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著窗外透進來的一點月光,楊明遠跪在地上,手指摳著床板邊緣的縫隙,猛地一掀——床底露出個褪色的帆布包,拉鏈上鏽跡斑斑。他抖著手拉開拉鏈,一遝遝用橡皮筋捆好的鈔票露了出來,紅色的百元鈔在昏暗中泛著暗光。


    他數過無數次,7200塊。每張錢的邊角都被磨得發毛,是他出逃時從公寓帶出來的三萬塊保命錢、應急錢,如今隻剩下7200塊錢。


    當初藏的時候,他想著這是最後的退路,是萬一被追得走投無路時,能買張車票、換身行頭、躲進哪個沒人認識的山溝裏的保命錢。


    指尖劃過鈔票粗糙的表麵,他喉結滾了滾。要不……現在就用?7200塊,夠買張去邊境的臥鋪票,路上再省著點花,還能剩下不少。隻要出了省,換個名字,找個偏僻的小工廠,說不定就能躲過去。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後背就像被冰水澆了似的——萬一呢?萬一這次走了,以後真遇上更要命的事,比如生病、被人訛詐,或者被哪個知根知底的人盯上,到時候一分錢都沒有,豈不是死路一條?這錢是應急的,不是給現在逃路用的。


    他把帆布包往床底推了推,又猛地拽回來。工友說的鄰市通緝犯、剛才攤主說的“好好查一查”、路口一閃而過的警車……這些畫麵在腦子裏撞來撞去,像有根鞭子在抽他的神經。留著錢,萬一明天就被抓了,這錢留著給誰?


    可他又想起之前,找不到日結工作,又不敢去找正規工作,最後還把自己病得躺在床上發昏,是靠著藏在鞋底的幾百塊應急錢才買了藥活下來。那時候他就發誓,這輩子一定要留筆“救命錢”,不到山窮水盡絕不動。


    楊明遠把帆布包抱在懷裏,像抱著塊滾燙的烙鐵。錢的邊角硌得胸口發疼,心裏兩個聲音在打架:一個喊著“快走,現在就走”,一個咬著牙說“再等等,再幹十天,湊夠車票錢就走,這筆錢不能動”。


    煙盒裏最後一根煙早就被他掐滅了,他摸出打火機,在手裏“哢噠”“哢噠”按了半天,火星子在黑暗裏明明滅滅。最終,他把帆布包重新塞回床底,用木板死死壓住,甚至找來塊磚頭壓在上麵,像是怕這錢自己長腿跑了。


    “再幹十天。”他對著空屋子低聲說,聲音啞得像砂紙磨過,“就十天,湊夠車票就走。這錢……留著。”


    說完,他脫了鞋躺在床上,床板“吱呀”響了一聲。7200塊就在床底,隔著薄薄的木板,像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他心口。他睜著眼看著天花板上的黴斑,一夜無眠。窗外的天,亮得格外慢。


    次日,天剛蒙蒙亮,楊明遠就從工棚的硬板床上彈起來,揉著發麻的胳膊往工地外走。褲兜裏揣著昨天剩下的155塊,指尖把那幾張皺巴巴的鈔票撚了又撚——今早得先去小賣部,不然又得像昨天那樣,被張哥甩臉子,遭工友們擠兌。


    他算得門兒清:昨天等到收工才買煙,是原本想打算不買煙,便能省出那50塊煙錢,留著給7200塊的保命錢湊數。結果呢?


    一進工地,張哥見他空著手,眼皮都沒抬一下,本該分給輕鬆的綁紮活,全換成了扛鋼筋;幾個平時接他煙的工友也陰陽怪氣,“明遠今天是打算戒煙?”“省錢娶媳婦啊?”


    他硬著頭皮扛了兩小時,肩膀被勒出紅印,張哥還在旁邊敲邊鼓:“年輕人別太摳,該花的得花,不然幹活沒勁兒!”


    這話聽著像玩笑,落在他身上卻成了實打實的刁難。原本十二小時的活,硬生生被加了量:別人搬十根鋼管歇口氣,他得搬二十根;別人在陰涼處截鋼筋,他被派去暴曬的樓頂鋪跳板。


    到收工時,他累得像攤爛泥,癱在地上數著磨破的手套,才反應過來——省50塊煙錢,換來了三倍不止的工作量,220塊的工資,幹出了快九百塊的活計。


    “這哪是省錢,是拿命換虧!”他蹲在工棚門口,往嘴裏塞著幹硬的饅頭,嚼得腮幫子發酸。


    今早路過小賣部,他咬咬牙摸出50塊,捏著兩包芙蓉王往工地走。煙盒在掌心焐得發燙,心裏卻比昨天踏實點——至少不用再看那群人的臉色。


    剛進工地,張哥正叉著腰訓話,看見他手裏的煙,眼睛亮了亮。楊明遠趕緊拆了包遞過去,臉上堆著笑:“張哥,今早特意去買的,您抽著。”


    張哥接過來抽一根點上,噴出的煙圈裏帶了笑意:“這就對了嘛,年輕人懂事兒。”轉頭就喊,“明遠,今天跟我去搭腳手架,那活輕快!”


    旁邊的工友也湊過來,楊明遠趕緊把另一包拆開分了,聽著他們嘻嘻哈哈的“明遠夠意思”,心裏卻直抽抽——50塊買兩包煙,夠他啃三天饅頭,可比起昨天那翻倍的累,這點“血虧”好像又不算什麽。


    他爬上腳手架,望著遠處灰蒙蒙的天,突然想笑:自己這算什麽?為了省50塊,差點把半條命搭進去;如今花了50塊,倒像買了張“免罪符”。


    風刮過鋼管發出嗚嗚聲,他抹了把汗,心裏嘀咕:這下總該能少幹點了吧?可低頭看見腳下堆成山的鋼管,又忍不住歎氣——要是今天不花50塊錢買煙,估計下麵他就得跟下麵的鋼管作伴,這50塊錢說是買命錢也不為過吧!


    另一邊,八點二十分,一輛黑色賓利慕尚平穩駛入石氏集團總部地下車庫。車剛停穩,助理何宸瑜已經從副駕下來,拉開後座車門,遞過一份用牛皮紙袋封裝的文件:“石總,昨晚連夜整理的危機事件時間線,法務部梁主管已經在頂樓會議室等您,初步追責方案剛發我郵箱。”


    石無痕踏出車門,深灰色定製西裝襯得身形挺拔,昨夜在蘇晴宿舍樓下徘徊的鬆弛感蕩然無存,眉峰微蹙,接過文件時指尖在封皮上頓了頓:“恒通建材那邊的資金鏈斷裂,波及到幾個在建項目的違約金,對方律師今早九點會到?”


    “是,對方法務團隊已經確認行程。”何宸瑜跟在他身後往電梯走,語速平穩如數據流,“另外,昨晚有三家合作媒體收到匿名爆料,質疑我們的環保資質,公關部暫時壓著沒回應,等您定奪。”


    電梯鏡麵映出石無痕冷沉的側臉,他翻到文件第三頁,指腹點在“梁思奇”三個字旁:“讓梁主管把環保資質的原始審批文件和近三年檢測報告備齊,尤其是城西產業園那個項目,對方要揪的就是這個點。”


    “明白。”何宸瑜立刻調出備忘錄記錄,抬眼時剛好對上電梯數字跳至頂層,“還有,財務部剛報來,恒通那邊拖欠的材料款連帶違約金,合計超過八千七百萬,現金流可能需要緊急調撥。”


    電梯門“叮”地滑開,走廊盡頭的會議室門虛掩著,隱約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石無痕整了整袖口,推開門時,法務部主管梁思奇已經站起身——四十歲上下,戴著金絲眼鏡,手裏捏著支鋼筆,鏡片後的目光銳利:“石總,初步判斷對方是故意製造違約,想借機低價收購我們的下遊供應鏈。”


    石無痕走到長桌主位坐下,將文件推到他麵前,指尖叩了叩桌麵:“別管他們想幹什麽。給你兩小時,拿出三套方案:第一,合法追責的最大額度;第二,縮短訴訟周期的關鍵證據鏈;第三,萬一走仲裁,我們能接受的底線。”


    晨光透過落地窗斜切進來,落在他繃緊的下頜線上。何宸瑜在旁打開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彈出實時更新的輿情監測數據,石無痕掃了一眼,忽然抬眼看向兩人:“九點見麵前,我要看到恒通老總的私人行程,包括他昨晚見了誰。”


    梁思奇推了推眼鏡,鋼筆在指間轉了半圈:“沒問題,合規範圍內的信息,半小時內給您。”


    特助何宸瑜接通了私人偵探的電話,低聲交代兩句後掛斷:“石總,另外蘇小姐那邊……今早七點發了條朋友圈,說想喝學校東門的豆漿。”


    石無痕緊繃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隨即恢複冷硬:“讓司機繞路去買,等下讓保潔阿姨送過去。”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文件上,聲音沉得像淬了冰,“現在,說正事。”


    會議室的百葉窗被何宸瑜輕輕合上,隔絕了窗外的天光。一場沒有硝煙的博弈,在鍵盤敲擊聲和紙張翻動聲裏,正式拉開序幕。


    八點四十五分,會議室的電子屏突然亮起,恒通建材近三個月的資金流水圖表滾動展開。梁思奇推了推眼鏡,指尖點在屏幕右下角的異常波動處:“石總,您看這裏——上周他們突然有一筆四千萬的匿名進賬,第二天就啟動了撤資程序,時間點太巧合了。”


    石無痕指尖在桌麵上敲出規律的輕響,目光落在“匿名進賬”四個字上:“查這筆錢的源頭,順著轉賬路徑摸,不管繞多少彎,我要知道最終是誰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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