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楚堯所說,蔣南月近幾年是越來越按耐不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思緒煩悶,性格也壓抑不住的有些暴躁。


    特別時隔十年之後,她滿心歡喜的生下兒子,但這個孩子卻不健康,若是出生在普通家庭裏,恐怕連命都沒了。


    她怕。


    若自己的孩子沒了,就算楚堯心如磐石,她也要有國母之範,要給楚堯納妃,來為皇家開枝散葉。


    男人三妻四妾無不妥,他是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更無不妥,但後宮十年隻有她一人,蔣如霜也自私,她不願意和別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


    她的心裏煩躁的很,有些事情,連裝都裝不下去了。


    ……


    蔣如霜到晟王府時,不過才辰時。


    楚菱安聽到動靜,自然是要出來接人的,她乖乖淺淺的行了個禮,“給母後請安。”


    蔣如霜笑著,握了她的小手,領著她往屋裏走。


    “初初,怎麽秋天,手心還會出汗呢?”


    楚菱安有些拘束,“許是,見到母後開心,有些興奮。”


    她不確定母後會說什麽,所以緊張。


    蔣如霜的步調與她持平,那手帕擦了擦她手心的汗,她看到了小姑娘指尖上的幾個挑開的水泡,皺眉驚訝問道:“這又是怎麽回事?可是底下人伺候的不仔細,怎麽還能讓你的手傷成這樣!”


    “初初自己不當心,著實不怪他們。”楚菱安輕輕搖了搖頭,怪的話就怪宋玄卿吧,都怨他!


    好在蔣如霜也並未往下追問,她又道:“初初出宮三天了,宮外雖自在,但守衛總不如宮裏安全,母後和你父皇不放心,出來看看你。”


    “謝謝母後,初初這幾日挺開心的,母後不必擔心,等初初過幾日便會回宮了。”


    “這府裏一切還是原來的模樣,你父皇派人留下打點著,母後也是很喜歡這地方,但宮裏有宮裏的規矩,喜歡,也不能住在這裏。”


    楚菱安不語。


    她任憑母後給她擦著手心的細汗,薄薄的涼風,讓她仍是有些緊張。


    等到了她的寢殿,蔣如霜果然開口便步入正題,“初初大了,十七歲,尋常家女子,許連孩子都有了,母後今日出宮,也是跟初初商議下你的婚事。”


    楚菱安一怔。


    但也僅僅是一怔,她什麽都沒表現出來。


    “你與平甫哥哥也是青梅竹馬,前些日子你父皇去聞太師家中赴宴,也試探過聞老太師的意思,兩家都有喜結連理的意思,不知初初意下如何。”


    “初初,不是很喜歡平甫哥哥,平甫哥哥在初初心裏,隻是哥哥而已。”


    蔣如霜拍了拍她的手背,“初初年紀小,還不知道什麽是情什麽是愛,情愛是要兩個人在一起過日子才能看出來的,再說初初也到年紀了,前朝的老臣也一直在催你父皇,初初不能一直讓你父皇為難啊。”


    楚菱安微微語塞,頓了頓。


    “母後和父皇做主就好,初初聽父皇母後的。”


    好像,母後已經打定主意要把她嫁出去了。


    她再掙紮,反而顯得自己很矯情。


    楚菱安低著頭,蔣如霜也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聽到她妥協應允後,才算是微微鬆了口氣。


    “女大不中留了,母後回去會與你父皇好好商議這件事,你是皇家大公主,定然不會讓你受委屈,會把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楚菱安點了點頭。


    母後的意思,大概就是父皇的意思吧。


    父皇都說讓她嫁人了,好像推辭,也沒有什麽意義。


    “你父皇說了,先關你妹妹禁足的,等她什麽時候認錯了再放她出來,讓她出宮跟你道歉,等初初嫁人後,她想招惹你也招惹不到了,她要是再敢在宮裏胡鬧啊,你父皇肯定饒不了她。”


    “母後,我從來沒有怪過栩栩,真的。”她說的肯定。


    這麽多年了,察言觀色的本事她總是有的,笑魘如花的抱著蔣如霜的胳膊,“母後放心,栩栩是妹妹,我不會跟她一般見識的啊,隻當是她胡鬧好了。”


    “娘親,初初很感謝你這麽多年細心照顧我,是娘親給了我很多安慰,也是娘親說,會給我一個家,會給我一個完整的家,我很滿足。”


    蔣如霜眼裏有淚在打轉。


    是啊,她答應了會給小丫頭一個家,但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之後,總會偏心一點的。


    初初被栩栩從假山上推下去那天,她看到了,侍女也看到了。


    直到初初從假山上掉下去,捂著雙腿喊疼,看著假山那邊的她時,她下意識的想跑,想躲避。


    後來初初便下意識的與她保持距離。


    “母後對不起你。”


    楚菱安搖了搖頭。


    她離開凳子,跪在蔣如霜麵前,“母後給了我一個家,初初很滿意,很滿意,再無其他想法,若初初這十年裏有哪裏做的不到位,還請母後原諒。”


    蔣如霜讓孩子說的有些慚愧。


    她對栩栩的放縱,給了大女兒太多的傷害,即便掩飾的再好,但初初是天生的性格敏感,任何風吹草動都能感覺的到。


    蔣如霜摸了摸楚菱安的頭,用手扶著她起來,“初初不要怪母後,我不是一個好母親,但母後希望初初以後能幸福,佑卿會給你幸福。”


    “初初聽父皇和母後的。”


    無論結果如何。


    ……


    傍晚,青檸被喚進宮,皇上說了不許告訴公主,但她心虛,還是同公主說了一聲。


    楚菱安聲音淡淡的,托著腮盯著窗外的落葉看了一天,“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不用我教你。”


    “公主先用膳吧,總不能這麽一天不吃不喝的,奴婢早點回來伺候公主。”


    她害怕。


    公主明明不喜歡這婚事,卻不拒絕,逆來順受的樣子,讓人生恨。


    等青檸走後,楚菱安的心髒突然抽搐了一下,心裏如同百爪撓心一般,有好多小蟲子在啃噬自己的骨肉,忽冷忽熱的難受。


    她從凳子上抽搐著掉到地上。


    用手掐著腿上的肉,想用疼痛來掩蓋住這股難受勁。


    她不知道宋玄卿是什麽時候來的,隻迷迷糊糊的感覺到,宋玄卿往她嘴裏塞了一粒小藥丸,內心便舒服了許多,有一股安慰感席卷了全身,讓她整個人都很舒服的窩在宋玄卿的懷裏。


    “初初,你會乖乖的對不對?”


    “我會乖的,我一直都會乖。”


    “乖,初初,你累了,你該睡了。”


    楚菱安像中了魔一樣,就這麽聽他的話閉上了眼睛,很安靜的睡了過去。


    日落月升。


    青檸被喚去勤政殿回話。


    “朕問什麽,你答什麽,不能有半句虛言,否則後果,你明白。”


    “奴婢知曉,奴婢一定如實回話。”青檸戰戰兢兢,生怕自己被殃及道。


    “朕問你,皇後今日去找大公主,可是帶著目的去的?皇後可有提什麽要求,或說什麽事情?”


    青檸組織了一下自己的語言,“娘娘今日去,主要就是說了大公主和聞公子的婚事,公主同意了,娘娘說會風風光光的讓公主出嫁。”


    “楚菱安答應了?”


    “公主說她聽皇上和娘娘的,算是答應了。”


    “混賬,什麽叫聽朕的,朕何曾說過讓她嫁到聞家。”


    一個茶杯砸在青檸的腳邊,青檸現在原處,看著茶水濺濕裙擺,她一句話也不敢說。


    明明公主就不喜歡這樁婚事,皇後娘娘打著來商議的名義,可那意思,就是公主必須要嫁,若不嫁,那便是不懂事不聽話。


    “這事,你暫且回去與大公主說,不是朕的意思,有些話,朕得空會親自出宮去與她講清楚。”


    蔣如霜這些年的一些做法,讓她心寒。


    ……


    皇後也未曾將這事告知楚堯,一副完全自己做主了的樣子,回宮後便讓人去問了太師府那邊對這樁婚事的態度,聞老太師和聞佑卿的父親還沒說什麽,聞佑卿便點頭答應,一百個願意。


    他要娶初初妹妹!


    祖父不同意也沒關係,他可以帶著初初妹妹自立門戶,隻要皇上和皇後同意把初初妹妹嫁給她就可以。


    最令楚堯頭疼的事情,便是大女兒。


    明明活在委屈裏,卻又不得不向所有人展示她的陽光明媚。


    而他,處在妻子與女兒的中間,處處為難。


    翌日下朝後,他便出宮了一趟。


    小姑娘喜歡看書,他知曉,他去的時候,小丫頭正坐在院子上的秋千上來回晃悠。


    楚堯特地沒有讓人稟告,他想看看小姑娘在宮外做什麽,是否真的開心,是否真的是皇宮束縛到了她。


    楚菱安乍一暼,見旁邊的空地上多了個影子,她一抬頭,便看到了爹爹,眉眼彎彎的,她起身,放下手裏的書,小跑到爹爹麵前。


    “爹爹來看我怎麽不讓人提前通傳,嚇了女兒一跳,初初還以為是出幻覺了呢!”


    楚堯摘了她頭上的一片葉子,看得出來,小姑娘是真的歡心。


    “來看看朕的大姑娘,沒了爹爹管著,在宮外可有好好聽話。”


    楚菱安咧唇憨笑著。


    “爹爹出宮是有事情的嘛?還是特地來看初初啊!”


    “你猜啊,臭丫頭。”


    楚堯進了屋子,乍一看到桌子上擺放的瓶瓶罐罐和藥味,一陣皺眉,“是哪裏又受傷了還是腿疾犯了,怎麽擺這麽多的藥。”


    楚菱安把小手往後藏了藏。


    “是宋公子留下的一些藥,舒緩腿疼的,爹爹別擔心,初初沒事!”


    “跟爹爹出去逛逛,爹爹要出去體察民情,帶你逛逛街,別整日在府裏悶著,藥草穀的玄卿可是跟朕說了,你這丫頭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床,誰家的小姑娘這麽懶啊。”


    楚菱安對昨晚的記憶幾乎全部被抹除。


    此時爹爹這般打趣她,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鼻尖,暗暗惱恨宋玄卿,什麽事,什麽話都要說,幾歲了還這麽幼稚的要打小報告!


    宋玄卿,她記住這個仇了。


    楚堯吩咐侍女,“來給公主拿個披風來,所有侍衛都在後麵遠遠跟著,朕不想讓太多人注意。”


    青檸立刻拿了件淡藍色的披肩,披在楚菱安的肩膀上。


    街道上,遠遠看過去,便像是父親領著自己家的千金出門逛街。


    楚堯看到糖葫蘆攤,看見那糖葫蘆,是想給小丫頭買來著,但轉念一想,小丫頭不喜歡吃酸的。


    他問著街上擺攤的這些小玩意的市價,帶著女兒去糧鋪米鋪看看糧價,茶米油鹽價格均是很穩定,讓他這個皇帝,也油然生出一股自豪感來。


    但終究,要說的話還是得說的。


    “昨日你母後出宮來看你,那些話,不是爹爹的意思,爹爹也不知她出宮會對你說這些,否則爹爹斷然是不會允許她出宮來找你的。”


    蔣如霜變了很多。


    三十多歲的人了,再不同與以往的那個小姑娘。


    開始有了心機,有了算計。


    “其實女兒覺得母後說的對,女兒確實到了該嫁人的年齡,放眼京城,也沒有比平甫哥哥再合適的人了,女兒都聽爹爹和娘親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爹和母後做主,便是初初最好的選擇。”


    “你母後這些年變得讓朕陌生,初初,許多事情爹爹亦是看在眼裏,你這些年受的委屈,爹爹何嚐不知道,顧著你母後的麵子,這層窗戶紙一直未曾挑破,婚姻之事並非兒戲,若平甫不是你的意中人,爹爹不強求,更不支持。”


    楚菱安感動啊。


    從小到大都感動於這份你的對她的寵溺。


    “爹爹,母後她本身就沒有做錯什麽啊,給到了情分,又不失本分,仁至義盡了啊。”


    楚菱安淡淡的笑著,她仿佛已經參禪悟道到了最高層一般,任何痛苦難以接受的事情,到她這裏都成了正常,都是可以理解的。


    “爹爹,您可以著手準備女兒的婚事了,聞家到皇宮又不遠,女兒可以常進宮給您請安,平甫哥哥為肯定不會讓女兒受委屈,爹爹放心便是,再說,平甫哥哥晚幾年若是娶親了,女兒便沒有合適的如意郎君了,到時爹爹若是讓女兒外嫁,女兒可是一萬個不願意的。”


    她說這話,仿佛是出自內心的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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