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的城牆,在第三聲巨響中炸開了道豁口。


    不是攻城錘撞的,是從海裏躍出的巨蝦用螯鉗捅的。那些蝦形似琵琶,通體青黑,螯鉗卻比精鐵還亮,前端鋒利如劍,尾扇一彈就能躍出三丈高,正是玄淵大陸沿海特產的“劍脊琵琶蝦”——此刻卻成了焚天宮的先鋒,螯鉗上裹著淡綠色的煞氣,每刺一下,城牆的花崗岩就像豆腐般碎裂,碎石裏還冒著“滋滋”的白煙。


    李長生站在城樓的箭垛後,指尖劃過被震落的牆磚碎塊。碎塊的斷麵上,留著細密的齒痕,是蝦鉗上的倒刺刮的,煞氣順著齒痕往裏滲,連堅硬的岩石都開始發軟,像被泡透的朽木。


    “師父,它們的鉗子太硬了!”阿木舉著盾,盾麵剛被蝦鉗掃過,就裂開道縫,少年的胳膊震得發麻,卻死死不肯後退,“玄誠子先生的符咒貼上去就被戳破了!”


    玄誠子確實急得直跺腳。他剛祭出的“金剛符”本是護城的利器,卻被琵琶蝦的螯鉗輕易刺穿,黃符在煞氣中蜷成灰,“這東西的鉗子能吞噬靈力!尋常法術根本擋不住!”


    趙將軍更慘。他率領的士兵舉著長槍迎戰,槍尖剛碰到蝦鉗,就被震得脫手,有個士兵躲閃不及,被蝦鉗掃中腰腹,鎧甲瞬間被劃開,傷口處的皮肉竟像被強酸潑過,迅速潰爛,露出森白的骨頭。


    “別硬拚!”李長生突然喊住要衝鋒的趙將軍,他盯著一隻剛躍到城牆缺口的琵琶蝦——這蝦足有半人高,螯鉗張開時像兩把交叉的劍,鉗根的連接處卻泛著淡淡的白,比別處的甲殼薄了許多,“看它鉗根!”


    阿木順著師父的目光看去,果然發現了破綻。那隻琵琶蝦正用螯鉗撕扯城牆的碎塊,鉗根隨著動作微微顫動,白痕處的甲殼甚至有些透明,能隱約看見裏麵的軟組織,“師父,那裏是弱點?”


    “跟桑田峪的河蝦一個道理。”李長生抓起旁邊工匠的鐵鑿,鑿尖還沾著水泥灰——望海城的工匠正用他們帶來的水泥修補城牆,“蝦鉗再硬,連接處也脆,一鑿就斷。”


    他說著,猛地將地脈金砂灌進鐵鑿的木柄縫隙。金砂遇他的靈力,瞬間發燙,鑿尖泛起淡淡的金光。此時正好有隻琵琶蝦躍到缺口處,螯鉗帶著煞氣刺向修補城牆的工匠,李長生瞅準時機,踩著城磚飛身躍起,鐵鑿對著蝦的鉗根狠狠砸下——


    “哢嚓!”


    脆響過後,那隻鋒利如劍的螯鉗竟真的斷了!斷口處噴出墨綠色的汁液,帶著腥臭的氣,落在城磚上“滋滋”冒煙,而那隻琵琶蝦失去平衡,“噗通”掉回海裏,濺起的浪花裏,還能看見它痛苦扭動的身影。


    “真斷了!”阿木看得眼睛發亮,也抓起一把鐵鑿,學著師父的樣子往鑿柄裏塞地脈金砂,隻是手忙腳亂,金砂撒了一地。


    李長生沒顧上教他,他正盯著海裏的蝦群。這些琵琶蝦顯然有智慧,見鉗根被破,竟改變了戰術——不再單個衝鋒,而是幾十隻聚成一團,螯鉗交叉成網,像麵會移動的鐵盾,頂著城牆上的箭雨和符咒,緩緩往城牆根靠近,顯然是想合力鑿開更大的缺口。


    “它們在結陣!”趙將軍急得直冒汗,他的弓箭射在蝦鉗組成的網上,隻彈起幾點火星,“再讓它們靠近,城牆根基就要被鑿穿了!”


    李長生卻笑了。他指著蝦群下方的海水,那裏泛著淡淡的金光——是他剛才讓工匠往海裏撒的水泥粉,混著地脈金砂,遇水正在慢慢凝固。“阿木,記著,水裏的東西,最怕泥糊。”


    他抓起一把水泥粉,又混了些硫磺和艾草灰,對著蝦群撒了過去。粉末落在海水裏,瞬間和之前的水泥粉融合,化作粘稠的灰漿,順著蝦群的縫隙往裏鑽。琵琶蝦的甲殼遇著水泥,竟像被粘住的蟬,螯鉗交叉的網瞬間亂了陣腳,幾隻被灰漿糊住眼睛的,瘋狂扭動著往同伴身上撞,蝦群的陣型“嘩啦”散了。


    “就是現在!”李長生對著阿木喊,“瞄準它們的鰓蓋!”


    阿木瞬間反應過來。他剛才在船艙裏幫老水手處理過琵琶蝦(那是沒被煞氣汙染的),知道這東西的鰓蓋在頭胸甲的兩側,薄得像紙,是呼吸的要害。他將地脈金砂抹在鐵鑿的鑿尖,瞅準一隻被水泥糊住螯鉗的琵琶蝦,借著它掙紮的間隙,猛地將鑿尖刺向鰓蓋——


    “噗嗤!”


    墨綠色的汁液噴了阿木一臉,那隻琵琶蝦的螯鉗瞬間軟了下去,像斷了線的木偶,“咚”地掉回海裏,激起的浪花裏,還漂著它斷裂的鰓絲。


    “好小子!”趙將軍看得熱血上湧,也學著往箭簇上抹水泥粉和金砂,拉滿弓對著蝦群射去,箭頭穿透鰓蓋的瞬間,果然有琵琶蝦翻著白肚皮浮上水麵。


    戰局漸漸逆轉。琵琶蝦的螯鉗再硬,架不住水泥糊眼;陣型再密,擋不住鐵鑿刺鰓。最關鍵的是那些爬上城牆的,被阿木和士兵們用混著硫磺的水泥一潑,螯鉗立刻被粘住,掙紮間反而把自己嵌進了城牆的破洞,成了天然的“磚”。


    夕陽西下時,最後一隻琵琶蝦帶著斷鉗逃回海裏。望海城的城牆上,到處是凝固的水泥和蝦鉗的斷片,缺口處被灰漿臨時封住,泛著冷光,像塊打了補丁的硬殼。


    阿木蹲在城牆根,用布擦著臉的蝦汁,指尖還沾著水泥,卻笑得一臉燦爛:“師父,原來蝦鉗再硬,也怕泥糊啊。”


    李長生走過去,拍了拍他的後背,少年的肩膀比剛出海時結實了許多。“不止蝦。”他望著海裏漸漸消失的蝦群,“這玄淵大陸的邪祟,跟斷雲關的海妖沒兩樣,看著花哨,其實最怕實在的法子。”


    玄誠子拿著塊斷蝦鉗,翻來覆去地看,鉗根的斷口處還沾著水泥和金砂,堅硬的甲殼竟被腐蝕出細密的坑。“焚天宮派這些蝦來,怕是想試試咱們的底細。”他眉頭緊鎖,“這隻是開始,他們真正的殺招還在後麵。”


    李長生沒接話。他看著望海城的百姓正提著水桶,幫士兵們清洗城牆,有個老工匠正用鐵鑿把嵌在水泥裏的蝦鉗敲下來,說要熔了做鋤頭——這才是他想守護的人間。


    阿木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指著遠處的海岸線:“師父,那裏有人在看咱們。”


    李長生望去,隻見海岸邊的礁石上,站著幾個穿黑袍的人,為首的麵蒙黑布,手裏握著根鑲嵌著血色寶石的權杖,正是焚天宮的標誌。那人似乎察覺到他的目光,微微抬手,礁石後的海水突然翻湧,像是在示威。


    李長生對著礁石的方向,緩緩舉起了手裏的鐵鑿,鑿尖還沾著水泥和蝦汁。


    風吹過望海城的城牆,帶著海水的鹹腥和水泥的灰味。阿木站在師父身邊,握緊了手裏的鐵鑿,心裏突然明白:在這玄淵大陸,要守住的不隻是城牆,更是像用水泥糊蝦鉗這樣的實在道理,是像師父這樣,把日子過成鎧甲的勇氣。


    夜色漸濃,望海城的燈火一盞盞亮起,映著城牆上的水泥補丁,像無數顆踏實的星。


    新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芥子長生局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不定鬧鍾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不定鬧鍾並收藏芥子長生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