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金定穴歸正位的艾草香還在山坳裏飄,前方的古墓入口突然亮起幽綠的光。光裏浮動著無數青銅符牌,牌上刻著“摸金”二字,卻被黑血浸透,符角掛著破碎的魂影殘片——這是被“貪噬咒”篡改的摸金符。本該護持盜墓者避凶的符牌,此刻成了吸噬護身寶物的邪器:魂靈的護身玉佩一靠近就會碎裂,修士的護體法寶一觸碰就會黑化,符牌吸的“寶”越多,綠光越盛,墓口的黑氣就越濃,像頭貪婪的巨獸,正等著吞噬更多“護身之物”。


    “是…是被貪念染了性的摸金符!”玄誠子盯著符牌上扭曲的紋路,聲音發緊,“這符本是‘入墓不犯煞,攜寶不傷身’的護身符,卻被邪術改成了‘見寶必奪,奪寶必噬’的凶符!它把‘守護’變成‘掠奪’,魂靈的護身寶越靈,被吸得越快;你想奪回碎寶,符牌就會順著你的靈力爬,把你的本命法寶也拖進去碎成齏粉,讓你成了無護持的孤魂!”


    話音未落,一個攥著家傳玉佩的書生魂影,被摸金符的綠光拽著往墓口飄。他的玉佩是祖上傳的護身寶,刻著“平安”二字,此刻卻在綠光裏發出“哢嚓”的脆響,裂紋像蛛網般蔓延。書生急得用魂體護住玉佩,卻被符牌射出的黑絲纏上,魂體被勒出深痕,玉佩上的“平安”二字漸漸被黑氣覆蓋,變成“碎”字,眼看就要徹底碎裂,連他的魂體都要跟著潰散。


    一個修士祭出“玄龜甲”,想以寶克符,甲剛擋在書生身前,就被摸金符的綠光裹住,甲上的紋路迅速變黑,“嗡”的一聲裂開,修士自己也被反噬的力量震得後退,本命法寶的靈光黯淡了大半,心口像被掏空般發慌。玄誠子掏出“護心鏡”,鏡麵剛映出符牌,就被綠光蝕出個洞,鏡裏的自己竟成了無寶護身的虛影,嚇得他急忙收回,手心全是冷汗。


    “這符最狠的是‘破護’!”玄誠子看著書生的玉佩裂紋爬滿整個牌麵,急得聲音發顫,“它專挑最珍貴的護身寶下手,碎的不光是寶,是魂靈最後的念想和依仗!摸金本是‘慎取’,現在成了‘盡毀’,連念想都不給人留!”


    墓口的摸金符越來越多,綠光連成一片,有的魂靈失去護身符被黑氣啃咬,有的修士碎了本命寶癱在地上,符牌上的魂影殘片越來越密,綠光幾乎要把整個墓道染成青色。那書生魂影的玉佩“啪”地掉在地上,裂成三瓣,他的魂體失去護持,瞬間被黑氣裹住,眼裏的悲憤漸漸被絕望取代,隻剩“沒了”的呢喃,眼看就要被符牌徹底吸成殘片。


    就在書生的魂體即將被黑氣啃噬幹淨的刹那——


    “哪有見了寶貝就搶的道理?俺村的三奶奶給孫子縫的平安繩,針腳歪歪扭扭,卻比啥護身符都管用,她說‘護著的不是繩,是惦記’,繩子磨破了,惦記還在。”


    李長生的聲音從墓口邊緣傳來,帶著點給娃子係繩時的溫柔。


    他不知何時蹲在塊刻著花紋的墓磚上,手裏捏著根…舊紅繩!繩子是粗棉線撚的,紅得發暗,打了好幾個結,顯然是接了又接;繩上拴著顆磨圓的桃核,核上刻著個歪歪扭扭的“護”字,被摩挲得發亮;繩尾還纏著截藍布條,是從褪色的肚兜上拆下來的,顯然是三奶奶給孫兒辟邪、係在手腕上的平安繩,繩縫裏卡著點嬰兒的胎發,散發著皂角洗過的淡香混合著陽光曬過的暖味。


    他舉起紅繩,對著那枚碎裂的玉佩,輕輕晃了晃。


    “嘩啦——”


    紅繩上的桃核剛碰到玉佩碎片,綠光突然像被燙到般往後縮,黑絲“簌簌”掉落,碎片上的“碎”字竟像被清水洗過,漸漸淡了,露出底下模糊的“平安”刻痕。


    “這繩…沒半點靈力,怎麽能擋得住貪噬咒?”玄誠子愣住了,看著紅繩上的胎發,那發絲細得像雪,卻帶著股說不出的韌勁。


    李長生沒說話,隻是用指尖撚著紅繩的結。他的動作很慢,像三奶奶當年給繈褓裏的孫兒係繩時那樣,生怕勒疼了娃,每個結都打得鬆鬆的,卻穩穩不掉。他晃到第三下時,那個被黑氣裹住的書生魂影,突然停止了呢喃,眼裏的絕望退了些,他盯著紅繩上的桃核,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給他係玉佩時的話:“娘護不了你一輩子,這玉記著娘的話,遇事別慌。”


    “三奶奶說,護身的哪是寶?是人心底的‘記掛’。”李長生一邊撚著繩結,一邊慢悠悠地說,“她孫兒出疹子,她把這繩係在灶王爺龕上,對著繩念叨了三天三夜,說‘灶王爺看著呢,別讓娃受罪’;後來孫兒走山路摔了跤,繩斷了,人卻沒事,她撿了繩頭重新接好,說‘繩替娃擋了災’。”


    隨著他的話,紅繩的棉線裏滲出點淡淡的暖意,那是三奶奶係在孫兒手腕上,焐出的體溫;桃核上的“護”字泛著微光,那是她用牙一點點啃出來的刻痕,帶著點笨拙的疼惜;胎發在繩上輕輕動,像嬰兒在夢裏的呼吸,帶著“被護著”的安穩。


    這些氣息飄向摸金符,符牌上的黑血突然像沸騰般冒泡,“貪噬咒”的紋路開始扭曲,綠光裏的魂影殘片紛紛掙脫,化作點點金光,往紅繩的方向飄。書生魂影的玉佩碎片突然重新合攏,雖有裂痕,卻不再碎裂,“平安”二字在金光裏發亮,黑氣被彈開三尺,再也近不了身。


    玄誠子和眾人看得目瞪口呆——那連玄龜甲都能碎裂的摸金符,在這根舊紅繩麵前,竟像泄了氣的皮球?紅繩沒有破邪的法力,卻憑著那些藏在結裏的念叨、桃核上的疼惜、胎發裏的安穩,一點點瓦解著貪噬咒的凶性,比任何護身法寶都管用。


    李長生撚得更輕了,紅繩在他手裏像條溫順的蛇,繞著摸金符轉了轉。符牌上的“摸金”二字漸漸褪色,露出底下原本的“護”字,綠光越來越暗,最後化作一縷青煙,被風吹散。墓口的黑氣跟著退去,露出裏麵平整的墓道,道旁擺著些陶罐,罐裏插著幹枯的艾草,顯然是下葬時親人放的,帶著“安息”的暖意。


    那些失去護身寶的魂靈,在紅繩的光裏重新凝聚出念想:有的握著虛擬的玉佩,有的揣著想象的符牌,他們的魂體不再透明,反而比有寶時更安穩,因為心裏的“惦記”回來了,比任何實物都結實。


    李長生把紅繩纏回手腕,拍了拍,嘟囔道:“棉線還是不結實,回頭找根五彩線,摻點蠶絲,三奶奶說那樣‘護得久’。”


    他站起身往墓外走,腳步踩在鋪著艾草的墓道上,發出“沙沙”的輕響,紅繩在手腕上晃悠,桃核偶爾碰到衣料,發出“嗒嗒”的輕響,像在應和著心跳。玄誠子望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那些握著“念想”走出墓口的魂影和道旁的陶罐,突然明白——這碎了護身寶的摸金符,碎的何止是寶物,分明是那些被貪念困住的守護之心,是他們忘了的“護身本味”。最普通的紅繩,帶著一輩子的“惦記”與“疼惜”,憑著一撚一繞的溫柔,破了貪噬咒的邪力,因為能真正護身的從不是冰冷的法寶,是那些“哪怕繩斷了,也記著護你”的心意,是灶王爺龕前的念叨,是替娃擋災的繩頭,是讓邪祟也能想起“守護不是掠奪”的溫暖。


    一個剛凝聚出念想的老魂影,在消失前對著李長生的紅繩深深一揖,手裏的虛擬護符閃著微光,像在感謝這場讓“惦記”重歸的救贖。眾人跟在後麵,手腕上仿佛還殘留著紅繩的暖意,原來再狠的破護符,再毒的貪噬咒,也經不住一根帶著人間疼惜的舊紅繩,繩係之處,念在,護就在,心就安。


    墓外,月光落在紅繩的桃核上,泛著溫潤的光,像在說:這世間哪有不碎的寶?不過是忘了“護著你的從不是寶”——心裏記著,手裏牽著,哪怕隻剩根繩頭,也能擋得住千災百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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