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剛坐下,就見石無痕從旁邊攤位買了瓶冰鎮酸梅湯,倒在粗瓷碗裏遞過來:“剛李司機說這是用本地梅子熬的,比酒店的酸點,解膩。”


    她抿了一口,酸得眼睛發亮,石明皇在旁笑:“丫頭跟這酸梅湯投緣,跟我年輕時一個樣,就愛這口酸裏帶甜。”


    排檔老板端來一盤醉蝦,玻璃碗裏的蝦還在蹦躂,酒氣混著蝦鮮直往鼻子裏鑽。“這蝦得趁活吃,”


    石明皇夾起一隻,“在京城吃的醉蝦總帶著股土腥味,哪有海城的幹淨——你看這蝦須,白生生的,就知道是剛從淺灘撈的。”


    蘇晴正盯著鍋裏咕嘟冒泡的花蛤,石無痕忽然往她碗裏夾了隻最大的:“這殼上帶花紋的最肥,肉裏沒沙。”


    楊曉婷湊過來小聲說:“他打小就愛研究這些,哪隻蟹有黃,哪隻蝦最鮮,看一眼就知道。”


    海麵上忽然漂來陣漁歌,是遠處歸港的漁民在唱,調子軟乎乎的,混著排檔的鍋鏟聲,倒比京城的戲文更接地氣。


    石明皇跟著哼了兩句,忽然對蘇晴說:“當年我在這兒等卸海參,就聽著這歌熬通宵,那時候總想著,什麽時候能讓你奶奶也來聽聽。”


    石世峰給父親續上米酒:“現在交通方便了,您想什麽時候來都行。”石明皇歎口氣:“還是現在好啊,當年從海城回京城,坐綠皮火車得晃三天,現在飛機倆小時就到,連海鮮都能跟著人一塊兒飛。”


    正說著,蒸梭子蟹端上來了,紅通通的殼在燈光下泛著油光。石無痕先挑了隻母的,掰開蟹臍,滿殼的蟹黃顫巍巍的。蘇晴剛要伸手,他已經把剔好的蟹肉推到她麵前:“小心紮手,這蟹鉗的殼硬。”


    楊曉婷看著他倆,忽然對石世峰笑:“你看無痕,以前跟個悶葫蘆似的,現在倒學會疼人了。”石世峰瞥了兒子一眼,眼裏帶著笑意:“隨我。”石明皇在旁咳了聲:“隨我才對!當年我追你媽,天天給她送海虹,送到她院裏的花都開了。”


    暮色徹底沉下來時,漁港的燈籠亮成了片紅海。蘇晴咬著蟹肉抬頭,見石無痕正望著遠處的燈塔,燈籠光落在他臉上,比平時柔和了許多。


    海風卷著魚腥味和飯菜香吹過來,她忽然覺得,這排檔的煙火氣裏,藏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暖的東西。


    晚餐就在漁港旁的排檔,石明皇非要坐露天桌,指著剛端來的梭子蟹:“這才是海城的味,比京城大飯店裏的多了點煙火氣。”


    石無痕給蘇晴剝蟹鉗,楊曉婷笑著對石世峰說:“你看他倆,倒像我們當年處對象時,總湊一塊說悄悄話。”


    排檔的燈泡在頭頂晃悠,把梭子蟹的紅殼照得透亮。石明皇剛咬了口蟹肉,就被鮮得直拍桌子:“你嚐嚐這黃,綿得像流沙!京城的蟹哪有這股子活勁,都是大棚裏催出來的。”蘇晴剛要動手,石無痕已經遞來剝好的蟹腿,指尖沾著點蟹黃:“小心殼邊緣刮嘴。”


    旁邊桌的遊客在猜拳,笑聲混著海浪拍岸的聲音飄過來。楊曉婷給蘇晴夾了塊炒花蛤:“這花蛤得用鐵鑊炒才香,你看這鍋氣,酒店裏的砂鍋燉不出來。”


    石世峰笑著碰了碰石明皇的酒杯:“爸,您還記得不,當年在這兒請曉婷吃的第一頓飯,她嫌花蛤有沙,您愣是蹲在碼頭幫她挑了半小時。”


    石明皇耳尖有點紅,嘴上卻不饒人:“那是她嬌氣!你看蘇丫頭,吃得多香。”蘇晴正埋頭對付一隻八爪魚,吸盤吸在嘴唇上,逗得石無痕低笑出聲,伸手幫她摘下來:“蘸點醋,能解這黏勁。”


    燈籠光落在他手背上,蘇晴忽然覺得,這排檔的嘈雜裏,藏著比任何安靜角落都清晰的心跳聲。


    攤主端來盆椒鹽皮皮蝦,蝦殼炸得金黃。石無痕挑了隻最大的,捏著頭尾輕輕一掰,完整的蝦肉就露了出來,遞到蘇晴碗裏:“這蝦得帶殼炸,椒鹽才滲得進去,比白灼的多股焦香。”


    蘇晴剛咬一口,就見石明皇正跟隔壁桌的年輕人聊得熱乎:“你們從北京來?那可得嚐嚐咱這烤魷魚,比王府井的地道!”


    海風漸漸帶了涼意,楊曉婷把石明皇的外套往他肩上攏了攏:“差不多該走了,再晚去外灘,燈塔該亮了。”


    石明皇卻不肯動,指著鍋裏的海鮮粥:“等這鍋粥,當年守夜餓了,就靠這粥墊肚子,老板會多放瑤柱,鮮得能掉眉毛。”


    粥端上來時,熱氣裹著米香漫開。石無痕給蘇晴盛了小半碗:“小心燙,底下藏著文蛤,咬的時候慢點開。”


    蘇晴吹了吹,抿了一口,鮮得直眯眼,抬頭時正撞見石無痕的目光,帶著點“就知道你愛吃”的笑意,像這粥一樣,暖乎乎的。


    結完賬往外走,石明皇還在跟攤主念叨:“下次來給我留兩斤海虹,用蝦油炒,多放蔥。”


    攤主笑著應:“記著呢!給您留最新鮮的。”


    石世峰扶著父親往停車的地方走,楊曉婷拉著蘇晴落後半步,輕聲說:“他呀,這輩子就認死理,認定的人和味,幾十年都不變。”


    車隊往上海灘開時,車窗上凝了層薄霧。蘇晴擦開一小塊,看見漁港的燈籠漸漸變成模糊的紅點,石無痕忽然說:“剛才攤主說,這排檔明年要翻新,我讓他別動這木板路,踩起來咯吱響的才是老味道。”


    蘇晴轉頭看他,他正望著窗外,側臉在路燈下顯得格外柔和。


    飯後去上海灘散步,晚風帶著黃浦江的潮氣。外白渡橋的銅獅子在路燈下泛著光,石明皇摸了摸獅爪:“三十年前我跟你奶奶在這兒拍過照,她穿的布拉吉,風一吹跟蝴蝶似的。”


    蘇晴忽然發現欄杆上的同心鎖,風一吹叮當作響,像她陽台的風鈴。


    石無痕不知何時買了熱可可,遞給蘇晴時指尖相碰,他耳尖微紅:“我不愛喝甜的。”


    石明皇在後麵哼起評彈,調子軟乎乎的,楊曉婷跟著和:“這是他年輕時在海城學的,後來在京城再也沒唱過。”


    走到鍾樓底下,十點的鍾聲剛落。石無痕掏出個小盒子,銀質小船吊墜在燈光下閃著光:“船帆上刻了‘海’,跟你陽台的風鈴算一對。”蘇晴剛接過,就聽石明皇笑:“這小子,比他爸當年開竅多了。”


    石明皇忽然拍肚子:“剛沒吃飽,有賣烤魷魚的嗎?”石無痕轉身就去買,回來時手裏還多了生煎包:“老板說剛出爐的,您嚐嚐。”楊曉婷給蘇晴遞紙巾:“他總這樣,別人隨口說一句,他記在心裏。”


    石無痕的熱可可還冒著白汽,蘇晴捧著杯子往手心嗬氣,忽然發現杯壁上沾著點巧克力醬,剛要抬手擦,石無痕已經遞來張紙巾,指尖擦過她手背時,像有電流輕輕竄過。


    楊曉婷在旁看得分明,悄悄碰了碰石世峰的胳膊,兩人眼裏都漾著笑。


    石明皇的評彈調子越哼越柔,混著黃浦江的晚風,倒比京城戲樓裏的唱腔多了點水汽。“


    當年在海城聽的就是這出,”他忽然停了哼,對蘇晴說,“說的是書生在碼頭等姑娘,一等就是三年,跟無痕似的,嘴笨,心倒實。”石無痕耳尖更紅了,偏頭看遠處的遊船,船燈在水裏碎成一片金,像他沒說出口的話。


    往鍾樓走時,石板路被夜露浸得發潮。蘇晴忽然被絆了一下,石無痕伸手扶她,掌心貼著她胳膊,溫熱的觸感比熱可可還暖。


    “這兒的石板縫裏長著青苔,”他低聲說,“跟老槐樹底下的一樣滑。”蘇晴低頭看,果然見磚縫裏藏著點綠意,像藏著這座城市沒說盡的溫柔。


    鍾樓的燈光把影子拉得老長,石無痕掏盒子時手微微發緊。銀質小船躺在絲絨墊上,船帆上的“海”字刻得極細,得湊近些才能看清。“上次在老街銀鋪看見的,”他聲音比晚風還輕,“老板說這船能載著念想,不管多遠都能到。”


    蘇晴指尖剛碰到船身,就聽見石世峰在後麵輕咳——原來石明皇正偷偷舉著手機拍照,閃光燈亮得像顆小星子。


    石明皇拍完照,立刻裝模作樣看風景,卻被肚子的“咕嚕”聲出賣。石無痕轉身要走,蘇晴拉住他:“我跟你一起去。”兩人並肩往巷口的小攤走,影子在路燈下時而交疊,時而分開。


    攤主正往魷魚上刷醬,看見他們就笑:“小年輕散步呢?這魷魚得加辣,才夠味。”石無痕要了兩串,又指著蒸籠:“生煎包來四盒,要剛出鍋的。”


    回去的路上,蘇晴咬著魷魚,忽然問:“你小時候常來這兒?”石無痕點頭:“爺爺總帶我來,說吃生煎得配著江風,不然缺點靈氣。”


    他把自己那串沒放辣的遞給她:“換著嚐嚐,這醬裏加了魚露。”蘇晴剛接過來,就見他抬手替她擦掉嘴角的醬汁,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


    石明皇已經坐在長椅上,見他們回來,立刻伸手要生煎包。楊曉婷遞過去張紙巾:“慢點吃,別燙著——當年你爸追我時,也總在深夜買生煎包,說涼了就沒這股焦香了。”


    石世峰笑著否認:“明明是你饞嘴,大半夜拉我出來。”晚風裏飄著生煎的油香,蘇晴忽然覺得,這城市的夜晚,連爭吵都帶著甜味。


    石無痕忽然看了看表:“快十一點了,回去吧,爺爺該累了。”


    石明皇嘴裏塞著生煎,含糊著點頭,卻不忘把最後一個推給蘇晴:“丫頭吃,這底焦得正好,比京城的鍋貼酥。”


    蘇晴咬下去,滾燙的湯汁濺在舌尖,像濺起了滿心的暖。


    往停車的地方走時,石明皇忽然哼起評彈的調子,楊曉婷跟著輕輕唱,石世峰扶著父親的肩,石無痕走在蘇晴身邊,手裏還拎著沒吃完的生煎包。江風卷著歌聲掠過江麵,把這一路的煙火氣,都揉進了慢慢沉下來的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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