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眼看著雲曦騎馬消失在夜色裏,卻追不上她,心中焦急,隻得又轉身回到謝府裏。


    府裏的謝氏旁支們,在祭祀禮完畢後,已三三兩兩的散去了。


    住在京中的當晚就各回各府,住在京城以外的便安歇在尚書府一早就準備好的客房裏。


    夏玉言神色疲倦,卻也隻得忍耐著安頓著客人,青賞與桂嬸跟在她的身後幫忙。


    青衣原本想找青裳相商的,見她與夏玉言忙得連說話的時間也沒有,隻得作罷,連夜到了奕親王府。


    奕親王府裏,青二已先一步到了,正對段奕說著謝府晚上祭祀禮上發生的事情。


    段奕眉尖微蹙,“爆竹沒有響?靈牌全倒了?蠟燭也滅了?”


    “是的,主子,謝府裏四處都是暗衛,屬下們不敢貿然行動上去打探,但見曦小姐看向謝大夫人的眼神不善,她似乎也知道些什麽。


    因為祭祀上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謝家的長老們認為謝楓是帶煞之人,刁難他,謝二公子還派了人為難他,暗中下著殺手。是曦小姐給謝楓公子出主意給他解了圍,讓謝楓單挑謝府隱衛,謝氏族人才對謝楓刮目相看。”


    段奕聽著青二的匯報,低頭略有所思。


    沒一會兒,青衣也來了,進門就道,“主子,曦小姐怒氣衝衝的騎馬出了謝府,屬下追不上,跟丟了,請主子責罰。”


    段奕點了點頭,“她的身手不如你們,但論騎馬,隻怕是整個青山酷司的人都比不過她。青衣追不上,就不用自責了。”


    “但是,屬下擔心,她就這樣一個人跑掉,要是遇到危險的話……”青衣一臉的焦急,與雲曦相處了這麽多時日,幾個侍女中,她是跟著出門最多的一個。


    兩人彼此之間都熟悉了對方的脾氣,也相處得融洽,很有些感情了。因此,青衣心中擔心是很自然的事。


    段奕又道,“她身邊有四個隱衛跟著她,不會有性命危險,過多的保護,她的舅舅又會幹預。”


    青二與青衣不明白,“為什麽?曦小姐的舅舅為什麽不讓過多的保護?”


    段奕道,“這是她們家族的規矩,不曆練,倒時候難挑大任。”他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很快站起身來,將一旁架子上掛著的大氅伸手取來披上,快步往書房外走去,“備馬車,我去找找。”


    “是!”青二閃身出去了。


    ……


    雲曦與顧非墨跳進了順天府崔府尹的後宅。


    因為是除夕,若大的後院到了後半夜還是熱鬧非凡,杯碗交錯。


    顧非墨拖著謝詢,雲曦跟在他一旁,兩人專挑暗處的地方行走,小心地避開了順天府後院的仆人。


    雲曦問道,“你打算將謝詢扔到哪裏?怎麽處置?”


    一路上,顧非墨都笑得賊嘻嘻的,就是不說,這便越發的挑起了她的好奇心。


    “快到了,就在前麵。”顧非墨伸手一指。


    前麵有一排大房子,雖然也點著燈,但裏麵卻是靜悄悄的。


    顧非墨將暈死過去的謝詢往暗處一塞,拉著雲曦往那屋子的窗子邊輕手輕腳的走過去。


    然後,他伸手輕輕的戳破窗戶紙往裏看了看,接著陰陰的笑起來,這才轉身低聲對雲曦道,“就是這裏了,咱們將那謝詢扔到這屋裏。保管叫他過個好年。”


    雲曦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踮起腳來朝那個窗戶紙上的小洞裏眯著眼看進去。


    隻見屋裏坐了一個美豔婦人,也就二十多歲年紀,高挽著發髻,眼波飛轉間勾人心魄,身前洶湧,腰細腿長。


    婦人正柔弱無骨的斜倚在美人靠上,一臉哀怨的問身邊的小丫頭,“老爺怎麽還不回來?這都快四更天了,大過年的要我空守著空閨?秀兒,再去催催老爺。”


    一旁的小丫頭說道,“夫人,您再等等吧,奴婢剛才去看的時候,有幾個朝中的大人們在陪著老爺喝酒呢,還有幾個京中有頭有臉的高門家的老爺作陪。”


    婦人冷哼了一聲,“哼,一個個不在自家陪自己的夫人,全跑到這裏喝什麽酒?真是可恨!”


    丫頭又道,“夫人,初一那天,老爺們都要進宮給皇上拜年,初二以後又是各家走親戚,隻有這除夕才有空嘛。”


    美豔婦人口裏又嘟囔了幾句,無不是在抱怨自家老爺不理她。


    雲曦將身子縮回來,問顧非墨,“就這兒?”


    “你就在這裏站著等著。”顧非墨陰陰一笑,轉身朝藏著謝詢的地方走去。


    隻見他將謝詢往身上一扛,走到屋子的門前,抬手敲了敲門,屋中說話的小丫頭喜道,“夫人,肯定是老爺回來了。”


    “那還不快點去開門。”美豔婦人一臉欣喜,然後飛快的從榻上跳下來,扭著腰身走到屏風後麵去了。


    開門的小丫頭剛將頭探出來,顧非墨飛快的出手朝她脖子上一劈,那丫頭暈了過去。


    然後,他又抬起腳來,將丫頭踢到了院中的花木裏去了。


    顧非墨朝雲曦眨眨眼睛,扛著謝詢走進了屋裏。


    雲曦唇角撇了撇,也跟著走了進去。


    屋裏香氣四溢,顧非墨大搖大擺的扛著謝詢一直走到屏風後。


    屏風後是一張床榻,裏麵的婦人正背著身子在解衣,顧非墨趁她不注意,走過去一手將婦人劈暈了。


    他將謝詢往那床上一扔,三兩下剝光了兩人的衣衫扯了被子蓋住,吹熄了燈,關了帳子,然後拍拍手走到屏風外。


    見雲曦也走進來了,他邀功似的裂嘴一笑,“待會兒看好戲。”


    一男一女剝光了衣衫扔在一堆,雲曦如何不知是怎麽回事?但兩個都暈過去的人,能幹什麽事?“什麽好戲?”


    顧非墨一手環胸一手托著下巴,陰陰笑道,“那謝詢,剛才吃了不少助房事的藥,你沒見他屋裏的女人出出進進不少?而這個崔府尹年紀大了,身子不給力,隻得讓嬌嬌夫人年紀輕輕守著空房。


    謝詢與嬌夫人,正如幹柴遇上烈火,一點就著。兩人雖然暈過去了,但很快就會醒來。咱們快出去,他們很快就醒了。”


    雲曦嘴角抽了抽,挑眉斜眼看他,揶揄的說道,“你知道的還真全,連人家婦人常年守著空房,相公不給力都知道,西山統兵總軍大人管得範圍可真不小,難不成,你爬過人家婦人的窗子看了?”


    顧非墨:“……”


    待反應過來,雲曦已走到外麵去了。


    他馬上緊跑了兩步跟上,焦急的辯解著,“喂,你聽我說,我也沒有打聽這種事的嗜好,而是手下的兄弟們在一起喝酒時,從他們的口裏聽到的,你別瞎想想,我不是那種人。”


    雲曦也隻是調侃他幾句,根本沒將這事放在心上。


    她一邊往外走,一邊淡淡說道,“你是哪種人和我有什麽關係,你緊張什麽?”


    顧非墨越發焦急,“我……我是正常人,我屋裏連陪房的丫頭都沒有,我整天就是待在軍營裏,我……”


    雲曦忽然神色一凝,伸手一拉顧非墨,低聲道,“有人往這裏來了。”


    腳步聲輕輕重重,極不規律,這人顯然是喝了不少酒,正醉酒行走。


    還有一人在說,“老爺,您當心腳下。”


    “走吧,走吧,都到這兒了,老爺我去看看夫人,你們回吧。”


    “是,老爺。”仆人退下了。


    不多時,崔府尹搖搖晃晃的走過來。


    “這麽早就睡了?”他睜著醉眼往夫人的屋裏看了一眼,沒有燈光一片漆黑。


    顧非墨對雲曦小聲的說道,“這麽快就來了?屋裏不知道有沒有動靜。看來得先讓這崔府尹睡一會兒。”


    他撿了塊石頭就要朝崔府尹砸去,雲曦伸手拉住他,說道,“砸暈了還看什麽戲?”


    顧非墨聽不到屋裏的聲音,她聽到了,男人女人哼哈的聲音時不時響起,果然大戲已開唱。


    她原本隻是想狠揍一頓謝詢,也讓他消失一段時間,讓安氏著急上火,讓她也嚐嚐丟了兒子的滋味。


    但顧非墨想到用這種辦法整他,卻來得更解氣,她便默然認可,樂得看戲。


    崔府尹要是看到謝詢爬了他寶貝夫人的床,可就有他好受的了。


    雲曦往暗處一閃,對顧非墨道,“後麵的事,崔府尹會管,我就回家了。”


    從謝府匆忙跑出來,青衣與夏玉言是必又會四處找她。她要早點回去,不想平白的忍她們擔心。、


    晚上好好睡一覺,明早看安氏怎麽急得跳腳。這叫風水輪流轉。


    顧非墨卻一直看著那間屋子,口裏說道,“也不道那兩人有沒有事成,這就讓崔府尹走進去?事情鬧得不大,可就沒意思了。”


    雲曦橫了他一眼,冷嗤道,“你果然有這方麵的嗜好,我到謝詢宅院的時候,你怎麽那麽巧也在?你是不是一早就候在那裏了?盯著人家屋裏看呢?”


    顧非墨的臉脹得通紅,緊追上雲曦說道,“我……我真是路過。”


    “好吧,路過,你現在將我安全送到家裏,我便承認你是路過。”


    她的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一連幾天幾晚沒有睡,她快撐不住了,搖搖晃晃的往院牆邊走。


    可這顧非墨居然還要看什麽戲?


    顧非墨上前扶著她的胳膊,皺著眉問道,“你怎麽困成這樣了?多久沒睡了?”


    雲曦數了數,現在是大年初一的淩晨了。她晃著發昏的頭,說道,“有三個晚上了吧。”


    “三個晚上沒睡?”顧非墨眉尖一擰,“那你都在幹什麽?”


    “幹什麽?”她抬頭看了看鴉青的夜空,澀然一笑,“顧公子,如果有人花著心思想置你於死地,你還睡得著嗎?”


    “誰想害你?”顧非墨的眼神攸地變冷,低頭看著她的臉問道。


    順天府後院的樹上,間隔著掛著一些紅燈籠,朦朦朧朧的燈籠光映射在麵前女子的臉上,帶著夢幻的美,隻是眼神裏隱著仇恨與嘲諷。


    這般小小的年紀,她為什麽是這種神情?她與堂妹顧鳶的年紀不相上下,不是應該快快樂樂的生活著嗎?


    “你是家中獨子,你的貴妃姐姐又長你十五歲,寵你護你,太師與太師夫人更是寵你若寶,深宅大院裏的事,你是不會懂的。”


    顧非墨陷入深思,的確,他偶爾從旁人口中聽到的所謂深宅中妾與正房的爭鬥,嫡庶互相殘殺的故事,都是嗤笑著忽略。


    因為這些事在顧府裏並不存在,太師沒有妾,顧府二房老爺也沒有妾。


    他對謝府的事情,也知之甚少,見雲曦欲言又止,心中很是驚異。


    雲曦不想再說下去,她看了一眼高高的院牆,轉頭看著顧非墨,“是你帶我過去,還是我自己爬過去?反正這是在順天府裏,也不會有人看到我的銀鏈。就如你說的,我要多加練習。”


    “女人學什麽不好,學爬牆?”顧非墨嘴角一撇,伸手攬過雲曦的腰身,眨眼間兩人便到了院外。


    後院門附近,那兩匹馬還在,雲曦想著,他必然舍不得那匹“一點墨”,便走向那匹赤色的馬。


    隨知顧非墨伸手將她一撈放在“一點墨”的馬背上麵,隨後,他也翻身坐在她的後麵,說道,“走路都睜不開眼的人,你還敢騎馬?”


    雲曦輕嗤,“是馬走路,又不是我走路,你這不是瞎操心?”


    “我操心那匹馬將你弄丟了。”說完,他手中的馬鞭子一揚,帶著雲曦離弄了順天府。


    雲曦本來很困,但因為穿得太少,坐在疾馳的馬背上,冷風一吹又將她的瞌睡凍得無影無蹤,還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她心中惱恨這青樓的衣衫怎麽這麽薄,袖子還這麽短?


    顧非墨低頭看她正在不住的撫摸自己的胳膊,便放慢了馬的速度,將自己身上的外衫解下來披在她身上。


    “拿走,不要!”讓她一個女子穿一個男子的衣衫?她不習慣,何況這人還是顧非墨。她伸手推開。


    “你難道想大年初一就吃藥?也不忌諱?”顧非墨不理會她。


    說著,拉著她的胳膊就往衣衫的袖子裏塞,見她鬧騰,幹脆將她環在懷裏給她穿衣。


    “不要!哪裏就那麽嬌氣會生病了?我是女子怎麽能穿你這個男子的衣衫?”


    “大晚上的又沒人看見,快穿上!”


    “本王看見了!”


    兩人一時呆住。


    剛才還是一片漆黑的夜晚裏,五六丈遠的地方停著一輛通體黝黑的馬車,車前掛著一個燈籠,燈籠光將馬車前站著的男子的身影拉得瘦長。


    男子神色淡淡,披一件銀白色的大氅,容顏絕美尊華無雙。


    “曦曦,你去哪兒了啦?我找了一你快一個晚上了。”段奕朝他們的馬匹處走過來。


    “她去哪裏和你有什麽關係?王爺管得是不是太多了?”顧非墨眉梢一揚,冷哼了一聲。


    段奕往顧非墨的雙手上看去,神色攸地一冷,“顧非墨,快放她下來,本王不為難你。”


    該死的顧非墨居然摟著曦曦的腰?還有,曦曦那身上穿的是什麽東西?


    “誰為難誰還不一定。”顧非墨挑眉冷笑。


    據他的人打探的消息,上回段奕將他的腿打傷了,但他也傷了他的胳膊,說明他的劍術果然有提高,再說當著雲曦的麵,他被這段奕指揮著走,豈不是太沒有麵子?


    生命誠可貴,男人的麵子價更高!


    因此,顧非墨便同段奕杠上了,他冷哼了一聲,直接將那人當成空氣,拍拍馬背就要繞過去。


    “顧非墨,你敢帶走她試試!”段奕的眼底已顯出了殺氣。


    “有何不敢?”暴龍的脾氣說發就發。“她是謝家小姐,不是你奕王府的人!”


    段奕眸色森冷,抬手一揮,從他的身後忽然躍出一二十個黑衣人,人人手中一柄長劍舉起圍上了顧非墨。


    雲曦的瞌睡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對顧非墨說道:“算了,放我下來吧。”


    “不放。”顧非墨摁著她的肩頭,同時,飛快地從腰間抽出配劍,“除非他從我的頭上踩過去,否則,他休想帶走你。”


    “你幹什麽?”雲曦趁底怒了,“顧非墨,我當你是朋友,奕王爺也朋友,你們吵起來,我夾在中間是不是很難做人?”


    她猛然將身上的衣衫扔到顧非墨的懷裏,聲音軟和下來說道,“今天晚上多謝你相助,這份人情我記下了,告辭了。”


    說完,她跳下馬背,自己朝段奕的馬車走去。


    段奕昨天受了傷,顧非墨又是個暴龍脾氣,再加上段奕帶來了這麽多的人,再鬧下去,隻怕是兩敗俱傷。大過年的沒有必要這樣鬧。


    顧非墨坐在馬上,手裏抓著雲曦摔給他的衣衫,唇邊浮一絲澀笑,他大聲說道,“謝雲曦,謝謝你陪我過這個除夕之夜!”


    雲曦走到段奕的麵前,說道,“讓他走吧,別攔著他。”說完,她鑽進了馬車。


    顧非墨看到她的身影子消失在馬車裏,低垂眼簾掩去一絲落寞,懶懶的甩了甩馬鞭子打馬掉頭打算離去。


    “本王有同意你走嗎?”段奕這時開口說道,語氣森冷。


    頃刻,那一二十個黑衣人將顧非墨圍住了。


    顧非墨轉過身來怒道,“段奕,曦曦都說讓我走了,你想幹什麽?你以為本公子真怕你不成?”


    “你可以走,但是馬要留下!”


    “段奕你無恥!”顧非墨跳起來。


    沒有馬他怎麽回?


    但想到那個小女人看到“一點墨”後眼裏透著的喜悅時,他的眉梢一揚,翻身從馬上跳了起來,指著馬車道對段奕說道,“段奕,不是本公子對你妥協了,而是本公子想將這匹馬送給曦曦。哼!告辭!”


    段奕聲音清冷,“奕王府裏有五匹‘一點墨’,奕王府隻是想初一那天做一桌全馬宴,顧公子的馬膘肥體壯正合適。”


    已經走出幾步的顧非墨聞言當即跳起來,轉過身來指著段奕怒吼,“段奕,你殺我的馬,我跟你沒完!”


    這匹馬,他可是花了近萬兩銀子親自到北疆買回來的,段奕這廝居然拿他的寶貝做菜?


    “嗯,我也跟你沒完!青一,準備厚禮,初一一早,本王要親自去太師府上求親,意欲納顧公子為奕王側妃!”


    騎馬跟在馬車後的青一嘴角抽了抽,王爺又開始整顧公子了。


    “段奕!你……你你——”顧非墨氣得一臉通紅,抽出配劍衝向段奕,卻又被黑人們圍住了。雲曦見外麵的人要是劍拔弩張,便扯簾子跳出馬車。


    “王爺如果不想雲曦回府,雲曦正好騎著‘一點墨’回去。”這兩人,這是要吵到天亮嗎?


    段奕見雲曦穿著單薄的衣衫站在風口裏,便朝她走過來,揮手朝青一青二道,“走吧!”


    黑衣人也同時收了劍。


    雲曦冷著臉鑽進了馬車裏,隨後,段奕也跟著坐了進來,很快,馬車奔跑起來。


    “他晚上一直在幫我,你這麽對他真的好嗎?”雲曦見段奕坐進來後,瞪了他一眼。“你這脾氣發得有點莫名其妙。”


    “所以,我隻為難他的馬,沒有為難他。”段奕往她身上看了看,玉色俊顏傾刻就蒙上了一層寒霜。


    車內夜明珠的光暈照射下,隻見雲曦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衣,除了胸前的粉色肚兜厚實點看不到肉,整件上衣穿與沒有穿一個樣。


    裙子的後麵拖拖拽拽老長,前麵卻又露著小腿,半透明的袖子還隻有半截,她微微一彎腰,胸前便顯一片溝壑。


    已過及笄之年的她,比初初見時眉眼與身段又長開了一些。


    段奕越看越臉黑,一言不發的伸手過去就將她身上的外衫一把扯掉。


    雲曦進了溫暖的馬車,眼皮又開始發酸,她打了個哈欠靠在車壁上正要睡覺,哪知段奕二話不說的上來扯她的衣衫,上身被脫得隻剩了肚兜,一陣涼意襲來瞬即驚醒了她。


    “你幹什麽?”她飛快的護著胸口,挑眉怒道。


    就這種破衣衫她還舍不得脫?段奕沉著臉低喝道,“全脫了!”


    外麵趕車的青二馬上從衣衫上扯了兩塊布塞進耳朵裏,非禮勿聽。


    雲曦怒得將他一把推開,冷笑道,“王爺這是想幹什麽?我知道你受著傷,怕那顧非墨的暴脾氣與你打起來,你會吃虧。這才將他哄走跟著你上了馬車,哪知你上來就同我發火,你真是莫名其妙!”


    段奕一怔,嗓間低啞的喊道,“曦曦。”


    雲曦不看她,整理好衣衫,又見馬車內有塊薄毯,便扯過來裹在身上,對外麵的青二大聲說道,“青二,轉道去悅客酒樓。”她想從悅客酒樓的地道裏回去。


    段奕見雲曦沉著臉色,便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聲音緩和了許多,“穿上吧,當心著涼了。”


    雲曦揮開了他的大氅。


    段奕隻得朝她挪過去,將大氅抖開披在她的身上。同時,雙手摁著她的肩膀,軟聲道,“別鬧了,穿上。”


    雲曦冷著臉不看他。


    段奕又看到她一頭亂糟糟的頭發,便從馬車的暗格裏取來了梳子給她挽了個發髻,“你晚上去哪裏了?怎麽跟顧非墨在一起?”


    “王爺懷疑我什麽?”雲曦沒好氣的說道,“前一次你打了顧非墨是因為顧非墨攔著我為難我。可這一次,你問也不問指派這麽多人圍攻他,王爺這麽做是不是很可笑?”


    “你幫他說話?”段奕的臉色變得慘白。


    “沒有,是就事論事。”雲曦道,她隻是不想讓他們二人結仇。


    過了一會兒,段奕澀然一笑,“這裏離謝府還很遠,你先睡會兒吧。”


    雲曦靠在車壁上,微闔了眼,卻沒有睡意。


    段奕看了她一會兒,伸手從一處暗格裏取了一張字條塞到她的手裏。


    雲曦打開來一看,隻見上麵寫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名,她訝然看向他,“這是什麽?”


    “謝氏為官人員及富商的所有名錄,你將它交給謝楓,可能對他有幫助。用朱色筆做了記號的是與安氏謝錦昆來往密切的,其他的,青山酷司還沒有查出來,因為時間短,隻查到這麽多。”


    字條上的人名有近百人之多,連身擔何職住在什麽地方,都一一做了詳細的標明。


    她與夏玉言認回謝楓的時間不足一個月,段奕竟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整理出了一手資料,還是這麽詳細的。


    人名地址官職好查,但關係網卻難。因為誰與誰關係密切,從表麵上看,可是看不出來的,隻得暗中查訪。


    不用說,青山酷司的人一定付出了不少心血。


    雲曦心中的震撼不小,她驚愕地看著他。


    段奕的眉梢微揚,溫聲道,“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但是——”他臉色一沉,往她身上看去,“我不喜歡你穿這種衣衫給其他的男子看,特別是顧非墨!”


    “一件衣衫而已。”雲曦頭痛的皺眉,“有人追著我不放,我與顧非墨逃到了青樓,為了躲開追的人,我便穿了這件衣衫避人耳目,你跟這衣衫較勁什麽?”


    “你們還去了青樓?”段奕的臉色又黑了一層。


    “我去找謝詢,他的宅子旁邊不就是一座青樓麽?”


    段奕冷著臉,“既然是青樓的衣衫還不趕緊的脫了?多少男人摸過的東西?你還穿著?”


    說完,他不再理會雲曦的黑臉,扯開裹上她身上的毛毯與大氅,將她身上那件幾乎透明的衣衫全扯了下來,撕扯了幾下扔到馬車外去了。


    此時她的身上隻剩了褻褲與肚兜。


    段奕將手伸向她胸前。


    雲曦趕緊伸手去護,雙眉一豎,“這是我的!不能脫!”


    “哪兒證明是你的?”


    “這兒,我鏽的花!”雲曦恨得咬牙,那衣衫是透明的穿了裏衣不論不類,她隻得隻穿一件肚兜。


    “眼見為實。”段奕將她撲倒在馬車上,抬起她的胳膊伸手去掀她的肚兜。“哪裏有鏽花?沒看見。”


    “明明這裏有的。”雲曦伸手指了指一側。“這裏。一隻折枝梅。”


    “穿著看不到,脫下來才看得到。”


    “你敢!唔——”


    唇瓣的溫熱堵住了她的怒語,她被段奕整個人摟在懷裏,身上的寒冷正在漸漸的消散。帶著薄繭的手指磨搓著她的腰際。


    他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說道,“以後,不準跟別的男人整晚上不歸,不準去青樓那種地方,不準穿這種暴露的衣衫給別的男人看。”


    “王爺你太自私!”


    “叫我名字,奕。”


    “不要!”


    “叫一聲。”


    “不要!唔——”


    ……


    雲曦醒來時,天已大亮,頭頂上是紫粉色的帳子,原來這是在自己的床上。


    她揉揉額頭,掀起被子坐起來。


    這時,她卻驚悚的發現——她身上的裏衣裏麵沒有肚兜,下麵沒有褻褲,裏麵空空如也,扯開衣領裏麵一覽無餘。


    “青衣!”


    青衣小跑著走了進來,“小姐,你醒了?睡得好吧。”


    嚴重不好,她怒目看向青衣,“我是怎麽回來的?”


    “主子抱您進來的,你三天兩晚沒睡,當時睡得可沉了。”青衣說道。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然後呢?”


    “然後,奴婢就去睡了。”


    “你不看著點?”雲曦咬牙。


    “有主子在,能出什麽事?”青衣眨眨眼?“小姐,出什麽事了?”


    雲曦咬著牙,氣得說不出話來,事情大到天上了,段奕脫了她的衣衫,再給她換上裏衣,全身都被他看光了!


    他想死!……


    謝府的東院裏。


    安氏一早醒來,就接到別院的仆人傳來的話,“三公子不見了。”


    “什麽?你們怎麽看著的!”


    她正要找人去尋找,就見謝錦走進來,揚手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你是怎麽管兒子的!”


    安氏被打得一頭的霧水,“老爺,這大年初一的早上,你這是發什麽脾氣,為什麽要打為妻?”


    “為什麽?”謝錦昆看了一眼屋裏的幾個丫頭,咆哮一聲,“都給老夫滾出去!”


    剛剛拿了二夫人賞的紅包一臉喜滋滋的丫頭婆子嚇得臉色一白飛快的跑出了屋子。


    這初一一大早,老爺就發這麽大的火,隻怕會有大事發生,幾個人片刻就躲得老遠。


    “你不是找在阿詢嗎?”謝錦昆冷著臉問安氏。“你知道他去了哪裏嗎?”


    安氏不明所以,“剛才仆人說他不見了,為妻正要找他。”


    “找他們做什麽?讓他死在外麵算了,真是氣死老夫了,今天一早老夫進宮參加皇上的祭天儀式,有人透露給老夫聽,說阿詢昨晚上爬進了順天府崔府尹夫人的屋子裏,被崔府尹當場拿住了。”


    “怎麽不可能,現在都關到牢裏去了。難怪一早崔府尹看到老夫恨不得吃了老夫的模樣,原來是阿詢這個畜生幹的!誰不知道崔府尹寶貝他的老婆寶貝得跟星星月亮似的,阿謁居然敢去招惹崔府尹,他是不是不想活了!”


    安氏嚇得一倒在椅內,“老爺,那現在怎麽辦。”


    “怎麽辦,你自己看著辦!”……


    初一的謝府裏,仆人臉上都洋溢著喜氣,今年二夫人當家,紅包比以往都多。


    趙玉娥穿著一身緋色的裙子,胳膊上挽著秋香色的披帛,帶著小丫頭麗兒往東院來給安氏與謝錦昆拜年。


    走到園中一處湖邊小亭子邊上時,迎麵遇上了謝二少爺謝誠。


    “二表哥,新年好。”趙玉娥低身福了一福,淺淺笑道。


    謝誠的眸光一亮,都說趙家女溫柔端莊漂亮,他幾次都是遠遠的瞧見,今天這一近看,果然是同傳說中的一樣。


    女子肌膚如凝脂,墨發挽著一個墜馬髻,上麵輕輕搖著一個金步搖。


    低垂眼睫,櫻色唇瓣鮮豔誘人,身段苗條,胸前已經長開,更顯得腰身纖細,剛才見她緩步走來,搖曳多姿。


    謝誠唇角溢一抹得意,他走近趙玉娥,“原來是趙家表妹,你這是要去哪兒?”


    “去給大舅母拜年。”趙玉娥低著頭說道。


    “哦?正好,我也要去看看我母親,咱們一起去吧。”說著,謝誠伸手去拉趙玉娥的手。


    趙玉娥一驚,正要後退一步,但哪知謝誠卻忽然鉗著她的胳膊,將她往水邊逼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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