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本來是自家少爺王會從吐穀渾戰場上大勝歸來光耀門楣的時刻,作為王家的老仆人,當聽說王會王才有居然在吐穀渾陣前生擒了瀚海王,而且立了大功回歸時,王吉的第一反應是根本不信的。


    弘農王氏作為在隋唐時期一個根本算不上明號的小氏族,雖然名聲不顯,但是立足百年來也,多少有了些底蘊,王吉這些人都是當年王會的父親王德身前從戰場上收羅來的人物,在王家也服務了好幾十年了。


    弘農王氏人丁不旺,到了現今這一輩已經隻剩下王會這麽一個獨苗,從小看著他長大,對於這個獨苗王吉卻是了解的不得了,王會王才有——一個著名的廢物點心,早在王德生前就已經不對這個孩子報任何希望。


    王才有此人行為粗疏,野心大而眼界小,因為從小王德都在經商沒有時間好好管教,而他的母親又隻是一個原先在風塵中廝混的青樓女子,所以王會小時根本沒有受到什麽良好的教育。


    後來王會的母親病逝,王德娶了楊氏之後,雖然楊氏也曾對王會很用過一些心血,可那時王會已經十幾歲,根本聽不見楊氏的任何教導,反而在楊氏的縱容下越發的頑劣起來。


    楊氏過門幾年之後王德就死了,那之後王會更早已長成了心智,既然家中已經沒有男丁,他便完全不顧任何人的看法,自顧自的做起那些荒唐事來,成天的眠花宿柳。楊氏自己破出麵子來去給王會找各種門路,無論是學文還是學武,王會都絲毫不起興趣,後來更是涎著臉讓楊氏送她去嶺南為官。


    楊氏對於自己這個繼子也是絲毫沒有辦法,這人頑劣成性,而且對她的態度極差,而楊氏當初為了嫁給王德早已經和自己本家鬧得十分不愉快,這時總不成舔著臉回去楊家繼續生活,所以隻能硬著頭皮支持著王家這個破落樣子,心中早對自己當初年屆中年還硬是要對王德以身相許的衝動後悔了不知多少回。


    而王會雖然腦子不行,卻也看出了楊氏在當中無法進退的際遇,更加欺負於她,到了後來甚至發展到若是楊氏不給他錢用,他便直接上門去打罵對方的程度。


    多少次大家都看過因為王會索要錢財不得,而王會在後宅撕扯楊氏的頭發,甚至對之拳打腳踢的場麵。


    雖然為了自己的麵子,每次之後楊氏都不敢聲張、那些看到這種情形的仆人也不敢多加議論,但久而久之眾人自然而然也知道了楊氏日子過得淒苦。


    王會到了嶺南之後,身處北方的楊氏算是清靜了幾天,可惜在嶺南王會非但沒有任何的政績,甚至連個貪官都當不好,如果王會真是大貪官,稍微有些手段,利用楊氏的麵子,怎麽著也能撈回頗豐的身家,這也算給家裏填了點空虛,哪怕是強取豪奪鬧呢?


    可是這王會根本連這種腦子都沒有,他在嶺南之所以呆不下去,不是因為搶的東西太多,而是因為人太傻,在嶺南賭桌上輸了太多錢,混到後來隻能找嶺南當地的土人借高利貸,結果又還不上,被人逼得倒債追到衙門裏來,堵家門口打了兩頓,差點還被土人硬抓起來在臉上刺字作為懲罰,最後實在怕了,隻得求楊氏幫他跑路。


    既然是跑路,也就沒有什麽多餘的選擇,所以最後楊氏想來想去也隻能走關係幫他弄了個鄯州折衝府的武官擔當,為了這事,連王家在弘農的祖宅都當了,他們也隻能隨著王會一起到鄯周來生活,由文變武,王會倒是沒什麽意見,於是便跑到了鄯州來上任。


    當然來到隴西之後他自然也是不肯在鄯州城裏呆的,所以他的車駕根本就沒有上鄯州而是帶著一個仆人到了蘭州就停下,兩人一直在蘭州天水一帶廝混,直到這次侯君集下了將令,他才匆匆的接到命令往吐穀渾趕,途中連鄯州城裏王家新置的宅子都沒有進去過一趟。


    這樣的王會居然能在戰場上立功,而且是斬將奪旗這種大功勞,說出去誰都不會信。


    王吉十分懷疑連帶著楊氏他們也全都是不肯相信的模樣,可是既然侯君集大人的口信已經先送到了家裏,給了報喜錢之後,楊氏和一眾王家的家仆心中也自高興,於是這天便匆匆忙忙地收拾好行裝來接王會得勝歸來。


    可是當看到王會的那一刹那,王吉等家仆全部呆住了。


    侯尚書手指著的那個英挺年輕人,根本就不是王會啊!


    當時王吉等人就忍不住要做出表示,可是那時他們卻見楊氏在稍稍發愣之後,居然主動上前笑著對那個自稱王會的青年叫了一聲兒子。


    自己主家做出這樣的選擇,王吉的人雖然一時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但也不好發作,於是他們隻能看著那個所謂的王會和楊氏兩方表演了一次其樂融融的戲碼讓侯君集十分滿意,而離開隊伍之後,他們才收到了楊氏的一個眼神示意。


    作為當家主母,楊氏其實是頗有手腕的,在這十幾年間,王吉等王家人早已經被楊氏調教的和她十分默契,收到那個眼神之後,王吉馬上就明白了,楊氏是要他們在回去的路上找個機會把這年青人控製起來。


    如果在侯君集麵前當場戳穿這件事,一方麵是可能此人暴起對大家帶來危險,另一方麵則是,這人雖然不是王會,但他卻真真實實為王會帶來了一份諾大的前程,這幾年整個家被王會的吃喝嫖賭折騰的幾乎已經破產,而這次這人卻獲得了鄯州城外的一些土地,聽侯君集說起來畝數定然不少,哪怕是空手拿去賣錢也是一筆不小的資產,很有可能直接把即將破敗的王家弄得起死回生。所以楊氏當時雖然認出了那年輕人不是王會,但還是願意把這人先承認下來,再之後隻要悄悄把這個人弄死,或者是怎麽著控製他,很可能就能能為王家換來一份絕大的利益。


    本來王吉的人都已經計劃好了,今天跟著他一起來的王家眾人,很多都是當年王德親自挑選出來的戰場上退下的老卒,他們在受了王德的恩惠之後紛紛改姓王,成了王家世襲的忠仆,現在準備要捉拿這個青年,在接觸到命令之後,王吉等人一番眼神交流,很快都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準備動手,可就在他們決定回程路上就行動之時,那個年輕人本來已經上了馬,卻不知為何突然一臉熱情的跳下馬來鬼喊鬼叫的鑽進了楊氏所在的小車子。


    而此時看著那車子,王吉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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