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的漁港,近日飄著詭異的黑霧。


    不是深秋的海霧,是像凝固的霜晶般刺骨的寒霧,貼著漁船蔓延,霧氣裏浮動著青紫色的人臉,眼窩結著冰碴,嘴角掛著詭譎的笑。漁民出海歸來,漁網裏的魚蝦全凍成冰坨,甲板上的水手們凍得牙關打顫,連纜繩都被凍成了冰棱。李長生帶著阿木檢查破冰設備,就聽見“哢嚓”脆響——艘補給船的桅杆突然斷裂,冰層下傳來“咯吱咯吱”的碎裂聲,海水裏浮現出巨大的陰影,輪廓似人非人的冰雕,四肢關節處纏著青紫色的冰棱,指甲縫裏嵌著凍僵的海草。


    “是冰魄煞!”玄誠子的羅盤針身結著冰花,針尖直指深海,“焚天宮用百具凍死的漁民骸骨混著極寒煞氣煉的邪物,能化在霧裏製造幻境,讓人看見最恐懼的冰寒,深陷其中直至凍成冰雕,霧氣裏的人臉是被吞掉的船員怨魂所化!”


    他說得沒錯。寒霧突然炸開,數十個青紫色的人臉從霧裏鑽出,有的貼在漁船的舷窗上,指甲刮得“吱吱”響;有的凝成冰錐,穿透漁網刺向漁民,艘貨船的船員們舉著鐵鎬亂揮,卻像在打空氣,鐵鎬穿過人臉,反而被寒霧凍得開裂,“這邪物靠寒氣聚形,砍不傷燒不死,比蜃氣妖還陰毒!”趙將軍急得直跺腳,指揮士兵往霧裏扔火把,卻隻讓寒霧更濃,火把瞬間被凍成黑色的冰坨。


    李長生沒去揮鐵鎬。他盯著那隻吞貨船的冰魄煞,寒霧在它周圍旋轉,形成巨大的漩渦,冰棱的位置(冰魄煞的心髒)泛著青紫色的光,正是幻境的核心。他突然想起三爺爺在臘月補棉襖的法子——“棉絮要打實,針腳要細密,寒氣就鑽不進來,就像鹽鹵能化冰,實在物件能破虛邪”。他瞥見碼頭倉庫裏的老棉襖,是漁汛後留守漁民穿的,襖麵是厚實的靛藍粗布,襯裏是曬得蓬鬆的新棉,領口還沾著沒洗淨的魚鱗。


    “阿木,把那些老棉襖都拿來!”李長生的聲音壓過了寒風,“再備些朱砂、金砂和浸過桐油的麻繩!”


    阿木立刻抱著棉襖跑過來。這些棉襖是望海城的老裁縫用傳統手藝做的,說“三層棉絮五層麻,再冷的天也凍不透”。李長生往棉絮裏摻了把混著朱砂的金砂,又在地脈金砂裏浸了麻繩,縫在棉襖的邊緣,繩頭係上小塊隕鐵,讓棉襖在寒氣中更穩,哪怕被冰魄煞拽也不會撕裂。他再用浸過艾草汁的棉布裹住袖口,“看好了,怎麽讓冰魄顯原形。”


    李長生抓起最厚的棉襖,對著冰魄煞的心髒(青紫光點)猛地披上——金砂在棉絮裏炸開金光,寒霧瞬間變得稀薄,冰魄煞的真身(似人非人的冰雕)在霧氣中顯形,關節處的冰棱紋路清晰可見,“它的心髒在胸口!冰魄煞靠寒氣聚形,棉襖的暖意能融冰,金砂和朱砂能鎮住怨魂!”


    “有用!”阿木看得眼睛發亮,也抓起棉襖,往另一個正拖船員的人臉寒霧砸去,少年的臂力練得精準,棉襖的袖口正好纏住人臉的脖頸,寒霧“滋滋”冒白氣,人臉瞬間潰散,被拖的船員趁機掙脫,連滾帶爬地往甲板跑,“師父,它顯形了!”


    “不是棉襖能破邪,是棉絮的暖、金砂的煞和麻繩的緊能困魂。”李長生邊教阿木調整棉襖的繩結,邊往棉襖裏塞了把曬幹的艾草,“冰魄煞靠煞氣聚形,棉襖的暖意能融它的冰,金砂和朱砂能鎮住怨魂,這襖就像給邪祟套了道枷鎖,讓它連縮都縮不回霧裏。”


    冰魄煞顯然被激怒了。深海裏突然湧起股青紫色的寒流,無數冰魄煞從流裏鑽出,像片晃動的冰石林,有的拍打著水麵,激起丈高的冰浪;有的順著船錨鏈往上爬,指甲刮得鐵錨“哢哢”響,艘拖網漁船的船底被抓出個冰洞,海水“嘩嘩”往裏灌,船員們舉著船槳拍打,卻怎麽也趕不走滑膩的冰棱。


    “把棉襖串成甲!”李長生讓士兵們用麻繩把棉襖連起來,在漁港拉成道暖牆,“用暖意擋住它們,讓冰魄煞連近岸都不敢!”


    阿木立刻幫著串棉襖,暖牆在霧中展開,像道發光的屏風,冰魄煞撞在棉襖上,“滋滋”冒白氣,被彈回深海。有個冰魄煞順著纜繩往上爬,李長生抓起個小棉襖,精準地扔過去,套住它的關節,棉襖上的金砂順著纜繩滲進去,冰魄瞬間僵硬,化作團冰水落回海裏,纜繩上的寒氣被衝得幹幹淨淨。


    最險的是隻冰魄煞抓住了個落單的漁婦。阿木見狀,抓起最後個棉襖,拚命往漁婦身邊遊,海浪打得他東倒西歪,卻在靠近時猛地將棉襖扔出,正好套住冰魄的手腕,漁婦抱著棉襖哭出聲,被隨後趕來的李長生拉上礁石,腿上的冰痕已經消失,隻剩圈淡淡的紅印。


    日頭偏西時,海麵上的寒霧漸漸平息。棉襖暖牆在漁港漂著,金砂和朱砂的光還在閃,像道守護的屏障,冰魄煞的煞氣被擋在牆外,深海的青紫色水流漸漸退去,露出底下清澈的海水。漁民們撿回水裏的棉襖,有的襖麵被冰棱劃出劃痕,卻還能保暖,阿木正用膠水修補劃痕,指尖沾著膠液,卻把補丁粘得格外牢。


    “這棉襖……比棉襖還管用。”落水的水手抱著棉襖,上麵的金砂還在閃微光,“穿上它,寒氣就像被吹散了,比啥符咒都實在!”


    “虛霧怕暖意,邪祟怕實裹。”李長生往棉襖裏塞了把新棉,讓暖意更足,“就像桑田峪的地窖,怕凍壞紅薯,就得用棉絮裹緊,暖意托著,再冷的天也凍不透。”


    玄誠子走過來,羅盤的指針在棉襖牆上空平穩轉動,針身的冰花全被蒸幹:“焚天宮想用冰魄煞斷了望海城的海路,卻忘了海邊的人,最懂‘以暖克寒’的理。這棉襖的光,不隻是困住了邪祟,更是圈住了漁港的安寧。”


    趙將軍讓人把棉襖分發給趕海的漁民和巡邏的士兵,說以後出海都得穿棉襖,“看哪個冰魄煞還敢冒頭,就用棉襖裹住它的爪!”他拍著阿木的肩膀,笑得爽朗,“小師父扔棉襖的準頭,比投石機還厲害!”


    阿木抱著修好的棉襖,往海裏扔了扔,棉襖在浪裏起伏,卻始終漂在水麵。他突然覺得,這帶著海水味和金砂光的棉襖,比任何鋒利的兵器都讓人安心。


    李長生望著退潮的海岸線,棉襖暖牆在夕陽下泛著金光,像無數個踏實的守護符。他知道,焚天宮想用冰魄煞斷了望海城的海路,卻忘了這海邊的人,早就把“以實破虛”的智慧刻進了骨血裏。


    因為棉襖能暖能鎮,金砂能散能破,更有把“寒冬裏討生活”的經驗用在正途的人,懂得用最實在的物件,擋住最深的邪祟。


    阿木突然把棉襖往空中拋起,又穩穩接住,對著李長生笑:“師父,這襖能暖身子,也能暖人心!”


    李長生笑著點頭,海風吹起棉襖的麻繩,帶著海水的鹹和棉絮的暖香,像聲堅定的守護。


    風穿過望海城的漁港,帶著棉襖的暖意和金砂的金光,像道刺破寒冷的屏障。守護望海城的海岸,靠的不隻是堅固的防鯊網,更是這些能裹住邪祟的棉襖,和一顆顆懂得“以暖護生”的心。


    戰鬥,仍在繼續。而那些藏在黑霧裏的冰魄煞,終究敵不過這一件件泛著金光的棉襖,敵不過這用粗布和麻繩築起的、帶著海水味的防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芥子長生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定鬧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定鬧鍾並收藏芥子長生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