰,隻覺為這位美麗的公主赴湯蹈火都是值得的。


    楚優辭一連探問了四座軍營的傷者,兀自還不願意去休息,又快步邁進了另一個座營帳,王猛心下暗暗著急,看她神色,又不好出聲出勸阻。


    這座營帳裏麵重傷者較多,有幾個都是缺胳膊斷腿的,雖然已妥善包紮好,但一眼望去,那袖子上紗布上都是血跡斑斑,臉色看上去憔悴痛苦至極,令人望之心中惻然。楚優辭心情沉重,暫時把自己的心事丟到了一邊,在其中一個傷兵的身邊坐了下來,軍醫也連忙跟到她身旁,以防她有話要問。


    那名傷兵一隻眼珠被刀劃過,已是廢去,雖已敷藥包紮,人也陷入半昏迷狀態,但口裏兀自□□著,楚優辭眉頭深鎖,正想說話,卻聽旁邊的王猛低叫一聲,道:“啊,丁姑娘和王姑娘怎麽過來了?”


    楚優辭心中一震,轉頭望去,過見一個身著淺緋色衣裳的美麗少女已佇立在門邊,旁邊還跟著一個臉蛋圓圓、眼睛圓圓的紫衫少女,不是丁淺語和王曉曉兩人卻又是誰?她呆了一呆,麵露不悅之色道:“這麽晚了,你們不睡覺,來這裏幹什麽?”


    自兩人剖開心跡以來,楚優辭從沒這種神色對丁淺語說過話,丁淺語尚未答話,王曉曉卻已忍不住了,拉著丁淺語走到她麵前,故意用一種極謙卑恭敬的語氣道:“奴婢們有要事向殿下稟報,所以冒冒失失的趕來,還請公主殿下息怒,饒恕了奴婢們的罪過。”話雖如此說,身子卻直直的站著,連腰都沒彎一下。


    王猛不禁有點傻在那裏,隻覺得氣氛極是怪異,又不知道到底哪裏不對勁,不明情況的看看丁淺語,又看看王曉曉。


    楚優辭臉色一沉,空氣忽然變得凝重起來,可是她未及開口,她身旁的那位傷兵忽然停止□□,口裏發出一句模糊的囈語:“秀兒。。。”


    所有的人都是一呆,眼光同時向他望去,卻見他麵色慘白,眼睛緊閉,顯然還在昏迷中,楚優辭靜靜的望著他,不再作聲,片刻,那傷兵又叫了一聲:“秀兒。。。”


    王猛旁邊的一位身著低級武官服色的人,正是這名士兵的上級,見公主在此安撫傷者,他卻一直叫著自己新婚妻子的名字,並且叫個沒完,實是大大不敬,心中已是大冒冷汗,臉色也變得十分尷尬,這時怕他再叫下去,隻得連忙站出來,躬身對楚優辭道:“公主,他。。。他隨大軍出征之前,剛剛成過親,所以昏迷中也不忘思念之情。。。”


    楚優辭擺手止住他:“你不必說了,此是人之常情,這等有情有義,為國忠心的士兵,我嘉獎還來不及呢,又怎會為這等原因見罪。”


    說著又若有所思的看向丁淺語:“每個人昏迷中猶念念不忘之人,一定是心中最愛之人吧?”


    丁淺語見她表情奇異,也無暇想到其他,立即接口冷冷的道:“當然,可悲的是有些人,可能連自己到底愛的是誰都不知道。”


    這一問一答讓旁邊的王猛等人墜入雲裏霧裏,隻有王曉曉知道丁淺語在講什麽,可是楚優辭的問話,卻也讓她充滿疑惑,怎麽這個時候問出這麽一句似有所指的話。


    楚優辭心中一痛,麵上卻異常平靜,她點點頭,道:“很好。”便起身向外麵走去。


    王猛連忙跟上,趁機勸道:“殿下累了這大半夜了,該去休息了吧,你隻顧想著將士們,這樣勞累,若到時鳳體有什麽不適,可叫末將等怎麽向皇上交代呢?”


    楚優辭邊走邊道:“好,我跟丁姑娘單獨說幾句,馬上就去休息。”


    王猛大喜,應道:“是。”帶領一眾士兵,遠遠的走開,王曉曉望了望丁淺語,也跟著走到一旁。


    夜風把軍旗吹得獵獵作響。


    楚優辭和丁淺語走到帳篷前的一快空地中,兩人靜靜相對而望,卻沒有人先開口。心中雖皆有千言萬語,卻仿佛在一瞬間變得陌生,竟不知從何說起。


    許久,楚優辭望了望丁淺語單薄的衣裳,歎了口氣,輕聲道:“你要跟我說什麽?”


    丁淺語凝視著她的眼睛,道:“你難道就沒什麽要跟我說的麽?”


    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劍拔弩張起來,象兩隻刺蝟一般定定的看著對方,眼神也變得鋒利。


    易洋!楚優辭心中閃過這個名字,也閃過那次丁淺語昏迷中叫著她名字的畫麵,心下忽然難過已及,她努力掩飾著自己的情緒,將臉轉過一邊,冷冷的道:“沒有!”


    這兩個字就這麽輕而易舉的擊破丁淺語的心防,她怔怔的望著楚優辭,忽然淚如雨下,哽咽道:“沒有麽?!蕭英卓是什麽人?你跟白重潤攻白雲郡的目的是什麽?你為什麽從來沒對我說過!我在你心裏到底算什麽?”


    “哦!”楚優辭聽著她一聲聲的責問,再也壓抑不了心中的怒意和酸意,冷笑著反問道:“那易洋是什麽人?是你昏迷猶不忘喊著她名字的人,你最愛的人!你為什麽從來沒對我說過?我在你心裏又到底算什麽?”


    易洋?昏迷中叫她的名字?丁淺語心中一驚,腦中一時一片混亂,她聽到曉曉的話了,可是,誰昏迷中叫著誰的名字啊!


    楚優辭見她呆在那裏,隻流淚,卻不再說話,卻自以為自己這句話把她問到無可對答,又冷笑一聲,道:“你的朋友剛剛說過的,你愛那個人,而你自己剛才也說過,昏迷中叫著的人便是心中最愛之人,當日從沙漠出來後,你念念不忘的,便是這個名字,你不記得了麽?”


    丁淺語心中大震,茫然失措的站在那裏,腦中努力搜索著以前的記憶,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楚優辭等了片刻,不見她出聲,忽然挨近她身邊。雙手扶著她肩膀,咬牙道:“你剛剛問蕭英卓是誰是吧?我告訴你,他是我小時候的玩伴,也是一直愛著我的人,不管從情感方麵出發,還是為大局方麵著想,以後,他都應該是伴我一生之人。而你,在我心裏什麽也不是!你也別妄想把我當作你那世裏感情的替代品!從現在開始,我便跟你再無任何幹係!”


    說著放下手,一連後退了幾步,然後下定決心似的,哼了一聲,大踏步便往王猛等人處走去。


    丁淺語看著她決絕的神色,象是被驚醒了一般,她所說的一字一句仿佛匕首一般鋒利,一下一下的狠狠的剜著她的心。“你在我心裏什麽也不是!我跟你再無任何幹係!”這兩句話反複在腦海裏縈繞,她心中痛楚異常,忽然手捧住胸口,痛苦的抽泣道:“楚優辭,你。。。”


    這一聲呼喚並沒有讓楚優辭回頭,她快步走到王猛身邊,道:“送我回營!”便率先往自己原來住的營帳走去。


    走了十幾步,她忽然聽見王曉曉大喊一聲:“淺語,你去哪兒?”跟著耳中又傳來一聲馬兒的嘶鳴,一怔之下,不由自主的回頭望去,卻見丁淺語已躍上一匹戰馬,她心中一急,連忙喝道:“你幹什麽?!”話猶未完,隻聽見“駕”的一聲,那匹馬已旋風般的遠處馳去,不過一眨眼工夫便消失在幾座營帳間。


    王曉曉隻驚得魂飛魄散,衝到楚優辭身邊,帶著哭腔道:“你跟她說什麽了!把她氣走了!她若有什麽事,我。。。我。。。”


    王猛雖不明白情況,但見此情勢,也連忙道:“末將馬上去跟著丁姑娘,大黑夜裏的,萬一出什麽事可了不得。”


    楚優辭臉色鐵青,隻不作聲,忽然往旁邊快走幾步,縱身躍上一匹駿馬,一抖韁繩,雙腿一夾馬肚,“駕”的一聲,如箭矢一般也向丁淺語的方麵馳騁而去。


    兩匹馬一前一後衝出營寨大門,瞬間便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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