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她的世界裏隻剩下那一次比一次更清晰的灼熱苦痛,這團火可真是野蠻,絲毫沒有留情的餘地,不愧是和斂煞做朋友的。


    “噗通噗通...”秦沐沒心思去想自己靠在了哪裏,又是誰的心跳聲,那麽沉穩有力,不急不緩,但那跳動著生命的聲音,莫名讓她的心安定下來。


    他說得沒錯,若是她秦沐忍不了,就此意誌鬆懈,今天八成是要交代在此處。


    爆體而亡?她可不要死得那麽難看,不就是一團異火,就算生出了天地靈智,那又如何,人定尚能勝天,今天她就不信了還拗不過一團火!


    秦沐嚐試著調整呼吸,把腦袋裏的精神力慢慢沉下去,凝出溫和的氣絲緩緩修複被異火撞寬的千瘡百孔的經絡。


    她很是小心,雖然精神力凝出的氣絲滑過經脈裏無處不在的傷口,等於又自個兒淩遲了一遍,但是氣絲遊走過的地方,都酥酥麻麻,舒適異常。


    她慘白著臉,卻忍不住勾了勾唇,額間鬢角早已被汗水打濕,呼吸因為疼痛而越來越急促,顯得格外狼狽。


    但是秦沐沒有剛才那種慌張失措和害怕無力感,因為她心中已暗暗存了底。


    不過是一團異火,秦沐一咬牙,加快氣絲在經脈裏流動的速度,漸漸順了氣,終於有力氣可以自行強撐著坐著。


    神智既然逐漸清晰,自然也有心思去想到自己擱誰懷裏躺著,她是怎麽樣都要自己坐起來的,哪怕身子依然顫抖得厲害。


    戰泊寧感覺到她的疏離,也並不惱,有了那抗拒人的小脾氣,證明是無事了,他拍拍衣袍,慢條斯理地順了順白衫上的褶子,不急不徐地站了起來。


    肩寬腰窄,身長如立,靜靜地站在盤腿而坐的秦沐身邊,不言一字,似乎春花秋月,清風自來,而他就站在那裏,等花落肩,等風入懷,等你歸來。


    秦沐現在哪裏顧得上別人在做什麽,隻顧著用精神力修複傷痕累累的經脈。


    這異火果然是蠻橫,她毫不懷疑若是再讓它橫衝直撞一會兒,保不齊經脈爆裂,她就爆體身亡了。


    一想到這裏,秦沐的氣絲遊走的速度也開始加快,終於算是掠到了那團異火在她體內的蹤跡,天殺的,怪不得她渾身上下經脈都受損如此嚴重。


    合著這團異火所過之處,皆是雷絲嵌入了經脈內壁,就是那火焰裏紫色的部分,像密密麻麻的頭發絲勾刺她的經脈內壁。


    秦沐突然想到了剛才那空氣中劈裏啪啦的東西燒焦聲,心裏頭還是不由得發怵。


    隻是詭異歸詭異,秦沐知道要是今日抓不到這個罪魁禍首,那麽這經脈修補之路是遠遠不會停止的,直到她精神力枯竭,也依然難逃一個‘死’字!


    想到此,秦沐心一狠,牙一咬,將更多的精神力化為修複的氣絲,一齊湧入經脈之中。


    後浪推前浪,氣絲源源不斷貫通渾身上下每一處經絡,爭先恐後著一擁而上,朝那團異火撲去。


    要是那異火會說話,可能得大叫一聲‘不好’,自己本來像個大搖大擺的山大王,走到哪兒破壞到哪,怎麽突然來了千軍萬馬的追兵,一下子把它給包圍了起來,逃都來不及逃。


    那團異火被千絲萬縷的氣絲包裹住的同時,傷本溯源,秦沐也忍不住喉口的腥甜,嘔出了一大口鮮血。


    妖冶鮮紅的血珠滑過袍裾,滴落在黃土裏,濕了方寸土地。


    秦沐疼痛地屈下腰,單手撐著地麵,五指隨著疼痛收攏,戳進了並不鬆軟的泥土。


    粗糲的砂土嵌入指甲縫裏,沾染了髒汙,原本幹淨的手指也變得埋汰起來。


    可見她此刻有多麽地痛,不過好在危機總歸是解除,那團異火在她體內再作不了什麽妖!。


    秦沐現在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凝出的氣絲上,牢牢地禁錮那團異火。


    在最靠近心髒那裏,成千上萬的氣絲像不可計數的鐵鏈條,裏三層外三層地將那團異火包裹。


    原本那異火還不老實,在包圍圈裏依然橫衝直撞,像隻無頭蒼蠅似的,但是它似乎也發現了撞破了第一層,還有第二層的氣絲,甚至還有第三層,第四層...不可盡數。


    秦沐自個兒也覺得自己是個狠人,不惜耗費多少的精神力和耐心,也不給其有一絲絲逃出來的後路。


    她知道有些機會隻有一次,若是錯過了下次反受其害的隻能是自己。


    所以哪怕這氣絲已經把自己所有的精神力都快耗盡,而那團異火還是突破重圍衝了出來,她也不會後悔,畢竟這一場豪賭現在的結果,她還是贏了不是。


    果然那團異火見突圍不成,也懶得反抗了,本來就是想看看能帶走斂煞的人有沒有那個本事把自己也帶走。


    這下它是知道答案了,這女人的精神力竟然如此雄渾,既然如此,那便跟著她出去玩玩,大不了等她死了它再和斂煞回到火靈幻境裏,繼續玩。


    身體內劇烈的疼痛漸漸隨著心髒旁邊那團異火的平靜而漸漸平息下來,秦沐在地上緩了些時間,氣這才慢慢順暢起來。


    她嚐試著用氣絲把包裹著的那團火給送出體外,卻發現她一有動它位置的想法,那團異火就會暴躁地又開始亂動。


    秦沐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但是現在看來,隻要它不動,與她平時普通無異,也暫時算是劫後餘生了罷。


    秦沐鬆了一口氣,抬眼望去,耄耋蕭條的梧桐樹前站著那白袍男人,單隻背影,挺拔頎長,黑發如墨,垂至腰際,似乎比她一個女人的還要順滑。


    世人皆說泊寧君是高嶺之花,適合寒冬冰雪,她倒是覺得,這男人與秋風颯景倒也般配。


    從他沒有拋下自己自個走掉這一點來說,這泊寧君的人品是值得肯定的。


    不過她這水生火熱,生死一線時,他卻在那悲春秋月,閑情逸致地觀賞梧桐這就說不過去了吧!


    似乎覺察到她的注視,他緩緩轉身,本來臉上因入水換下的麵具又重新換回了白紗,紅白相宜,朱砂痣又開始妖冶奪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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