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慢著點,您這是讓我隨您回去嗎?”


    嬴華景拉著沈蘇姀走了一路,眼看著要走上往嬴華景的景陽宮而去的宮道沈蘇姀終於出聲提醒,嬴華景這才猛地回過神來,看了看前路頗為不好意思的將她放開,又扯了扯唇角道,“時辰已晚,我便不去皇祖母那裏了,沈妹妹自己回去吧。”


    “你們兩個,送沈姑娘回壽康宮。”


    嬴華景說完便吩咐兩個宮人送沈蘇姀回壽康宮,沈蘇姀不知嬴華景在殿內看到了什麽會如此的舉止奇怪,卻是推辭道,“不必送我,她們來來回回反倒是麻煩,這裏距離壽康宮並不遠,我自己回去便是,公主早些回去休息吧。”


    見沈蘇姀並不似客氣,嬴華景也是一笑,“那也好,明天再見吧。”


    說完嬴華景便帶著宮女徑自離去,沈蘇姀看著她的背影仍是未曾想通她此番異狀是為何,隨即轉身往壽康宮的方向走去,時辰不早,宮中燈火已經不那麽明亮,從這裏往壽康宮去其實也並不近,沈蘇姀獨自一人卻不怕。


    一邊走一邊腦海之中卻在回想適才那姓謝的副相之語,雖然聽得出來那時的他已經微醉,可是沈蘇姀相信即便醉的再如何嚴重,一個稍微有點理智的人都不會當著大秦朝的皇子與權臣們說出那番話,那謝相是在挑戰大秦朝權臣甚至是大秦皇帝的權威,任何人聽到都不會喜歡,他是根本不怕死還是她有所依仗?


    可沈蘇姀真是愛極了那番話!


    一個從六品小官花錢升上來的副相,一個自請前往敵國稱降的副相,一個看似不分場合滿口胡話的無腦副相,這樣的一個人,為何會說那樣一番話?既然是焉耆人,便應該痛恨步天騎才對,可他言語之間卻頗有兩分推崇,他說他對當年的事知之甚多,難道他清楚當年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所以才要以步天騎讓某些人惴惴不安?


    沈蘇姀不知別人如何,但她知道,今夜的竇準一定睡不安寧。想到那讓人意外的副相會對當年的事知之甚多,沈蘇姀心頭不由一動,本未對此次焉耆使臣提起來的興趣也陡然濃厚起來,如果順利的話,或許此番便能找出當年真正與焉耆勾結之人,沈蘇姀兀自想著,腳下的步伐不由變慢了許多,某一刻,忽然一聲略帶尖利而詭異的話語將沈蘇姀驚得回了神——


    “相爺威武!”


    “相爺威武!”


    那話語清晰明白,可聲音卻尖利不似人聲……是鳥語?


    沈蘇姀定睛一看,就在與她一牆之隔的宮道上,一個身著大紅色長袍錦衣,身材挺拔墨發半束側臉俊朗的男子正腳步虛浮的在兩個美豔侍女的攙扶下往與壽康宮相反的方向走,而那紅衣男子肩頭此刻正停著一隻紅毛藍翅的怪東西,借著明亮的燈火,沈蘇姀看出那竟然是一隻鸚鵡。


    “相爺威武!”


    “相爺威武!”


    那鸚鵡說來說去隻有這一句,看著那連路都走不穩的男子沈蘇姀不知他哪裏威武,可想到適才在承光殿中的那一幕,沈蘇姀卻有些心頭激動,隔著那鏤空花牆她將那男子的動作細細看在眼中,而後眸光微微一深,分明醉的連腳都抬不動了,卻無論怎樣的磕磕絆絆他都不會摔下去,兩隻手更是牢牢地抱著身旁兩個侍女的纖腰……


    沈蘇姀蹙了蹙眉,往壽康宮走的腳步緩緩轉了方向,那紅衣男子在花牆那側,沈蘇姀在花牆這側,因沈蘇姀這邊的燈光暗些,她的身影一時很難被人發覺,走了並不算長的一段路,那男子和那兩個侍女堪堪停在了一處殿閣之前,沈蘇姀看過去,暗暗記下名字。


    蘭台殿。


    眼看著紅衣男子被兩侍女扶著進了殿門,而那鸚鵡仍然尖聲高喝著“相爺威武”,沈蘇姀眸光深沉的注視了一會那蘭台殿才轉身往回走。


    “砰”一聲悶響,她一轉身便撞進一個懷抱。


    一雙大手熟練的摸上她的腰,她猛地被他拉近,還未反應過來他便在她耳邊落下一語。


    “跟著謝無咎做什麽?”


    原來那人叫謝無咎——


    沈蘇姀心頭當先如此做想,隨之心頭微微一緊,抬頭一看,此處距離棲霞宮並不遠,想來他是欲往棲霞宮而去的,沈蘇姀回頭看了看花牆對麵的殿閣,一時眉心狠狠蹙了起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為何總是陰魂不散?


    本以為他又會咄咄逼人的問她,可不知怎地壓在她肩上的重量竟然越來越重,而他道出那一句之後便再未說任何一言,肩頭呼吸聲略沉,沈蘇姀微怔,鼻端隻感受到一股子濃烈的酒氣,心頭不由恍然,他醉了……


    打眼掃了一眼閉著眸子的嬴縱,沈蘇姀忽然就想鬆手將他扔在此處,反正待會兒會有過路的宮人,將他撿回棲霞宮便是,可她的手剛鬆開半分便是一頓,除開那濃烈酒氣,竟還有一股淡淡的血氣漂浮,她眸色一深,那想要鬆開的手便又落了回去。


    暗夜無光,滿是黴味的宮室之中隻有低低嗚咽的風聲,重紗飛舞,在地上投下鬼魅一般的影子,越過一層層鵝黃色的紗簾,內室鴉青帷帳的床榻之上正躺著個人。


    數天之前躺在這裏的是沈蘇姀,而此刻,她站在床邊眸光幽深的看著床上的人。


    嬴縱喝醉了,然後他落在了她的手中。


    濃鬱的酒氣之中淡淡的血腥味尚未散去,嬴縱撩黑的墨袍水墨一般灑在錦繡床榻上,挺拔硬實的身形無意識鬆散,那雙素來迫人的墨藍色鬼眸亦是緊緊閉著,呼吸清淺,胸膛卻一絲起伏也無,沈蘇姀看著這樣的他,忽然想起了他白日裏的話。


    蘇彧是忠君愛民之良將。


    五年前全天下人都在稱讚頌揚步天騎之功蘇氏全族之忠勇,可那時他是她的對手,在她的印象之中,從未聽到過任何他關於步天騎的評價,不褒不貶,渾似根本未將步天騎放在眼底,而五年之後,全天下都將步天騎與蘇氏當做洪水猛獸三緘其口之時,他卻說了那樣的話,沈蘇姀發現,她永遠也看不懂他——


    靜站了片刻,沈蘇姀走到床榻邊傾身而下,細膩纖細的手指微抬,緩緩地落在那青銅鬼麵之上,她眸光微凝,想了一想終究將那鬼麵一掀,揭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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