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風輕撫風影油亮的鬃毛,人與馬在驛站簡陋的木槽旁一同飲水。風影低頭啜飲,棗紅的脖頸隨著吞咽輕輕起伏,噴出的鼻息在微涼的晨霧裏凝成白氣。阿風解下腰間陳舊的水囊灌滿,目光掠過驛站剝落的土牆,投向遠方——大堯山青黛色的輪廓在晨靄中若隱若現,仿佛大地隆起的沉默脊梁,召喚著遊子的腳步。他拍去衣袍上的征塵,對風影低語:“老夥計,聽見山在喚咱們了嗎?”風影昂首一聲清越長嘶,四蹄踏動驛道浮塵,蹄鐵清脆叩擊著晨曦,將渺小的驛站遠遠拋在身後。


    他們一路行來,沿途風光如長卷般舒展。風影載著阿風涉過淺灘,清冽溪水沒過馬蹄,濺起碎玉般的銀珠;馬蹄踏過深秋鋪滿落葉的古道,枯葉碎裂的細響宛如大地低沉的歎息。村落裏升起的嫋嫋炊煙,田野間農人彎腰勞作的剪影,都成了旅途中生動的注腳。阿風時常勒住韁繩,任風影在路邊啃食帶著霜痕的深秋草莖,自己則坐在磐石上,取出懷中那本翻毛了邊的《九州異聞錄》,指尖劃過書頁上對大堯山“珍木蔽日,異獸潛蹤”的記載,心中熱望便如潮水般湧起,催促他再次翻身上馬。


    終於,在旅途的第十七個黃昏,風影馱著主人踏入了大堯山投下的巨大陰影之中。阿風勒住韁繩,仰首望去。山勢拔地而起,直刺青冥,夕陽的金輝塗抹在嶙峋的山岩上,勾勒出雄渾而沉默的輪廓。原始森林在暮色中愈發顯得幽深莫測,仿佛千萬年累積的綠意凝聚成了厚重的屏障。風影似乎也感受到某種遠古的氣息,打了個響鼻,不安地踏動蹄子,踩碎了山徑邊緣幾片幹枯的落葉。


    “好一座大堯山!”阿風長舒一口氣,胸腔裏鼓蕩著難以言喻的激動,“風影啊,咱們這番可得睜大眼睛了。”他翻身下馬,輕輕拍了拍風影溫熱的脖頸,安撫著夥伴的躁動。風影仿佛聽懂了他的話,用碩大的頭顱親昵地蹭了蹭阿風的手臂,溫熱的氣息拂過皮膚。


    阿風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按著腰間的長劍,緩步踏入這片莽莽蒼蒼。腳下是厚積的腐殖層,踩上去鬆軟無聲,吸盡了所有足音。參天古木張開的巨冠幾乎遮蔽了天空,僅餘幾縷倔強的夕照穿透濃密的枝葉,斜射下來,形成道道凝固的金色光柱。光柱裏,塵埃無聲地飛舞,仿佛時光本身凝結的碎屑。空氣沁涼而濕潤,混合著鬆針的苦香、泥土的腥氣、還有枯葉在暗中悄然分解的微酸味道。路旁,梓樹寬大的葉片與桑樹細碎的新綠交錯,機木奇崛的枝幹間或點綴其中。更有一叢叢翠竹,細長的葉梢在微風中輕顫,發出細碎的沙沙聲,如同山精在林間隱秘的低語。


    正當阿風沉浸在這片洪荒般的寧靜裏,風影突然猛地頓住腳步,昂首豎耳,鼻孔急劇翕張,喉間發出一聲壓抑而短促的低鳴,前蹄焦躁地刨著地上的枯葉,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阿風心頭一凜,右手瞬間握緊劍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他屏住呼吸,目光如鷹隼般掃過前方光線昏暗的密林深處。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無聲地彌漫開來,連林間細微的蟲鳴都在瞬間消失,死寂中隻餘下自己和風影清晰可聞的心跳。


    濃密的灌木叢一陣劇烈晃動,枝葉被粗暴地分開。一頭斑斕巨虎緩緩踱出,龐大的身軀幾乎堵住了狹窄的山徑。它琥珀色的眼瞳在幽暗的林間亮得驚人,像兩簇冰冷的鬼火,死死地鎖定了阿風與風影,喉間滾動著低沉而飽含威脅的呼嚕聲。它踱著步子,粗壯的虎尾如鋼鞭般微微擺動,龐大的身軀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


    阿風深吸一口林間沁涼的空氣,緩緩抽出長劍。清越的龍吟聲中,三尺青鋒出鞘,在斑駁的光線下反射出幽冷的寒芒。他沉腰落馬,劍尖斜指地麵,擺開“鐵鎖橫江”的守禦架勢,整個人的精氣神瞬間凝聚如待發的強弓。


    “咄!畜生,安敢阻我去路!”阿風舌綻春雷,聲震林樾,同時身形已如離弦之箭率先搶攻!劍光一吐,一招“白虹貫日”,直刺猛虎麵門,迅疾如電。


    那巨虎反應快得驚人,龐大的身軀展現出不可思議的敏捷,猛地一偏頭,劍鋒擦著它頸側粗硬的皮毛掠過,削下幾縷黃黑相間的毛發。劍鋒落空的刹那,惡風已撲麵而來!老虎避過劍鋒,前肢肌肉虯結,挾著千鈞之力,龐大的身軀竟如一座肉山般淩空撲壓而至,腥風令人窒息!


    阿風隻覺眼前一暗,腥風撲鼻。他間不容發地向側後方急撤半步,身體順勢後仰,險險避過那足以開碑裂石的虎爪。虎爪裹挾的勁風刮得他臉頰生疼,粗糲的爪尖幾乎擦著他的鼻尖掠過。老虎龐大的身軀重重落在他方才立足之處,震得地麵枯葉紛飛。


    一人一虎錯身而過的瞬間,阿風手腕一抖,劍鋒回掠,寒光乍現,在老虎厚實的後腿外側劃開一道寸許長的口子。血珠瞬間滲出,染紅了黃黑相間的皮毛。


    “嗷——嗚!”劇痛徹底激發了猛虎的凶性。它發出一聲震耳欲聾、飽含暴怒的咆哮,巨大的聲浪在山林間激蕩回響,震得近旁的樹葉簌簌而落。猛虎猛地擰身,後腿蹬地,帶著一股不死不休的慘烈氣勢,再次瘋狂撲來!這一次,虎爪、利齒並用,攻勢如狂風暴雨,爪影撕破空氣,發出尖銳的厲嘯,血盆大口直噬阿風咽喉,腥膻的熱氣幾乎噴到臉上。


    阿風心神繃緊如弦,將師傳的“驚鴻劍法”施展到極致。劍光在他身前潑灑開來,時而如靈蛇出洞,刁鑽刺擊;時而如潑水難入,織成一片綿密的銀色光網。他步走龍蛇,在方寸之地輾轉騰挪,每一次閃避都險之又險。沉重的虎爪不斷拍擊在地麵或樹幹上,留下深深的爪痕,木屑與泥土四處飛濺。激烈的搏殺消耗巨大,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後背,氣息開始變得粗重,手臂也感到陣陣酸麻。人與虎纏鬥的身影在林間翻滾騰躍,卷起地上的枯枝敗葉,攪碎了原本凝固的光柱。


    就在阿風全神貫注應對眼前的虎王,腳步因格擋一次勢大力沉的撲擊而微微踉蹌之時,異變陡生!


    “嗷!”一聲短促凶戾的嚎叫從側後方密林炸響!一道黃黑相間的閃電撕裂空氣,帶著比猛虎更迅捷、更陰險的氣息,直撲阿風毫無防備的後心!一頭體型稍遜卻矯健無比的金錢豹,不知何時已潛至近處,抓住了這致命的破綻!


    阿風隻覺一股冰冷的死亡氣息瞬間攫住心髒,後頸汗毛倒豎!他正全力格擋正麵猛虎的撲咬,舊力已去,新力未生,根本無從回身抵禦這來自背後的致命一擊!


    千鈞一發之際,一聲裂帛般高亢淒厲的長嘶驟然刺破混亂的戰團!是風影!這忠誠的夥伴在豹子撲出的瞬間,竟猛地掙脫了阿風下意識鬆脫的韁繩!它沒有選擇逃竄,而是爆發出驚人的勇氣,迎著那撲向主人的豹影,奮起碗口大的鐵蹄,如兩道黑色的旋風,狠狠蹬踏過去!


    “砰!砰!”兩聲沉悶如擊敗革的巨響!風影這充滿野性力量的雙蹄,一蹄蹬在金錢豹淩空撲來的肩胛處,另一蹄則重重踏在它柔軟的腰腹!金錢豹猝不及防,發出一聲痛苦的慘嚎,蓄勢待發的撲擊被硬生生打斷,身體被巨大的力量踹得橫飛出去,狼狽地翻滾撞在一棵粗壯的樹幹上,落葉簌簌而下。連那頭正要再次撲向阿風的猛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一滯,凶戾的目光轉向了這匹膽敢挑戰獸王的烈馬!


    這電光石火間的援手,為阿風贏得了寶貴的喘息之機。他心頭滾燙,胸中激蕩著對風影的無限感激與並肩死戰的豪情。趁著猛虎被風影吸引注意力的瞬間,他猛地提氣,強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手臂的酸麻,足尖狠狠蹬地,身體如繃緊的弓弦驟然釋放,不退反進,主動撲向那凶焰滔天的虎王!


    “孽畜,看劍!”阿風雙目赤紅,口中暴喝,聲震山林。長劍在他手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不再拘泥於招式的精妙,而是凝聚了他所有的力量、意誌與憤怒,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匹練!這一劍,沒有名字,隻有最原始、最決絕的殺意——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劍光如銀龍破空,帶著刺耳的銳嘯,精準無比地刺入猛虎因前撲而暴露出的、相對柔軟的咽喉下方!


    “噗嗤!”利刃入肉的悶響令人心悸。滾燙的虎血如同灼熱的泉水,猛地噴濺而出,濺了阿風滿頭滿臉,濃重的血腥味瞬間彌漫開來。猛虎那雙燃燒著凶焰的琥珀色瞳孔猛地擴張,巨大的痛苦和難以置信凝固其中。它發出一聲驚天動地、卻又戛然而止的悲吼,龐大的身軀劇烈地抽搐了幾下,轟然倒地,砸起一片煙塵,四肢還在無意識地抽動,但眼中的光芒已然迅速黯淡下去。


    金錢豹剛剛掙紮著從撞擊中站起,肩胛處明顯塌陷,嘴角淌著血沫。它目睹猛虎斃命,又對上阿風那滿身浴血、狀如殺神的身影以及風影那雙燃燒著憤怒與無畏的眸子,眼中凶光頓消,隻剩下一片動物本能的驚懼。它低低嗚咽一聲,夾著尾巴,毫不猶豫地轉身,拖著傷軀,幾個起落便倉惶地消失在密林深處,隻留下枝葉晃動和迅速遠去的窸窣聲。


    山林重新陷入死寂,隻剩下阿風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聲。他拄著長劍,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汗水、血水混雜著順著額角流下。風影喘著粗氣,疲憊地走到他身邊,溫熱的鼻息噴在他手臂上,輕輕蹭著他的肩膀,仿佛在確認主人的安危。


    阿風伸出顫抖的手,撫摸著風影汗濕的脖頸,聲音嘶啞而飽含深情:“好風影…今日若無你…”他喉頭哽咽,說不下去。風影伸出粗糙溫熱的舌頭,舔舐他手背上的血跡,發出低低的、安撫般的嘶鳴。劫後餘生的暖流在人與馬之間無聲地傳遞。


    阿風撕下衣襟,草草包紮了手臂上被虎爪帶出的幾道火辣辣的傷口。他靠著樹幹坐下,拿出幹糧和水囊。風影在一旁安靜地啃食著林間鮮嫩的野草。一人一馬在沉默中休憩,恢複著幾乎耗盡的體力。血腥味引來了林鴉在頭頂盤旋聒噪,遠處似乎還有食腐動物在樹叢後窺伺。阿風知道此地不宜久留,稍事恢複後,便強撐著起身,拍了拍風影:“走吧,老夥計,這林子深處,怕還有別的‘熱鬧’。”


    他們繼續向大堯山深處進發。隨著地勢抬升,林木的種類悄然變化。古老的銀杏撐開巨大的金黃連綿成片,仿佛凝固的夕陽;高大的楠木散發著沉靜的幽香;更有形態奇崛的鬆柏虯枝盤曲,如同山嶺滄桑的筋骨。阿風甚至在一處背陰的山坳裏,發現了幾株葉片邊緣隱隱泛著奇異銀光的古茶樹,葉片上的紋路仿佛天然的道家符籙。他小心翼翼地摘取幾片嫩芽收入囊中,直覺告訴他這非凡品。


    不知走了多久,日頭已明顯西斜。當阿風撥開一叢濃密的、開著細碎紫花的藤蔓時,一陣奇異而悠揚的鳴叫隨風傳來。那聲音清脆、空靈,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宛如玉石相擊,又似空穀回響,迥異於他聽過的任何鳥雀啼鳴。


    循著這奇妙的指引,阿風牽著風影,謹慎地穿過一道天然形成的、僅容一人通過的狹窄石隙。眼前豁然開朗,一個被環抱山壁溫柔合攏的幽穀如畫卷般展開。穀中綠草如茵,點綴著星星點點不知名的野花,一條清澈見底的小溪蜿蜒流過,發出潺潺的悅耳水聲。夕陽的餘暉為山穀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溫暖而靜謐。


    就在這片宛如世外桃源的草地上,阿風看到了令他屏息凝神的一幕:幾隻形貌奇特的野獸正在溪邊飲水、踱步、或低頭啃食著鮮嫩的草葉。


    其中幾隻,形似高挑的山羊,卻遠為優雅。它們體型修長,四肢纖細有力,覆蓋著赤褐色如錦緞般光滑的短毛,在夕陽下閃耀著溫潤的光澤。最奇特的是它們的角——並非盤曲的羊角,而是如兩柄筆直修長的玉簪,自額頂向後斜斜刺向天空,尖端銳利,通體潔白,仿佛由最純淨的玉石雕琢而成。阿風心中一動,《九州異聞錄》中模糊的記載掠過腦海——麢!傳說中的靈獸!它們姿態從容,宛如林間高貴的隱士。


    另一群則更顯神秘。它們體型略小,狀如幼鹿,通體覆蓋著濃密如墨的短毛,在陽光下竟隱隱泛出一種深邃的藍紫色光暈,仿佛將暮色披在了身上。它們的眼睛大而溫潤,閃爍著溫和而機敏的光。行動間悄無聲息,步履輕盈得如同貼著草尖滑行,落地無聲。阿風極力搜索記憶,勉強記起一個古老而生僻的名字——?。這些生靈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沉靜與靈性。


    阿風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唯恐驚擾了這片山穀的安寧。他示意風影留在原地,自己則像一片被風吹落的葉子,極盡輕柔地、一點一點地向溪邊靠近,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避開地上的枯枝。


    距離漸漸拉近到不足十丈。一隻正在低頭飲水的麢,那雙覆蓋著長長睫毛的耳朵突然警覺地豎起,停止了啜飲。它緩緩抬起優雅的頭顱,那雙清澈如溪水的眼睛,帶著一絲天然的警惕與好奇,靜靜地、毫無畏懼地投向了阿風的方向。


    阿風立刻如石雕般定在原地,連呼吸都放得輕緩悠長。他微微攤開雙手,示意自己掌中空無一物,臉上努力擠出平生最溫和無害的笑容,對著那美麗的生靈,用幾乎如同耳語的輕柔聲音說道:“莫怕…我無意攪擾你們…隻是路過…看看而已…”聲音低緩,帶著撫慰的力量,輕輕飄散在靜謐的空氣中。


    也許是阿風身上尚未散盡的血腥氣仍讓麢感到不安,也許是那過於溫和的語氣裏確實毫無威脅。那隻麢定定地看了阿風片刻,又側頭看了看身邊依舊悠閑啃草的同伴。最終,它眼中的警惕慢慢融化,重新低下頭去,繼續啜飲清冽的溪水,隻是偶爾會抬起眼簾,向阿風這邊瞥上一眼。那些墨色泛著幽藍的?,更是隻短暫地投來幾道溫和的目光,便又專注於自己的世界,仿佛阿風的存在不過是山穀中多了一塊會呼吸的石頭。


    阿風就這樣靜靜地佇立著,沐浴在夕陽的金輝裏,成為這神奇山穀和諧圖景的一部分。他望著那些優雅而奇異的生靈,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震撼與感動。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大堯山最深邃的秘密,最慷慨的饋贈。他感到一種渺小個體融入宏大自然的敬畏與平和,旅途的驚險、搏殺的疲憊,在此刻都沉澱為一種純淨的、近乎朝聖般的安寧。


    夕陽終於沉入西山的懷抱,山穀迅速被柔和的暮藍所籠罩。麢和?的身影在漸濃的暮色中變得朦朧,如同即將消散的幻夢。阿風知道,是離開的時候了。他不舍地最後看了一眼這方淨土,轉身,輕輕拍了拍風影的脖頸。


    他牽著風影,循著來路緩緩退出山穀。走出那道狹窄的石隙,再次踏入外麵的森林時,仿佛從一個夢境跨回了現實。他翻身上馬,忍不住回首望向大堯山。此刻的山巒在暮色中呈現出凝重而神秘的剪影,白日裏青翠的森林化作一片幽深的墨綠,輪廓起伏如巨獸沉睡的脊背。幾顆早出的星辰已在深藍天幕上悄然點亮,清冷的光輝灑落山巔。


    阿風心中默然立誓:大堯山,你這藏著無數奇珍與秘密的巨人,我阿風,終有歸來之日!


    風影似乎感受到了主人胸中的激蕩,發出一聲清越的長嘶,四蹄翻騰,踏碎了山徑上初凝的夜露,馱著它的主人,向著山外那廣闊而未知的天地,再次奔去。人與馬的剪影融入蒼茫暮色,蹄聲嘚嘚,是告別,也是新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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