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義演的活動猶如已經搭在弓弦上的箭,處於不得不發的狀態。蔣晉已經溝通好了相關的部門和媒體,好在,這些事情還算順利。


    再次來到醫院的時候,我們見到了魏笑,他看見我們來了之後,雖然心情上很高興,可是身體的狀況不允許他再和我們互動。


    “小魏,你願不願意給我伴奏啊?”韓冬坐在他的病床旁邊。


    魏笑點點頭,卻掉落了幾顆眼淚,他聲音微弱地說“冬叔,我可能彈不好一首曲子了,但是我還是想和你一起演出。”


    我的鼻子一酸,上天太不公平,剝奪了他繼續熱愛音樂的權力。韓冬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好,那,第一個和旋由你來撥響好嗎?”


    躺在病床上的魏笑點了點頭,他對我們笑著,卻說不出來什麽話。韓冬將錄製好的新歌,播放給魏笑聽,魏笑很快就聽出來這是一首什麽調的歌。病房裏麵播放著韓冬的歌聲,魏笑的小手做出掃動和弦的動作。


    “等到醫院演出的時候,你一定要撥響第一個和弦。我們拉鉤!”韓冬伸出小拇指,和魏笑勾指約定。


    退出病房之後,我們兩個人的心情都不是很好,沿街一邊走,一邊抽煙。“魏笑以前就說,要和我同台演出,可沒想到,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了。”此時他也不在意自己公眾形象的身份,隨意的將煙頭丟在地麵上。


    “盡力而為吧,明天就是演出的日子了。我們都開心點,給魏笑最好的狀態。”


    韓冬沉默不語,我們一直走了很久很久,他才在一個人行道綠燈之下對我說“如果沒有後來那些事,也不會有這次義演,魏笑也會帶著遺憾走。福禍相依,不幸之中的幸運。嘉陽,你怎麽想的?”


    “發生了就好好麵對,我不糾結事情的對錯。就算沒有這次義演,我想我們也會盡力完成魏笑的心願的。”


    韓冬點了點頭。“這次我希望蔣晉少點滑頭,幹點人事。”


    我的心裏突然停頓了一下,蔣晉是事情輿論發酵的控製者,商人的眼光和嗅覺不會停留在同情和人心,偽善的麵孔之下藏著斂財的心思。現在我不可能以事情的真相反駁反對,我突然覺得我們都很渺小,自己永遠拿著未知的劇本,等到下一幕,才會有人告訴我們到底要演什麽。


    告別韓冬之後,我回到琴行。整間琴行又像是有了活力一般,齊薇在打著電話,其他員工搬弄著器材,我不清楚他們要做些什麽。


    過了一會兒,齊薇走到我的麵前“蔣晉已經將消息散布了下去,網絡上的輿論風向也開始轉變了,你猜怎麽著,琴行的一些訂單也不退了。”


    看著齊薇那張欣喜的臉,我並沒有覺得有什麽值得高興的。這些我已經預料到了。蔣晉那邊一定會有所動作,這個時候,沒什麽效果才是他們的失敗。


    “怎麽了,不高興啊?”


    我重新坐回到沙發上“魏笑的情況十分不樂觀,唉,可是我還是希望有些奇跡能夠降臨在他的身上。”


    齊薇也隨著我的情緒變得悲傷“唉,那麽小的一孩子,真可憐。”


    “明天義演的時候,你多買點小孩子喜歡的玩具什麽的,我給你錢。”


    “不用,我都安排好了,你們就專心演出吧。對了,沈檸的音叉已經郵過來了,一共是八十多個,按照你的要求,不刷漆隻拋光,頻率是設定在心髒舒適區。”


    “嗯,我要送給醫院裏麵的孩子們。”


    “我一猜就是,所以我讓她在底座那裏寫上幾句祝福的話,早日康複什麽的。”


    我點點頭,心裏麵還是一陣兒的難過。這次義演的主題要讓大眾認識到兒童罕見病,我不希望還有魏笑這種可憐的兒童,因為監護人不了解病情而耽誤最佳的治療時間。我在手機上反複看著,明天演出的流程,還有舞台效果,我太想做好這一場意義獨特的演出了。


    ……


    第二天的清晨,我們就來到了醫院,場務布置好了舞台還有下麵的座位,我們報批的時間隻有三個小時,邀請到的觀眾,都是罕見病,重病的兒童與家長。


    齊薇拿著一個大大的口袋,將裏麵的玩具分發給小孩子們,孩子們也沒有哭鬧,更沒有那種喊叫不停的聲音,他們都很懂事,很有禮貌,緊緊地握著爸爸媽媽的手,好奇地看著我們。


    我和韓冬在緊張地準備著,他不止一次的檢查著吉他的拾音器,還有其他幾個音響。阿卡貝拉樂團的老師也早早地來到了現場,我們依然還在討論著今天的歌曲如何表現得更加完美。


    當魏笑坐著輪椅進場的時候,全場響起來熱烈的掌聲。我們所有人走下舞台,和他握手,打招呼。


    將他放在舞台的中央之後,韓冬坐定,這場演出即將開始。


    阿卡貝拉樂團的老師模仿出鼓點和各種樂器,前奏由人聲緩緩演奏出來,我拿著吉他,半跪在魏笑的麵前,韓冬扶好這把吉他。魏笑隨著伴奏搖晃著頭,找準切口,撥響了第一個和弦。


    台下又是熱烈的掌聲,這還是獻給魏笑的。我們在歌頌著生命,小小的身軀裏藏著無限的生的希望。命運可以帶來不公,病痛也可以奪走我們的生命,可是投降的念頭並未想起,依然有力量在反抗著。


    韓冬落了淚,他哽咽沙啞的聲音唱出了第一句歌詞,魏笑的嘴唇緩緩動著,他一定學會了這首歌,我撥動琴弦的手依然在顫抖著,是生命與勇氣讓我們哭泣,是愛與不屈讓我們走到一起。


    一首歌的時間,不過是幾分鍾,韓冬將麥克風放在魏笑的嘴邊,魏笑唱完了最後一段歌詞。


    隨著樂團老師尾奏的結束,吉他最後一個音的休止。魏笑哭了,我們也滿含熱淚,台下的觀眾起身鼓掌。我和韓冬半跪著,將魏笑的輪椅舉高一點,魏笑費力地伸出雙手,擺出了倆個勝利的手勢……


    巨浪也曾因我之命澎湃,當親自叩開天堂之門的那一刻,我無暇顧及誰會站在我的對麵,我隻清楚自己主宰著一切……生命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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