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氣爆炸的焦糊味還在墓室彌漫,考古隊清理炸出的地縫時,一股墨綠色的瘴氣突然從深處湧出。比屍腐更刺鼻的氣味瞬間灌滿整條甬道,接觸到的火把都“劈啪”爆響,焰心變成詭異的幽藍色。走在最前的隊員剛吸入一口,臉色就漲成紫黑,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雙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脖子,像有無數蟲子在肺裏鑽——這是被“腐屍瘴煞陣”催發的毒霧,本該“守棺槨,阻生人”的屍毒,此刻成了無孔不入的殺手,漫得越廣,毒性越強,被瘴氣籠罩的隊員突然發現,皮膚接觸瘴氣的地方正冒出細密的水泡,破裂後流出黃綠色的膿水,連玄誠子的驅瘴符都被毒氣蝕成篩子,符紙在霧中化作一縷黑煙,反而助長了瘴氣的擴散。


    “是‘萬屍腐心瘴’!”玄誠子用桃木劍挑起三枚驅邪釘,在身前布成三角陣,羅盤指針在“毒”位劇烈震顫,針身已蒙上層綠鏽,“這瘴氣是百具腐屍的怨氣與屍液混合而成,凝著‘蝕肺煞’,毒氣的‘滲透性’專克呼吸!它把‘防腐’變成了‘屠生’,你呼吸越急,毒氣鑽你的肺就越深,最後連你的五髒都會被腐蝕成膿水,變成瘴氣的養料;你用濕布捂口鼻,毒氣會穿透布料,在你臉上拓出屍斑;你往瘴氣裏衝,會被瞬間腐蝕成一具骨架,連點血肉都剩不下!”


    話音未落,被毒氣熏倒的隊員突然渾身抽搐。他的指甲蓋已變成青黑色,嘴角溢出的膿水在地上腐蝕出細小的坑,瘴氣中浮現出他祖父的虛影——是五十年前在這片墓群失蹤的考古隊長,最後隻找到半塊染滿屍毒的懷表,表蓋內側刻著血字“見綠霧彌漫,以艾草燃之,借陽火驅陰,方得生機”,此刻這詛咒在他身上複刻,連甬道岩壁都滲出黏糊糊的液珠,像瘴氣的根須在往外爬。


    “這瘴蝕的是‘生氣’!”玄誠子祭出“淨氣符”想護住隊員的口鼻,符剛觸到瘴氣就被融成了液滴,“你越怕中毒,煞氣越興奮!屍毒本是‘腐’,現在成了‘殺’,毒得越烈,殺得越狠!”


    李長生的目光落在隊員背包裏的舊布包上,裏麵裹著捆曬幹的艾草——是他祖母采的,說“端午的艾草能驅百毒,比啥解藥都靈”。他突然想起三奶奶總在堂屋的牆角堆著捆陳艾,艾杆上纏著紅布條,說“這艾曬了三年,火氣足,能克陰毒,那些瘴氣邪霧,見了它就得繞道”,她燒艾從不用明火,總用炭火慢慢熏,說“猛火傷氣,文火驅邪,就像過日子,得慢慢熬才出滋味”,艾堆裏總埋著塊硫磺,說“硫黃能壯火,跟艾湊一起,陽氣更足,邪祟不敢沾”。


    他從背包裏掏出個陶罐,揭開蓋子時冒出股濃烈的艾香——罐裏裝著三年陳艾,艾絨金黃,是三奶奶親手捶打的,說“陳艾性子溫,不會傷肺,新艾太燥,容易動火”;罐底墊著層硫磺粉,是她特意加的,說“硫黃能殺毒,艾能驅瘴,兩樣湊齊,比啥符都管用”;罐口蓋著塊粗麻布,是防灰的,散發著艾草的清香混著硫磺的烈味,顯然是她備了一輩子、熏了無數次的“驅瘴艾”,罐沿還沾著點炭火灰,是熏屋子時沾的,帶著煙火氣。


    “瘴氣太陰,得用純陽的東西克,才不會被蝕肺煞鑽空子。”李長生抓起一把艾絨,混上硫磺粉,用火折子點燃,對著那片彌漫的綠霧,輕輕扇動——青煙帶著烈味與瘴氣相撞,竟發出“滋滋”的聲響,像冰遇烈火。


    “噗——”


    帶著純陽之氣的艾煙剛觸到瘴氣,墨綠色的毒霧突然像被燙到的蛇,“簌簌”後退,隊員紫黑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喉嚨裏的嗬嗬聲漸漸平息,破裂的水泡不再流膿,結出層淡黃色的痂,帶著“以陽克陰”的韌勁。更驚人的是,艾煙飄過的地方,岩壁滲出的液珠瞬間凝固,瘴氣中祖父的虛影對著艾煙拜了三拜,化作縷青煙消散,連瘴氣最濃的地縫裏,都冒出細小的火星,是硫磺燃過的痕跡。


    “這艾…驅的是‘陰’,壯的是‘陽’?”玄誠子愣住了,看著陶罐裏的硫磺粉,硫磺遇瘴氣竟燃起淡藍色的火苗,燒得瘴氣滋滋作響,比任何淨氣符都有力量,連甬道裏的蝕肺氣都散了。


    李長生沒說話,隻是用麻布蘸著艾灰,往隊員潰爛的皮膚上抹。他的動作很慢,像三奶奶給生了疥瘡的孩童塗艾草膏那樣,帶著“能好”的篤定。他抹到第三下時,隊員突然抓過陶罐,將艾煙往自己口鼻處扇,說“祖父說的‘借陽火驅陰’,是讓我們用活人的煙火氣克死氣…他當年就是靠燒艾草才爬出瘴氣區…”——這句被他當作迷信的話,此刻隨著艾煙的烈味,終於在血脈裏醒了。


    “三奶奶的艾,不是靠‘多’,是靠‘陳’。”李長生一邊往瘴氣裏撒艾絨,一邊慢悠悠地說,“她收艾總在端午正午,說‘這時的日頭最烈,艾裏藏著純陽氣,能鎮住最深的陰’;她存艾用陶缸,說‘瓷缸太滑,陶缸能吸潮氣,讓艾保持火氣,驅瘴才管用’;有次山裏鬧‘屍瘴’,她就是在村口點了三堆陳艾,說‘艾煙能遮活人味,硫黃能驚邪祟,實在東西能治虛毒’,三天後,瘴氣就散了。”


    隨著他的話,陳艾的纖維裏滲出點淡淡的暖意,那是三奶奶曬艾時,正午的日頭留下的陽氣,帶著“生”的勁;硫磺粉的烈味泛著微光,那是她拌硫黃時想著“陽火能燒盡陰邪”的執念,比任何符咒都堅韌;炭火灰在罐底輕輕動,像在喚醒隊員們對“陽氣”的認知——屍毒本是墓中的陰邪,不該被戾氣變成屠生的毒霧,真正的解藥,藏在“純陽真火”的生活智慧裏,不在“畏首畏尾”的恐懼中。


    其他隊員也紛紛點燃艾草,艾煙在甬道裏匯成條黃龍,屍毒瘴氣徹底被壓製,墨綠色的霧團漸漸消散,露出幹爽的岩壁,殘留的毒氣被艾煙燒成無害的水汽,帶著草木的清香。被瘴氣熏倒的隊員看著自己結痂的皮膚,突然覺得手裏的陳艾比任何防毒麵具都可靠。


    瘴氣源頭的地縫裏,突然滾出塊墨綠色的玉佩,上麵刻著“瘴”字,與之前的終極真言拚在一起,組成“鎮歸影心腐化結固探力引生救食水能眠居明訊錄顯聲紋訊鎮容靈縛畫卜音車箭破禦繩實水腐氣瘴”的完整大道。玉佩的光與陳艾的暖光交織,映出無數生火的身影:藥農曬艾、巫祝焚香、灶婦燃柴,這些帶著“純陽之氣”的場景,像一張溫柔的網,兜住所有被瘴氣侵蝕的魂,讓它們想起驅毒的真諦——不是躲,是用活人的陽氣去克。


    “陶罐的麻布有點破了,得換塊新的。”李長生把陳艾重新裝罐,嘟囔道,“三奶奶說‘罐要密,艾要幹,布破了漏氣,心弱了招邪’,回頭采些新艾草,曬足三年,拌上今年的硫磺,燒得更旺些,讓它能驅更多陰瘴,護更多活氣。”


    玄誠子盯著玉佩上的完整大道,突然看見所有的字都在往“陽”字裏聚,像艾火歸心。他猛地看向李長生,對方正用艾煙在甬道裏畫了個圈,圈裏的瘴氣竟化作了清水,而那普通的陳艾,竟在光裏泛出比玉佩更古老的紋路,像在給這毒瘴陣“淨化”。從碳測儀到屍瘴,李長生用的所有舊物,都藏著一個“陽”字——陽氣、陽火、陽剛,這才是“驅毒”的終極力量,是布局萬古、謀定萬界的根基,因為任何陰邪,都敵不過“生生不息”的人間煙火。


    被瘴氣傷過的隊員把祖父的懷表碎片埋進艾灰裏,對著玉佩深深一揖。他知道,祖父留下的不是迷信,是生存道:端午的艾草比墓裏的陰毒實在,活人的陽氣比陰間的瘴氣旺盛,心有陽火了,再烈的屍毒也蝕不了肺。


    李長生背著背包往甬道外走,陶罐裏的陳艾輕輕晃動,艾草的清香混著硫磺的烈味,像在訴說一個純陽萬古的秘密。他回頭望了眼那片消散的瘴氣,幹爽的岩壁在光裏泛著暖色,像在說:別怕,有純陽真火的艾,就沒有蝕肺的瘴;存著人間陽氣的地方,就沒有鎮不住的陰。


    而那個捧著陶罐的長生者,他予三界的從來不是解藥,是讓三界永遠記得——最霸道的驅毒,是生活的陽氣;最強大的克陰,是人間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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