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車裏很靜,隻有空調送出的微風帶著雪鬆的清香。蘇晚靠在車窗上,看著街景倒退,忽然想起什麽,笑著說:“剛才主廚煎牛排時,盯著計時器的樣子比我裁布料還認真。”


    顧沉舟握著方向盤,側眸看了她一眼,眼底有淺光:“他對火候的執著,和你對針腳的講究,本質上是一樣的。”


    蘇晚愣了愣,低頭看自己指尖——剛才洗得幹幹淨淨,卻仿佛還留著布料的紋路。


    勞斯萊斯再次停在“晚風裁縫店”門口時,店裏的忙碌聲隔著門板都能聽見。顧沉舟替她拉開車門,等她站定,才慢悠悠地開口:“石無痕剛才發消息,說他和你妹妹約了我們,今晚一起吃飯。”


    蘇晚挑眉:“哦?去哪兒?”


    “你上次說味道不錯的那家,海城最大的火鍋店,‘海裏撈’。”他看著她,語氣自然,“他們倆下午去訂了包廂,晚上六點過後,我過來接你。”


    “這麽突然?”蘇晚笑起來,“石無痕怕是又被我妹妹攛掇的。”她知道自家妹妹和石無痕走得近,他又特別寵自己的妹妹,隻是沒想到還會帶上她和顧沉舟一起聚餐。


    顧沉舟嗯了一聲,目光掃過她被風吹亂的鬢發,伸手替她別到耳後:“正好,你下午接著忙,晚上不用惦記做飯。”指尖的溫度輕輕擦過耳廓,蘇晚的耳朵微微發燙。


    “那我先進去了。”她往後退了半步,拉開店門,“六點過後見了。”


    “六點過後見。”顧沉舟看著她轉身走進店裏,被夥計們笑著圍住,才重新坐回車裏。


    引擎啟動的瞬間,他看了眼後視鏡裏那家掛著“晚風裁縫店”招牌的小店,嘴角噙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比起七星級餐廳的精致,或許晚上火鍋店的熱辣煙火,更對他的胃口。


    店裏,蘇晚剛摘下外套,就被妹妹的電話打了進來:“姐!晚上‘海裏撈’啊!石無痕說顧沉舟也去,你可得穿好看點!”


    蘇晚笑著應著,掛了電話,看了眼牆上的鍾,轉身拿起卷尺走向工作台。陽光穿過玻璃窗,落在布料上,暖融融的,像在倒數著某個熱鬧夜晚的來臨。


    幾乎在同一時間,飯後歇了一個多小時過後,日頭正毒,院子裏的水泥地曬得能烙餅。老板指著堆在廊下的衣櫃門喊:“把這些漆刷了,用淡棕色,別蘸太多漆,流掛了難看。”牆角放著兩桶油漆,蓋子一掀開,嗆人的氣味直衝鼻子,楊明遠忍不住打了個噴嚏,手忙腳亂去拿刷子。


    刷子是舊的,鬃毛掉了一半,蘸上漆往門板上塗時,總留下一道一道的白印子。老師傅叼著煙在旁邊監工,看見他反複塗同一處,抬腳踢了踢他的腳踝:“順著木紋刷!跟你說過三遍了,豬腦子啊?”


    他趕緊調整姿勢,手腕酸得快抬不起來,掌心的痂被汗水泡軟,黏在刷柄上,扯得生疼。有塊門板的邊角磕掉了一塊,他想找膩子補上,老板路過看見,擺擺手:“不用補,鄉下人家不講究這個,刷厚點蓋住就行。”


    他看著那處缺口,突然想起自己摔破的搪瓷缸——在工地時用了三年,豁口的地方被他用膠布纏了又纏,現在還躺在帆布包的最底層。


    三點多的時候,要把裝好的衣櫃抬上三輪車。櫃子比他想象的沉,他和老師傅一邊抬一個角,剛走到院子中央,他腳下突然一滑——踩到了早上鋸木頭時濺出的木渣,整個人往前踉蹌了半步,櫃子“哐當”撞在車幫上,側麵的一塊裝飾板裂了道縫。


    老板從屋裏衝出來,指著裂縫罵:“你他媽眼睛長哪兒去了?這板得重新裁!一下午白幹了!”


    他站在原地,看著那道彎彎曲曲的裂縫,像看到自己褲腿上磨破的洞,喉嚨發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老師傅歎了口氣,拽了他一把:“還愣著幹啥?拆下來重弄!”


    拆板子的時候,他的手指被釘子劃了道口子,血珠冒出來,滴在淺色的木板上,像朵難看的小紅花。他沒找創可貼,往褲子上蹭了蹭,繼續擰螺絲,鐵鏽混著血粘在指腹上,又腥又澀。


    傍晚六點,夕陽把院子的影子拉得老長。老板看他把裂了的板子拆幹淨,揮揮手:“收工吧。”


    他蹲在井邊洗手,井水冰得刺骨,傷口碰到水時,疼得他齜牙咧嘴。洗到第三遍,指縫裏的油漆還是沒掉,藍黑色的印子像長在了肉裏,怎麽搓都搓不掉。


    晚飯比中午豐盛些,老板娘殺了隻自己養的雞,燉得油汪汪的,湯裏飄著金黃的油花。老板給老師傅倒了杯散裝白酒,也往他麵前的搪瓷缸裏倒了小半杯:“喝點,解乏。”


    酒辣得他嗓子發疼,卻暖得胃裏發燙。小孫子夾了塊雞腿遞過來:“楊叔,你吃,我不愛吃皮。”他愣了愣,把雞腿塞回小孩碗裏:“你吃,長個子。”小孩非要塞回來,兩人推讓著,老板娘笑了:“讓他吃吧,這孩子,平時跟誰都生分。”


    他咬了口雞腿,肉燉得很爛,帶著點柴火的香。抬頭時,看見老板正對著賬本念叨:“今天摔壞的板子,得扣二十塊……”


    他手裏的雞腿突然沒了滋味,扒了兩口飯,把搪瓷缸裏的酒一飲而盡。


    辣意從喉嚨燒到胃裏,眼眶卻有點發潮——在工地時,別說吃雞,連頓熱乎的肉湯都難,工頭總說“幹活的吃那麽好幹啥,能填飽肚子就行”。


    另一邊,傍晚六點剛過,“晚風裁縫店”的卷閘門正緩緩落下,發出“哢啦哢啦”的輕響。蘇晚鎖好最後一道門,轉身時,就見黑色的勞斯萊斯已靜靜泊在路燈下,車頭的歡慶女神在暮色裏泛著柔和的光。


    “剛到。”顧沉舟推開車門走過來,身上換了件深黑色的休閑西裝,少了幾分日間的正式,多了些鬆弛感。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一件淺杏色的針織衫配著米白色闊腿褲,長發鬆鬆挽著,露出纖細的脖頸,和白天紮著丸子頭、沾著染料的模樣判若兩人。


    “等很久了嗎?”蘇晚走上前,指尖無意識地拂過衣角。剛才關門前,李叔他們還在起哄,說晚上去火鍋店可得放開吃,鬧得她臉頰至今還有點熱。


    “沒有,剛停穩。”顧沉舟替她拉開副駕車門,“石無痕和你妹妹應該已經在‘海裏撈’等了,他們說訂了靠窗的包廂。”


    蘇晚坐進車裏,雪鬆的香氣混著淡淡的皮革味撲麵而來。她看了眼儀表盤上的時間,六點十七分。車子平穩啟動時,她忽然想起什麽,笑著說:“這家火鍋店生意那麽好,他們倆居然能訂到靠窗的包廂?”


    “石無痕托了點關係。”顧沉舟目視前方,語氣平淡,“他說你妹妹念叨了好幾次,想坐在能看見江景的位置。”


    蘇晚心裏一動。自家妹妹的確提過,說“海裏撈”的江景包廂最難訂,沒想到石無痕竟記在了心上。


    六點二十分,勞斯萊斯穩穩停在“海裏撈”氣派的門廊下。侍者早已等候在旁,恭敬地拉開車門。顧沉舟先下車,再伸手扶她——指尖相觸的瞬間,蘇晚感覺到他掌心帶著點晚風的涼意,卻格外讓人安心。


    “走吧,”他收回手,自然地與她並肩往裏走,“進去就該聞到牛油香了。”


    話音剛落,火鍋店特有的麻辣鮮香已順著風飄來,混著裏麵隱約的喧鬧聲,一下子驅散了傍晚的微涼。蘇晚抬頭看了眼身旁的人,路燈的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忽然覺得,比起中午西餐廳的精致安靜,這樣帶著煙火氣的熱鬧夜晚,似乎更讓人期待。


    剛走到“海裏撈”門口,就見石無痕穿著件亮色衛衣,正靠在等位區的柱子上刷手機,腳下還放著個包裝精致的紙袋。聽見腳步聲,他抬頭一看,立刻笑著迎上來:“喲,沉舟,蘇晚姐,可算來了!”


    他衝顧沉舟揚了揚下巴,又轉向蘇晚,把手裏的紙袋遞過來:“給,你妹妹讓我帶的,說是她新做的小餅幹,讓你嚐嚐。”


    蘇晚接過袋子,指尖碰到溫熱的紙殼,笑著問:“她人呢?不是說在包廂等?”


    “裏麵太吵,她怕你們找不到,讓我在這兒當‘導航’。”石無痕說著,抬手往裏麵指了指,“v8包廂,江景最好的那個,我剛去瞅了眼,鍋底都給你們點好了,鴛鴦鍋,一半番茄一半牛油,知道你愛吃番茄的。”


    顧沉舟淡淡嗯了一聲,和蘇晚並肩往裏走。石無痕跟在旁邊,嘴沒閑著:“說起來這包廂可難訂了,我托了三個朋友才搞定,主要是你妹妹說,想讓蘇晚姐看看晚上的江景,比白天好看十倍。”


    穿過熱氣騰騰的大廳,麻辣的香氣越來越濃,夾雜著人們的談笑聲,格外熱鬧。到了v8包廂門口,石無痕一把推開門:“看看誰來了!”


    包廂裏,蘇晚的妹妹正趴在窗邊看江景,聽見聲音立刻回頭,臉上笑開了花:“姐!顧先生!”她穿著條粉色連衣裙,看見蘇晚手裏的紙袋,眼睛更亮了,“餅幹好吃嗎?我下午特意烤的!”


    “還沒嚐呢。”蘇晚走過去,揉了揉她的頭發,“就你機靈,還讓石無痕當跑腿的。”


    妹妹吐了吐舌頭,又看向顧沉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顧先生,上次謝謝你送我回家,本來該早點請你吃飯的,一直沒機會。”


    顧沉舟頷首淺笑:“客氣了。”


    石無痕已經熟門熟路地拉開椅子:“快坐快坐,毛肚和黃喉剛送進來,新鮮得很!沉舟,你愛吃的雪花肥牛我點了兩盤,蘇晚姐,你上次說愛吃的蝦滑,我讓師傅多加了點馬蹄。”


    鍋裏的湯已經開始冒泡,番茄的酸甜和牛油的醇厚混在一起,氤氳的熱氣模糊了窗外的江景,卻讓包廂裏的氣氛越發暖融融的。


    蘇晚看著妹妹和石無痕拌嘴的樣子,又看了眼身旁正安靜涮著牛肉的顧沉舟,忽然覺得,這樣熱熱鬧鬧的夜晚,比任何精致的餐點都讓人覺得踏實。


    火鍋吃到尾聲,鍋裏的湯還在咕嘟冒泡,蘇晴已經打著哈欠靠在椅背上,眼睛亮晶晶地看著石無痕:“我困啦,回去要試試新換的蠶絲被。”


    石無痕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起身結賬:“走,送你回新家。”他看向顧沉舟和蘇晚,“你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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