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同一時間,程曉東捏著空紙杯走出會議室時,走廊裏隻剩鍵盤敲打的脆響。他瞥了眼楊明遠的工位——椅子空著,電腦屏幕還亮著,ps裏的圖層停在“最終版”三個字上。


    “楊明遠呢?”他衝何雲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紙杯在手裏轉了半圈。


    何雲正對著色板歎氣,聞言抬頭看了眼時間:“下去拿外賣有陣子了,快半小時了吧?”她往窗外瞟了眼,“樓下保安說今天外賣車堵成隊,估計是等久了。”


    程曉東“嘖”了聲,剛轉身要去接水,褲袋裏的手機突然炸響。屏幕上跳著“陌生號碼”,他劃開接聽,聽筒裏傳來護士急促的聲音:“請問是‘創想廣告’的程曉東先生嗎?”


    “是我,請問您是哪位?”程曉東走到飲水機旁頓了一下,把水接滿。


    聞言,聽筒裏那邊護士的聲音有所緩和:“我們是市一院急診部,你們公司有位叫楊明遠的員工,暈倒在你們公司樓下,被路人送到醫院了,現在已經醒了,您是他的老板對吧?”


    難怪剛才石無痕和蘇晴他們等紅燈時,有一輛120救護車打著雙閃從旁邊疾馳而過。王司機當時就說,“闖紅燈,估計是急診”。原來正是為了盡快送楊明遠去醫院救治。


    “暈倒了……,”


    程曉東捏著紙杯的手猛地收緊,水灑在手腕上也沒察覺:“楊明遠住醫院了,他現在怎麽樣?”


    “急性胃痙攣,還有點低血糖,估計是累狠了。他手機鎖屏,我們從工牌上查到公司電話,打過來確認一下。您看是過來一趟,還是聯係他家屬?”


    “我馬上到。”程曉東掛了電話,臉色沉得像要下雨。他衝陳立珂的工位喊:“楊明遠在樓下拿外賣時暈倒了,現在市一院,你先過去盯著,我把手裏這版方案發完就來。”


    陳立珂猛地抬頭,眼鏡滑到鼻尖:“怎麽會……他早上還說胃有點不舒服,我讓他去買胃藥的……”


    “別廢話了,趕緊去。”程曉東揉了把寸頭,聲音發緊,“他檔案裏有他養母電話,你路上聯係一下,就說……人沒事,讓老人家別慌。”


    陳立珂抓起包往外跑時,聽見程曉東在身後吼:“韓俊,把楊明遠那版圖導出備份!王哥,客戶那邊我來對接!”鍵盤聲突然停了兩秒,接著又響起,隻是比剛才沉了些。


    電梯下行時,陳立珂翻出李楠楠的電話,指尖抖得按不準號碼。她想起早上楊明遠帶的粥,放在工位角落沒動,想起他昨晚加班時捂著胃皺眉的樣子,忽然覺得手裏的包沉得像灌了鉛。


    而辦公室裏,程曉東把空紙杯狠狠摁進垃圾桶,轉身時瞥見楊明遠桌角的外賣袋——印著“艇仔粥”的字樣,袋子已經涼透了。他點開和客戶的對話框,刪掉打好的“今晚定稿”,改成了“明天上午給您新方案,抱歉”。


    程曉東捏著手機站在走廊盡頭,屏幕上“李楠楠”三個字泛著冷光。他深吸一口氣撥通電話,聽筒裏傳來蒼老卻清亮的聲音:“喂?哪位?”


    “阿姨您好,我是楊明遠的老板程曉東。”他盡量讓語氣穩些,“明遠剛才在公司樓下有點不舒服,現在市一院,沒大事,就是累著了。陳姐已經過去了,您看方便的話,我過去接您一趟?”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李楠楠的聲音突然發顫:“他是不是又熬夜了?這孩子總說沒事……我在家等你,地址是……”


    程曉東記地址時,指尖在屏幕上打滑。掛了電話他衝辦公室喊:“韓俊,把楊明遠抽屜裏的社保卡找出來,給陳立珂送過去,讓她先去結賬!”


    車駛出公司車庫時,晚高峰的車流正堵得嚴實。程曉東猛打方向盤拐進小巷,儀表盤上的時間跳得刺眼——陳立珂八點前必須回家,他得趕在那之前把李楠楠送到醫院。


    李楠楠住在老城區的六層樓,程曉東爬上樓時,老太太已經拎著布包等在門口,包裏露出件疊得整齊的藍格子襯衫。“這是他最愛穿的,住院總得換件幹淨的。”她往樓下走時腳步有些急,鬢角的白發在樓道燈光下晃得程曉東眼疼。


    “阿姨您慢著點,明遠真沒事。”程曉東想扶她,被輕輕推開:“我知道,那孩子從小就強,上次發燒到39度還硬撐著上班……”


    車剛拐進醫院停車場,陳立珂的消息就彈了出來:“程總,費用結完了,明遠狀態挺好,我先回去了,孩子還等著吃飯。”程曉東回了個“辛苦”,轉頭對李楠楠說:“陳姐把手續都辦好了,咱們直接上去就行。”


    病房裏,楊明遠正靠在床頭喝粥,見李楠楠進來,手裏的勺子“當啷”掉在碗裏。“媽,您怎麽來了?”


    “我再不來,你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熬垮在公司?”李楠楠放下布包,伸手探他額頭,指尖的繭子蹭得他臉頰發燙。程曉東站在門口沒進去,聽見老太太絮絮叨叨:“明天我給你燉排骨,住院也得吃點好的……”


    他悄悄退到走廊,給行政發了條消息:“給楊明遠批一周假,帶薪的。”發送成功的瞬間,手機又震了——是韓俊發來的:“程總,客戶說新方案挺好,還問楊明遠怎麽了,我說他家裏有事請假了。”


    程曉東望著窗外的夜色,忽然覺得這棟亮著燈的住院樓,比燈火通明的辦公室更讓人清醒。他摸出煙盒又塞回去,轉身往電梯口走——得趕回去把楊明遠沒做完的圖收尾,這班今晚該他加了。


    後半夜的輸液管滴答作響,楊明遠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胃裏的絞痛像潮水似的一陣陣湧上來。護士換輸液袋時輕手輕腳,卻還是驚醒了他——止痛藥的勁兒過了,冷汗順著脊椎往下淌,把病號服洇出深色的印子。


    他摸出手機想看看時間,屏幕亮起時刺得眼睛發酸。微信裏全是公司的消息:韓俊在群裏罵客戶改稿無理取鬧,何大姐發了張淩晨三點的辦公室照片,王哥問他的設計素材存在哪個盤……沒有一條問他“好點沒”。


    走廊裏傳來李楠楠打盹的呼嚕聲,老太太趴在床邊,鬢角的白發蹭著他的手背。楊明遠動了動手指,想起小時候發燒,養母也是這樣守著他,隻是那時她的頭發還沒這麽白,背也沒這麽駝。


    “媽,你回去睡吧。”他啞著嗓子開口,喉嚨幹得像砂紙。


    李楠楠猛地驚醒,眼裏還帶著困意:“不困,我守著你。”她從布包裏掏出個蘋果,“剛洗好的,你小時候最愛吃……”


    話沒說完,楊明遠突然捂住嘴,胃裏的酸水直往上湧。他掙紮著想下床,卻被養母按住:“別動!我去叫護士!”老太太跑出去時,拖鞋在地板上蹭出慌亂的聲響。


    護士來的時候,他正趴在床邊幹嘔,膽汁灼燒著喉嚨。“止痛藥不能多吃,你這是長期飲食不規律熬出來的老毛病。”護士一邊調慢輸液速度,一邊歎氣,“昨天送你過來的外賣小哥說,你口袋裏還揣著沒吃完的麵包,都硬得能硌牙了。”


    楊明遠沒說話,看著護士離開的背影,忽然想起程曉東傍晚來的時候,手裏還攥著個u盤——那裏麵是他沒做完的方案。


    李楠楠端著溫水回來,遞杯子的手在抖:“明遠,這班上的多費命,咱不在這家公司幹了行不行?媽退休金夠花的,你找個輕鬆點的活兒……”


    “媽,我知道的……”他艱難地接過水杯,指尖冰涼,“我得盡快攢錢,還有那兩千萬的罰金在背後催我呀!”


    “咱不急,慢慢來,媽在你王姨別墅做保姆,她給我開高工資,你先好好休息,調養好再重新換家公司。”李楠楠見楊明遠連說話都費勁,心疼的要死。


    可胃裏的疼又上來了,比剛才更凶。他弓著背喘粗氣,恍惚間看見手機屏幕亮著,是公司群的新消息:程曉東發了張淩晨四點的辦公室照片,配文“搞定”,下麵跟著韓俊的“程總牛逼”,何大姐的“大家都辛苦了”。


    沒有人問他疼不疼。


    窗外的天漸漸泛白時,楊明遠終於睡著,夢裏全是鍵盤敲擊聲,還有胃裏翻江倒海的疼。再次醒來時,他摸出手機,給程曉東發了條消息:“方案素材在d盤根目錄,我再休三天。”


    發送成功的瞬間,他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漬,忽然笑了——不是笑什麽,是覺得這陣子熬的夜、受的疼,像根燒紅的鐵絲,終於把心裏那點“好好幹”的念想,燙得焦黑。


    他慢慢坐起來,動作輕得沒吵醒養母,指尖在手機通訊錄裏翻著,停在一個許久沒聯係的名字上。那是以前被公司坑過、後來自己單幹的前輩,上次聚會時拍著他的肩說:“明遠,你這手藝,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在被子上投下亮斑。楊明遠看著那片光,胃裏的疼還在隱隱作祟,可心裏某個地方,卻像有什麽東西徹底碎了,又有什麽東西,正從碎片裏鑽出來,帶著股狠勁。


    次日,清晨的陽光剛爬上窗台,楊明遠就被一陣劇烈的惡心拽醒。他猛地坐起身,胃裏像揣了把生鏽的刀,攪得他冷汗直冒,剛要喊護工,喉嚨裏突然湧上腥甜,俯身對著垃圾桶一陣猛吐——酸水混著深褐色的黏液,濺在桶壁上,泛著詭異的氣味。


    李楠楠被驚醒,撲過來拍他後背,手一抖,保溫杯掉在地上,昨天特意熬的小米粥灑了一地:“明遠!你怎麽了?護士!護士!”


    醫生帶著護士衝進來時,楊明遠已經疼得蜷成一團,指尖死死摳著床單,指節泛白。體溫計顯示39度8,血壓計的數值跳得異常急促。“快抽血化驗!”醫生扯開他的病號服,聽診器剛貼上胸口,臉色突然變了,“通知消化科會診,懷疑食物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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